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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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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旨意为天子下达,执行到何等地步,天子总不能撩开手,问也不问。
  只要出声,就有突破口。
  一来一往,再拖几月,不成问题。
  围绕拖字诀,三位阁老开动脑筋,计策层出。排好“班次”,轮番上疏,务必将朱厚照留在京中。
  比耐心,十个朱厚照加起来,也不是三个老狐狸的对手。
  能拖一天是一天。
  总之,拖下去就对了。
  乾清宫东暖阁内,朱厚照一边吃蜜瓜,一边翻看舆图。
  杨瓒坐在御案下,心思急转。
  就天子北狩之事,他同内阁态度一样,并不赞同。
  一则,年关将近,天子实不宜离开京城。
  二则,北疆各镇接连送回兵报,鞑子游骑四处骚扰,很可能是在探路。据宣府和蓟州总兵官推测,不出两月,恐将大兵压境,大举进犯。
  天子终究年轻,读过几本兵书,演练过几次战阵,未必能真正指挥战事。历史上,朱厚照的确揍趴小王子,但也在十五年之后。
  三则,入冬之后,北疆天灾不绝。宣府等地因冰雹绝收。太原等府,几乎是两月一震。行经途中,不遇地震,碰到冰雹也是要命。
  古人笃信上天。
  晋王揣着小心思,遇灾祸连连,自然更为警觉。或因如此,才比安化王和宁王老实。王府被震塌半座,都快无家可归,还有心思想其他?
  最后,东厂西厂搅乱江南,牟斌的安排也被打乱。三方开掐,满朝遭殃。除了天子,没人能让厂卫消停下来。
  日前,牟指挥使进宫,请天子应允,由北镇抚司派遣缇骑南下,联络南京镇守太监傅容。
  朱厚照觉得奇怪,锦衣卫主动联络镇守太监?这不是东厂和西厂该干的事?
  牟指挥使心凉,差点哭出来。
  陛下,您当臣愿意求助宦官?
  不是臣捞过界,实在是东、西两厂太不是东西。不顾同僚情谊,行事不打半声招呼。遇上贪官,不管有没有锦衣卫盯着,也不管是不是鱼饵,一律捉拿!
  起初,西厂番子只抓大贪,以五百两为限,影响不大。东厂中途插手,贪墨三百两就要下狱。
  南直隶、福建、广东,乃至于湖广,都有番子出动踩点。
  王岳戴义和刘瑾杠上,东西两厂互不相让,贪官污吏成了争功的彩头。限定的金银数额,迅速从三百两降至二百两,一百两,乃至五十两。
  到最后,衙门典史办事,收些好处费,满打满算不足一两银子,照样被两厂番子带走问话。
  江浙、福建、广东,各府州县衙门官员少去一大半。朝廷来不及派遣,公务不能拖延,剩下的官员只能熬油费火,累死累活,日夜操劳。
  结果,工作效率竟是直线攀升,官评也是一路看好。
  东、西厂得意,提督厂公走路有风,锦衣卫却像被打了闷棍,脑门肿起大包。
  人都抓了,还怎么盯?
  放长线钓大鱼?
  鱼饵都没了,钓个xx!
  牟斌掀桌,北镇抚司上空笼罩一层低气压。
  赵榆知道后,为指挥使解忧,召回借调西厂的校尉力士。刘瑾找上门,一句话:人手不足,公公见谅。
  气得脸发青,刘瑾却没当场爆发。
  认定赵榆和杨瓒是一路人,刘公公只能吃下哑巴亏。回头到显武营和敢勇营抽调人手,没少被丘聚刁难。
  两个公公掐起来,内廷都带上火药味。
  掐过丘聚,刘瑾到御前告状,奴婢为陛下抓贪,鞠躬尽瘁。赵榆不是东西,拖奴婢后腿。丘聚更是个混蛋,死活不给奴婢补足人手,以致耽搁办差。
  “陛下,要给奴婢做主啊!”
  朱厚照被闹得心烦。
  西厂查贪,是奉圣谕。锦衣卫查谋刺为掩护,抓藩王小辫子,同样是他下的命令。
  帮谁都不是,只能挥挥袖子,安慰几句,两不相帮。
  “刘伴伴忠心,朕知道。”
  刘瑾傻眼。
  就这样?
  见天子实在不耐烦,只能抹抹眼泪,退出乾清宫,继续同丘聚掐架,挖五营墙角,往西厂调人。
  关于此事,杨瓒看在眼里,也是无奈。
  刘瑾告状,牟斌请命,王岳戴义都到乾清宫觐见两回,一样是奉天子敕令,为朝廷办事,官司怎么打,当真是个难题。
  东厂和西厂掐,西厂和锦衣卫掐。
  官司打到御前,朱厚照只能和稀泥。
  牟斌咬牙。
  他虽厚道,也不能任宦官骑上脖子。暗中监视不成,直接明里抢人!
  于是乎,锦衣卫得命,迅速加入“查府库”行列。阴差阳错,释放出厂卫南下,只为“抓贪”的信息。提着心的藩王,意外松了口气。
  送回的密信也被放到一边,不再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
  藩王放松警惕,锦衣卫却加快速度。
  期间,牟斌终于请下圣明,联络傅容,设法搜寻到更多证据,只等最后发力。
  这个关头,天子理当“坐镇”京城,等待最佳时机,下令抓人。如此一来,谋刺之事,藩王之事,一夕可决。
  谁能料到,朱厚照突然犯熊,叫嚷着北狩。
  开玩笑,简直是胡闹!
  杨瓒头大如斗。
  思来想去,几次试着劝说,都是收效甚微。
  “杨先生放心,《孙子》、《孙膑》、《六韬》、《孔明》,朕均已熟读。不解之处,亦向两位卿家请教。”
  杨瓒很是怨念。
  谢状元顾榜眼,当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做文章出色,讲解兵法同样超群。不到一年时间,天子竟将几部兵法吃透,背得滚瓜烂熟。
  之前用过的借口,如今没法在用。
  这算不算挖坑埋了自己?
  杨瓒无解。
  兀自郁闷时,朱厚照看完舆图,又拿起一碗蜜瓜,道:“杨先生,日前吏部上奏,明年外放的官员之中,有兵部王卿家。”
  杨瓒当即回神,道:“陛下,可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是他。”朱厚照道,“朕已下旨,升其浙江布政使司左参议,司分守道,常驻新设双屿卫。”
  “陛下圣明!”
  兵部主事是正六品,布政使司参议为从四品。虽是外放,却连升数级,能掌实权。更重要的是,常驻双屿,同卫军一并掌管市货,日后调还,最低也是六部侍郎。
  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当真不虚。
  走出乾清宫,发现自己再次无功而返,杨瓒叹息一声,摇摇头。劝天子回心转意,怕比想象中困难百倍。
  接下来半月,天子和朝臣开始拉锯战。
  期间,天子两次召见王守仁,杨瓒均在场。
  在朱厚照面前,阳明先生不改学霸作风。非是刻意,朱厚照仍被打击不轻。召见结束,开始折腾鸿胪寺和四夷馆,令举通事入宫,讲习番语。
  “朕偏不信,朕就学不会!”
  天子要学番语,内廷自然跟风。
  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说话都开始叽里咕噜。
  发展到后来,通事已无法满足朱厚照的好学之心。侥幸留得一命,关在大牢里的佛郎机男爵,被洗刷干净,带进宫中,为天子讲说葡语。
  知晓谢十六等海匪被砍头,曝尸三日,目睹倭人三天两头挨鞭子,亚历山德罗吓破了胆子。
  只要能离开囚室,哪怕让他去刺杀欧罗巴国王,也会二话不说,抄起刀子就上。
  走进皇宫,见到金光闪烁的琉璃瓦,砖红色的宫墙,恢弘的建筑,亚历山德罗嘴巴张开,半天合不拢。
  “上帝!”
  桂殿兰宫,碧瓦朱薨。
  琼楼金阙,雕栏玉砌,五脊六兽。
  在明朝皇宫之前,葡萄牙国王的宫殿,欧罗巴贵族的城堡,都被比成尘埃。
  “上帝!”
  每穿过一面宫门,走过一段石路,前海盗头子都要发出惊呼。被押送的军卫喝斥,才闭上嘴巴,不敢继续大呼小叫。
  到了乾清宫前,站在石阶下,亚历山德罗眼睛差点瞪脱窗。
  “上帝,我是到了天堂?”
  殿前守卫不懂番语,视力却相当好。看到亚历山德罗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觐见的番人不少,傻成这样,当真是少有。
  觐见之前,亚历山德鲁被按在水里,狠冲几回,身上的味道依旧刺鼻。张永从内殿行出,距离尚有五步,就皱眉捂住鼻子。
  味儿成这样,如何见驾?
  最后,是丘聚想出办法,取来五个香囊,脖子挂两个,腰上系三个,总算压下味道,能带到天子跟前。
  杨瓒、谢丕、顾晣臣同在暖阁。见到亚历山德罗,都挑起眉毛。
  朱厚照兴致勃勃,接连问出许多问题。
  亚历山德罗跪在地上,经通事翻译,不敢有半分迟疑,回答得无比详细。
  “欧罗巴当真是这样?”
  “遥远的新大陆,真有各种奇怪的动物?”
  “这样的东西真能吃?”
  “往返需要多久?”
  “此物为何?”
  “你能绘海图?”
  刚开始,只是朱厚照发问。杨瓒瞅准机会,提出玉米等作物,引起顾晣臣和谢丕注意。请示过天子,也开始发问。
  比起朱厚照,两人的问题更有针对性,也更为专业,只是侧重点不同。
  谢丕对流淌金砂的河床万分感兴趣。顾晣臣则盯准玉米红薯,详细询问,半点线索也不放过。
  杨瓒引出话题,不再出声。
  亚历山德罗两眼冒金星,到最后,完全忘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好在天子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没将他再送回刑部大牢,而是押往象房,交象奴看守。
  自宣宗之后,天子少出京城,大辂自然用不到。
  象房中,仅存一头大象,象奴均无事可做。因是太宗皇帝下令建造,不能随意拆毁。与其空在那里浪费米粮,不如用来安置番人。
  继豹房之后,象房也被开辟出新用途。
  住到里面的番人,亚历山德罗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象奴们兢兢业业,工作热情极高。亚历山德罗关押在此,除不用担心受刑,自由度甚至比不上刑部大牢。
  狱卒只是按时辰巡视,象奴却是五人一班,十二个时辰盯着。
  睡觉时翻个身,闹出点声响,都会被破门而入。
  不出半日,亚历山德罗神经衰弱。不到两日,听到脚步声,都本能的双手护胸。甚至生出念头,恳求尊贵的大人,把他送回大牢。
  这样的日子,绝不是人能承受,暴风雨都没有如此可怕!
  天子召见番人,学习番语,更将其安排到象房,按照世间标准,实在有失体统。
  事情传到朝中,本该为百官弹劾。
  没承想,无论都察院还是六科,商量好一般,都保持沉默。
  仔细想想,不难明白,两害相较取其轻,不成体统便不成体统。天子学番语,被番人转移注意力,总比日日吵着北狩要强。
  猜中内情,杨瓒无语半晌。
  摇摇头,谁说言官不会变通?绝对是没被逼到份上。
  趁此时机,内阁上疏,请天子重开弘文馆。
  “臣等窃闻,讲学明理,人君治国之本。”
  “先帝初年,勤学不辍,日讲必至岁暮。去岁,陛下登基,亦至十二月十四日方停。今年秋讲仅十三日,不足半月。冬节尚远,停止实为太早。”
  “内外臣僚,闻免讲之敕,无不惊诧。诚恐圣心无系,为他事所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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