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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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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两位都御史气得满脸铁青,奈何证据都没湮灭,宫内又有周太皇太后,最后,只能看着庆云侯洋洋自得,束手无策。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不信邪的结果,必是踢到铁板。
  “事情过去两年,再无人提起茶商一案。庆云侯府愈显跋扈。”
  班头顿了顿,见狱卒满脸愤然,笑道:“偏就在这个时候,庆云侯世子被锦衣卫抓捕,下了诏狱。庆云侯怒冲冲赶来,直接被千户大人拦在诏狱外,门都进不来。你是没瞧见周侯爷当时那个脸色,嘿!”
  诏狱是什么地方,敢硬闯,别说是侯爷,就是国公,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的情形,班头记忆犹新。
  有火不能发,庆云侯只能守在诏狱外,苦苦等足半月,才见到狼狈不堪,走路都需人搀扶的儿子。
  一怒之下,庆云侯进宫向太皇太后哭诉,意外被骂了回去。怀着一口怨气,庆云侯不听劝阻,上疏天子,不想惹来弘治帝怒火,差点被当场夺爵。
  心惊胆战的回到家中,庆云侯遣家人四处查探,方才得知,儿子口无遮拦,竟口出污蔑景泰皇帝之言。
  “嘶!此事当真?!”
  听到这里,狱卒倒吸一口凉气,班头连忙道:“小声点!”
  土木堡之变,朝臣拥立新君。
  夺门之变,英宗重夺帝位。景泰帝废为郕王,软禁西苑,英年早逝。
  英宗不许景泰帝葬入皇陵,本就引来诸多非议。为堵天下人的口,宪宗皇帝追认郕王帝位,改谥封号。同理,弘治帝自然不会轻饶口出无状的周瑛。
  再者言,英宗一脉同景泰帝有龃龉,也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区区一个外戚,对皇家出口不逊,哪怕是醉酒无状,也要问罪。
  止于自己,弘治帝可以宽容。涉及先帝,必不能轻放。
  周太皇太后为何会将他骂出宫,天子为何会大怒,庆云侯终于想了个透彻。再不敢上疏,更不敢烦扰太皇太后,只能守在诏狱门外,等着儿子出来。
  无论如何,天子总不会要了儿子的命。
  自那之后,周瑛终于晓得祖训的厉害,行事再狂妄,也不敢沾染皇家。但对抽了他鞭子顾卿,却是恨到心里。凡有机会找茬,必不会放过。
  相比之下,庆云侯的态度则有些耐人寻味。一扫之前的跋扈不说,竟安下心来,在府中钻研佛法。镇日同番僧对坐讲经,颇引来京中一番谈论。
  日子久了,朝中接连有大事发生,议论之声方才淡去。
  此番侯府出孝,周氏外戚重新走回众人的视线。结果不到几日,周瑛又被抓进诏狱。
  “这都是报应!”狱卒恨声道。
  庆云侯不是好佛法,怎么没参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班头没接话,腰间挂着牢房钥匙,快走几步,停在关押周瑛的囚室前,手握短棍,用力敲在牢房门上。
  “叫什么叫!省点力气,等进了刑房,有你叫的时候。”
  “你!待本世子出去……”
  “得了!”班头嘿嘿冷笑,“不怕告诉周世子,这间囚室不只关过世子,国公侯爷一个不落。结果怎么样,一个都没能出去。运气好的直接送上法场,落得个痛快。顶倒霉的,从天顺八年关到弘治初年,疯死都没出诏狱大门。”
  紧紧握住门栏,周瑛浑身冰凉。
  “你骗我,我不信!”
  “世子不信?”班头再次冷笑,“那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话落,又似想起什么,道:“庆云侯喜好念佛,世子怎么没跟着学学?小的恍惚记着,那位西番灌顶大国师就经常出入侯府?”
  听班头提到此人,周瑛脸色乍变。
  班头扫他一眼,收起短棍,叫上狱卒,转身走人。
  当日,周瑛瘫坐在黑暗的囚室中,恍如置身冰窖。囚室外每传来脚步声,都是惊心悼胆,惶惶不安。
  一夜之间,意气风发的周世子即萎靡不振,眼底挂上青黑,浑似老了十岁。
  隔着牢门瞅两眼,狱卒将情况告诉钱宁。
  钱百户二话没说,立即呈报顾卿。
  “千户,此人无胆,将他提入刑房,三鞭子下去,必是有什么说什么。”
  顾卿摇头,只两个字:“关着。”
  “千户,夜长梦多,迟事恐生变。”钱宁还想争取一下。
  在寿宁侯府搜到密信,钱宁立下功劳,得了不少赏赐。如能再次立功,副千户指日可待。运气好,说不定能在天子面前露个脸。
  “不必多言,先关着。”
  顾卿端起茶盏,想起“偶遇”杨瓒上药,扫到的一片青紫,眉尾眼角冷意更甚。
  提审招供,给周瑛一个痛快?
  也要看顾千户许不许。
  一日不提审,就要在诏狱中关上一日。
  世人都道厂卫如猛虎恶狼,刑罚之厉骇人听闻。殊不知,真要收拾一个人,锦衣卫和东厂轻易不会动刑。
  先关上十天半个月,才是最常用的办法。
  狱卒都是门里出身,世代为吏,自然晓得如何让人备受折磨,身上偏看不出丁点损伤。
  杨瓒之前在诏狱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
  自朱元璋开国便存在的厂卫,种种手段,远超世人想象。
  按照锦衣卫的说法,打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打你,才真正是大祸临头。
  顾卿执掌诏狱,要收拾周瑛,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只需透出一星半点,下边的校尉力士自会让周世子好看。
  万分的好看。
  诏狱大门关起,外人无法打探。
  朝堂却是开了锅。
  庆云侯世子被下诏狱,罪名是脚踏先皇御赐之物,大不敬。
  锦衣卫传出风声,关在诏狱里的番僧觳觫伏罪,承认同鞑靼勾结,借身份之便打探京城消息,庆云侯府亦有牵涉。
  风声一出,凡同这些僧道有过接触的勋贵朝官,皆是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哪日被人犯咬出,锦衣卫拿着驾帖上门。
  如此情况下,朱厚照要处置番僧道士,再无朝臣反对,纵然有零星言官跳出来,不等天子发火,就会被同侪喷回去。
  “如此大奸极恶之徒,似顺实悖,妄为出家人!蒙先帝厚恩,不思回报,反指示门下弟子蠹居棋处,搜罗情报,暗通鞑靼,不惩不足以震慑诸恶,彰天子之威!”
  “臣附议刘御史之言,请陛下下旨,除邪惩恶,贬恶诛邪!”
  “臣附议!”
  “臣亦附议!”
  片刻之间,文臣队列站出六七人,俱是请天子下令,严惩勾结鞑靼的僧道。
  杨瓒站在文臣队列中,借身侧两人遮掩,揉了揉腰侧。
  伤筋动骨一百天。
  腰背上的淤青尚未消散,按照御医的话讲,还要疼上几天。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半天没出声。
  视线扫过要求严惩僧道,恨不能当即处死的几名大臣,嘴角绷紧,目光森然。
  说不杀的是他们,说要杀的也是他们!
  到头来,都是为了自己!
  在这些人眼中,他这个皇帝算什么?没长脑袋的傀儡吗?!
  “咳!”
  立在一侧的张永轻咳一声,暗中提醒天子,不是发怒的时候。
  想起杨瓒前番所言,朱厚照狠狠咬牙,深吸两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
  本想答应朝臣所请,忽然眼珠子一转,脾气上来,想杀光这些僧道,收拾干净首尾?朕偏不如你们的意!
  “诸卿所言甚是。”朱厚照道,“然朕思诸卿前番所奏,同觉有理。此事牵连甚广,确需严查。杀之实为不妥,暂且押在诏狱,令牟斌严审。”
  不杀,一天抽三顿鞭子,照样出气!
  尚未归列的朝臣傻眼,均未想到,天子会用这种方式甩巴掌。
  被自己的话堵嘴,如何强辩?
  刘健三人颇感意外,看着龙椅上的少年天子,各有思量。
  杨瓒低头,尽量压下翘起的嘴角。
  他就知道!
  这小屁孩三天不犯熊,浑身难受。不过,这种犯熊方式,倒也大快人心。
  朱厚照对言官不满,杨瓒亦然。
  先前被言官几次弹劾,扣一顶“奸佞”的帽子,无端顶上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唾沫星子差点飞到脸上。
  在长安伯府养病,便是“同锦衣卫过从甚密”,心怀不轨,隔三差五就要被骂一场。
  杨瓒自认不是神仙,也没内阁三位相公的肚量,必须记仇!
  天子一锤定音,番僧继续在诏狱关押。
  牵连到鞑靼,庆云侯自身难保,是否能够翻身,没人能够打包票。然侯府历经四朝,在朝中关系广布,是否还有后招,同样无人敢轻易断言。
  上言的文官退回队列,握紧朝笏,轻易不敢再言。
  短暂的沉默后,户部郎中史学出班,奏请水陆粮运之事。
  “凡运河水道,最为要害。然闸官卑微,往来官船豪商得以擅自开闭水闸,阻塞河道,妨碍粮运。”
  “前番户科查明,济宁州豪商擅开南旺闸,停舟水上,阻滞军粮运送。一介商人胆敢如此,况往来官船!”
  “为革除弊端,臣请升各运河水闸闸官品级,于每年粮运繁忙之时,下各府州县衙门主事至水闸监督。严督官夫按时开闭,如有违令,擅自开闸,阻滞粮运者,必严惩不贷!”
  史郎中话音落下,杨瓒揉腰的动作骤停,控制不住的睁大双眼。
  朱厚照没有马上表态,转而垂询三位阁臣意见。
  刘健三人再次眉尾高挑,眼中闪过疑惑。比起之前早朝,朱厚照的变化实在有点大。
  “回陛下,臣以为,史郎中之奏乃利国之举。可准。”
  “好!”
  刘健话落,朱厚照立即点头,极是干脆。当殿发下敕令,准史学所奏。
  群臣默然,头上都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经历太多次变故,一时半刻不敢断定,这位少帝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整场早朝,李东阳一直没说话。
  直到宦官高宣退朝,才同刘健和谢迁低语两声。
  “真是如此?”
  “不假。”
  三位阁老言简意赅,马尚书在场,也未必能参透话中含义。
  正同王忠并行,迈上金水桥的杨瓒,突然后颈一凉,停住脚步,回头张望,满脸疑惑。
  “杨贤弟?”
  “无事。”
  控制住搓胳膊的欲望,杨瓒摇头,告诉自己应该是错觉。
  行到奉天门前,后颈再生凉意。
  杨瓒驻足,凝眉看向阔长的石路,真是错觉?
  
  第五十六章 家中来人
  
  弘治十八年十月癸未,京城大雨。
  早朝结束,杨瓒急匆匆赶至弘文馆。
  雨势渐大,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粒,接连不停的砸下。
  从奉天殿到思善门,杨瓒一路小跑,官服外的罩袍仍被湿透。雨帽被冰粒打得噼啪作响,杨瓒不得不用手扶住帽檐,才勉强支撑到偏殿。
  “杨侍读这边走。”
  引路的中官比杨瓒还要狼狈,来不及擦去脸上雨水,急匆匆唤来殿内的小黄门,送上干燥的布巾和热茶。
  “陛下尚要至乾清宫换服,两刻之后才能到。”
  中官退出偏殿打理的空当,另一名中官送上热茶,对杨瓒道:“杨侍读先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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