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现在,他刚进家门,陈悦薇就察觉到动静走出来,又是招呼他赶紧坐又是吩咐王妈端宵夜过来,关怀得无微不至。顾明奕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妈妈这样待他,他又怎么好意思堂而皇之地说其实自己用不着学习,有顾家在还怕没书念?
好在也只剩下一年了,熬过这一年,再往后去他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在陈悦薇眼皮子底下,他要做什么也更心安理得一些。
除此之外,顾明奕对未来早有规划。
他刚重生那会,其实很想跟前世一样,继续做一个纨绔——做纨绔多舒服啊,不必用功,不必负责,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因为心里太清楚前世后来的轨迹,知道顾家会如何风雨飘摇,会落到怎样惨不忍睹的境地里,所以他必须想方设法地改变这一切,解除全部的后顾之忧。
如今眼看着快要十年,回头想想,他做成的事情也有不少了。比如洛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在很多项目和工程中得逞,比如几年前的那次洪灾中洛家也没有能像上辈子那样收购大半,比如无论是新特区的建设还是江市及周边的一些项目,洛家都没有能够上辈子般吃下最大的那块蛋糕……
洛家还在不久前跟顾家的交锋中略逊一筹,派了嫡孙亲自上门道歉,又有直系锒铛入狱。
这样看来,似乎已经很足够了,但顾明奕却明白,这些远远不够。
别的且不说,单从上回洛弘熙来顾家低姿态地道歉来看,他就绝不敢对于目前的洛家掉以轻心。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洛家看似低调安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明奕相信在暗地里,洛家肯定在策划着什么。
毕竟进入新世纪以来,整个国家在很多方面都开始飞速发展,速度快得惊人。经济建设的前夜已经过去,计算机和相关技术正在无声无息地普及,可想而知,前世不久之后的商业浪潮即将全面迸发!洛家的人是真的很聪明,至少在前世顾明奕的记忆里,洛家每一次似乎都抓住了机遇,那么这一次,洛家不出意外肯定能挟着这股大势,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此之前,顾明奕决不能放松自己。
他将一张桌上的推到一边,关了灯,在黑暗中静坐思考。
洛家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便是顾明奕,在今生有了一些改变以后,都不敢肯定洛家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被这样的一只毒虫盯上,顾家难免会在未来遭遇到一些措手不及的事情。远的不说,就是最近顾氏内部发生的这些细微琐事,背后有没有洛家的指使,顾明奕也拿不准。
这样总是被动招架的日子,实在是叫人不爽。
顾明奕有些烦躁地抓起手边的书扇了几下,最后还是将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后,懒洋洋地趴在桌上。
他的脑子却是在飞速转动,琢磨着是不是能主动出击。
其实顾明奕在得到了关成周和何新以后,曾经想过这件事,然而那时候他的限制实在是太多太多。
一方面顾明奕重生的时候才只有八岁,屁大一点的小孩子,再怎么说着成年人一样的话,也不会有人真拿他当大人看待,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有问题。身份也好,资金也好,顾明奕都不可能随意动用。后来还是多亏了关成周制作出来的假身份,才叫他拿走了陈悦薇的证件,挪用了陈悦薇手里的钱。
☆、第070章 .谢瀚池的礼物
何新听着听着就忍不住道:“小少爷,您确定?”
顾明奕道:“确定啊。”他用手指卷住自己的一绺头发,试图拉到眼睛前面,未果,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放开,见何新似乎还等着自己的下文,就道,“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这么多不同的项目,就算只有十分之一有赚头,收获也会很可观。”
何新便应了下来。
这些资金都是顾明奕自己所有,他这个所有人都不心疼,自己这个纯粹经手之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而顾明奕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搞砸,因为他有前世的经验,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爆发出了多么大的能量。在那之前,如果将这些事情告诉谁,说不定还会被人觉得是异想天开。这些东西也是真的不够起眼,便是成功之后,很多人对此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这些成功都是不可复制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产生了蝴蝶效应,这些东西发挥不出前世那样强烈的效果,但顾明奕还是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这些成功里面最有价值的就是其中蕴含的科技和思想,这些对他而言,才是真真正正的宝物。
何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着实有些震惊。
哪怕顾明奕一早就表现出了他异于常人的才智,听到了顾明奕说的这些话,何新还是觉得顾明奕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仍然像是蒙着一层雾一般,难以看得分明。
不过他转念就想到,虽说他时常觉得小少爷多智近妖,却也只是在投资理财、对未来的一些判断上,其他时候顶多是比十多岁的少年老成一些罢了,平日里对待自己也很周到,所以看不看得分明又怎么样呢?
何况这一次顾明奕俨然漫天撒网一样的做法,何新其实并不十分赞同,他在经济方面也很有天赋,顾明奕才会一直将这方面的事情交给他办。刚才顾明奕提到的这些项目,何新不认为它们都有价值。不过,这些先且不论,自家小少爷的魄力……他才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照顾明奕的说法,这一次是要将他全部的资金都投出去,一分也不剩!
顾明奕不清楚何新的想法,但从何新的眼神也看得出来一点,他只是付之一笑,并不打算多加解释。反正结果如何,到时候何新自然就晓得了。
汽车在江市一中大门口稳稳停下,顾明奕一下车,习惯性地往对面看了一眼。
谢瀚池在高二下的期末考试以后陪顾明奕去了一趟看守所,然后就离开了江市,所以这段时间在学校补课,顾明奕是一个人坐了两张桌子。
然后他微微瞪大眼,停住了脚步。
视线尽头,谢瀚池长身玉立地站在校门另一侧,含笑的目光令人如沐春风。
顾明奕再次迈步,速度加快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同谢瀚池会合,再并肩往教学楼走。
车子里的何新看到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
前面才说小少爷老成,现在就看出来毛头小子的一面来了——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还莫名其妙是跟一个同性,两个人是同学,黏在一起的时间不知有多么久,竟然还能一见着就如胶似漆的,也不怕别人看出端倪来!
但其实顾明奕已经很克制了,虽然他一看到有段时间没见的谢瀚池就难以按捺住内心激动,体内的血液都恨不得发疯似的顺着血管多流几圈,但他还是保持住了脸色不变,以及两人之间肢体几乎没有接触。
只在走路的时候手指偶尔挨擦到——然而这条路本就不长,这样的触碰更是轻而短暂,对他来说决计是不够的。
可顾明奕很清楚现在是特殊时刻,特殊场合,无论是他还是谢瀚池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深入的表示。
于是这种难耐的、隐秘的暧昧,在极端状况下被放大至极限,极大地鼓舞了两个人的情绪,让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空气中也仿佛生出了另一种缠绵的留恋。
进教室以后坐下来,顾明奕和谢瀚池忍不住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笑意。
“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明奕首先问道。
两人平时也常有通话,但谢瀚池知道自从开始补课顾明奕就陷入了忙碌,这几天只短短说上几句就挂了电话,叫顾明奕又欢喜他的体贴,又暗暗埋怨他不让自己多听听他的声音。
谢瀚池道:“昨天下午的飞机,本来晚上要跟你联系的,但刚来雅瑗姐就找我帮一个忙,等我空下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不想吵到你。”
顾明奕斜睨住他,声音压得极低:“你明知道你打电话来不算吵我的。”
谢瀚池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很喜欢听到顾明奕这样说,但他还是道:“那也不行,你肯定已经睡了。”
顾明奕撇撇嘴:“好吧。”
谢瀚池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顾明奕接过大约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纸盒,晃了晃,里面应该是什么小东西,他便问:“是什么?”
谢瀚池眸光闪动了一下:“你看了就知道。”
顾明奕挑眉:“那我拆了?”
谢瀚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拆吧。”
顾明奕把纸盒拆开一看,入目便是一对小巧玲珑的袖扣,陶瓷质地的,乍一看很漂亮,却经不住细看,边缘不够圆润,细节也有些粗糙。他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几分,嘴上则道:“诶……怎么送我一个这么粗制滥造的东西?”
谢瀚池沉默了一下:“那你还给我。”
顾明奕在他的手伸过来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把袖扣握在掌心拿到另一边:“不还。”
谢瀚池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不是说粗制滥造吗?”
顾明奕道:“我可是实话实说——不过我转念一想,我们谢大少爷难得亲力亲为亲自动手做出来的东西,我如果还嫌弃,那也太不识相了些。”
谢瀚池眯起眼:“你果然猜到了。”
顾明奕嗯一声:“不难猜。你会特意送我这样的一对袖扣,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又这么粗糙,显然只有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你自己做的。”
谢瀚池扶额:“……你不用老提醒我我的手艺有多粗糙。”
顾明奕嘿嘿一笑:“都说了我是实话实说嘛,就算这么粗糙,我还是很喜欢的。”
谢瀚池道:“既然你觉得粗糙,要不还是还给我,等我练得更好些了再做给你。”
顾明奕道:“我才不要,这个我要,你以后做的我也要!”
谢瀚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
顾明奕理直气壮:“就是这么霸道!而且我还能更霸道——你不能给别人做,只能给我做。”
谢瀚池听到这里,反而笑意又深了几分,可见他心中何等欢喜雀跃:“好。”
谢瀚池的回答也让顾明奕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热意,想了想他补充道:“可以给亲人做。”
“不用,他们的礼物自然有别的。”谢瀚池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悄悄在课桌底下握住了顾明奕的手。
在手指和掌心接触到的瞬间,两个人都不由地浑身一震。那种仿若过电一般的感觉,就像是有一股莫可名状的颤栗从背脊直窜入脑中,顾明奕耳边和脑子里都只剩下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与谢瀚池相握的那一只手。
谢瀚池其实也不比顾明奕好到哪去,他有些怔忡地盯着桌面,心跳犹如擂鼓。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前桌的文崔崔忽然往后猛地一动,顾明奕和谢瀚池才齐齐回神。
这个时候老师正好走到他们桌边,两个人闪电般收回手,摆出一本正经上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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