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迹挠挠后脑,凑向银长冰,顺势把他压倒:“可能会有点难受,可能不会成功,不过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
“嗯。”银长冰答道,闭上眼睛。
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紫玉,到前面去守着。”
单迹曾对紫玉用过同样的术法,她对此实是心有余悸,避之唯恐不及。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迅速地从木棍中弹出,站到了墙前。
银长冰不满:“你待她来干嘛?”
单迹一笑,低头堵住了银长冰的嘴。
银长冰原以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吻,或许还带了点安抚性,直到一丝凉气从肺腑间流至口腔,他才恍然,单迹这是先要从他身体里抽取生命力。这就叫献|身?银长冰觉得,自己有必要教教自己的哥哥怎么说话了。
这样很好,看着你好好地活着是我最大的心愿。
作为一个屡遭抽取精魄之痛的人,单迹非常完美地减轻了这术法带来的痛苦。紫玉在一旁看得频频点头,果然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果然术法的修行需得自己亲自体验才行。
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进入单迹的身体里,脸上的皱纹逐渐褪去,满头白发被染成了黑。与之相反,银长冰的头发开始发白。
良久,单迹才重新支起身体。
不知为何,银长冰脸上并没有出现皱纹,只是非常虚弱。他睁开眼睛,调笑道:“哥哥,回去我教教你怎么亲人。”
这是说我的吻技很差?单迹哭笑不得,这死小子没个正经。
火舌绕成的术式自身下展开。单迹咬破自己的手指,用指尖上的血在银长冰的眉心画上一个龙纹。
眉心的纹由宿主决定,是契约的体现形式。单迹画一个龙纹,也算是对这位未来新皇的祝福。
“以吾之身,换汝安生;以吾之血,承汝之罪;以吾之泪,除汝之悲;以吾之心,受汝之痛。献汝忠诚,为吾所用。生而相守,至死方休。”
银长冰身上泛出光点,慢慢飘进单迹的身体里。
单迹看着银长冰的身躯缓缓闭上眼,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恸:“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眼,我的手,我的利刃。直到我死去或者放手,你都要忠于我、顺从我,为我活着,为我死去。在你属于我的期间,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痛苦。长冰,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紫玉回过头,抱怨道:“你收我的时候,怎么没有后面那一大段?”
单迹抬手,撤去了火墙。他额心发出蓝光,正是方才画出的龙纹。
“感觉怎么样?”单迹问身体里的人。
银长冰道:“感觉怪怪的。话说我在你身体里的哪部分啊?”
这个问题引起了单迹不好的联想,脸上飞起两片绯红。好在银长冰看不到。
“你现在应该能用清瞳了,自己看看呗。”
火墙外面的人好不容易等到了火墙撤去,一个个蓄势待发,可看到单迹精神满满,完全没有方才的苍老样,又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竟然把他收作了眷属?”古昧瞪着那眉心的龙纹,“可他的灵魂根本没有完全分离出来啊?”
单迹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因为他的心在我这里啊。”
紫玉嘴角抽了抽。自己怎么就摊上了如此厚颜无耻的主人?
“唔。”银长冰接嘴,“现在我住在你心里了。”
这感觉真的很怪异。银长冰就像单迹脑里的一抹意识,没有自己的身体。可利用清瞳看到的,却是自己身处在术师的“结”里。他这么一纠结,单迹受到连带反应,脑子跟着乱了起来。
“长冰,不要纠结这些。”单迹引导道,“你这么纠结下去我们两个都会变傻的。”
古昧冷笑:“你这半吊子,这样下去不仅发挥不出清瞳的力量,反而还会被反噬吧?”
单迹冷笑回去:“我可不会被反噬。而且你别急,我这就给你见识见识我的眷属们真正的力量。——紫玉,按我先前说的去做。”
紫玉应了一声,回到木棍中。单迹掏出木棍,银长冰正打算问清楚情况,肩膀就像被谁推了一把,再睁眼时,眼前不再是单迹身体里黑压压的一片,而是古昧那张不淡定的脸。
他抬起手,一切的疑惑便解开了。
紫色的木材做成的笔身,火焰和水流构成的笔头,再辅以这双看破一切的清瞳,不就是一支御道笔了吗?
古昧盯着单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面容扭曲:“你竟然主动让眷属占据身体?”
银长冰提起御道笔,目光凛冽:“报仇的时候到了。”
有笔者,御天道。能破解世上所有的术法,发动最强的攻击。
银长冰挥动着这御道笔,杀人防御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笔的事。世间万物的联系和弱点一清二楚地陈列在眼前,生杀予夺只不过需要一笔。这一瞬间,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自出生起就压抑着的万丈豪情被单迹用火焰这么一点,便爆发至不可收拾。
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单迹耳边响起,像是嘲弄,又像是忠告。
“你放任他这样,最终会有什么结果,你不知道吗?”
☆、幕间
久违的云影宫。再回来时,一切都不同了。
在那海底岛屿闹腾了一番后,一行人在沈瑜的建议下回到了云影山。
那日,到底没能杀掉古昧,而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备战。
“越颐哥哥回来啦!”
都说女大十八变,再回来时,秦莲苑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标致的姑娘了。单迹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秦莲苑探头到他身后望了望:“长冰哥哥呢?”
单迹的手一顿。这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在我身体里吧?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他要外出游历一阵子,嗯,再过一两年才会回来吧。”
秦莲苑拖长了音,失望地“啊——”了一声。
单迹忍不住逗她:“唉,难道你更喜欢长冰哥哥吗?”
秦莲苑一边拉着他的手把他往里拖,一边回答说:“不是啊,你们两个我一样喜欢。对我来说,长冰哥哥就像父亲一样,而越颐哥哥就像母亲。”
单迹的脸差点崩不住。某人在他身体里笑得极其开怀,单迹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暴打一顿。
“为什么我是母亲,长冰哥哥是父亲?”
“啊,这个嘛,”秦莲苑把手指搭在下巴上,很认真地思考着,“或许是因为和长冰哥哥相遇得比较早,而且他一直保护着我们吧。”
这话倒是说的挺有道理,但自己也不应该是母亲啊?单迹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应该和小女孩计较,便自嘲地笑了笑,迈开步子。
单迹跟在秦莲苑后面走,不由得抬头望了眼“潜龙居”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字。
言白珩,消逝了的传说。
如果你在这里,会如何部署兵力,如何抢得先机,如何赢得胜利?
大战在即,云影宫内外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唯有这里,像世外桃源般,依旧充满着无瑕的朝气。
银长冰的声音低低地传至单迹耳畔,似是悲叹,似是解脱,带了一种深深的疲倦:“我回来了,”
“我果然不应该带你出去的。”单迹几不可闻地道。你这样谦谦如玉的人,不适合真刀真枪的厮杀。对不起,没能给你保证过的安逸生活。
“说什么呢?”
婉约的声音撞入单迹的耳膜,他猛地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色的襦裙。然后,是一张清丽的脸,被时光历练着褪去了青涩,本就精雕细琢的脸多了分英气,竟有些惊心动魄了。
银长冰所见即单迹所见,看到宋静卿出落得如此大方,也很惊讶。不过,他久久未听到单迹的回应,不免生气道:“看傻了?”
单迹“噗嗤”地笑了起来:“抱歉抱歉。”
宋静卿那淡定被他笑得崩不住了,脸红了起来:“抱歉什么?”
“没什么,就是闻到了好大的醋味。”
“可是,”宋静卿很是疑惑,“今天的菜没放醋啊?”
单迹收敛了笑容,欣慰地看着她:“静卿,你长大了。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
宋静卿脸红得更厉害,吞吞吐吐地道:“不,没什么。辛苦的是教主和长冰。”
“你对她这样温柔,”银长冰幽幽道,“等于又给了她希望。如果真的对她无意,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长痛不如短痛吗。”单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如果我当初也能这样对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现在这样了。”
银长冰气结:“你……”
“唔。”单迹按住胸口,蹲到地上。
宋静卿关切地凑上来:“怎么了?”
单迹摆手,脸色有点苍白:“我突然想起忘了点东西在房间里。现在时候还早,我先回去一趟,晚点再回来。”
宋静卿一脸失望,可单迹却看也没看他,手忙脚乱地用传送术赶回房里。
银长冰也是一头雾水:“你忘了什么?这么着急?”
单迹按着胸口,喘着气,声音里透着点怒气:“长冰,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后悔当我的眷属,想要自己控制这身体了?”
银长冰慌张道:“不是,我,我没讨厌你!”
单迹靠着门背,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不是说你讨厌我了。还记得古昧提过的反噬吗?”
银长冰没答话,但他其实是记着的。不仅记着,而且他还很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伤到单迹。“你刚刚,因为我受到反噬了吗?”
即使知道银长冰看不到他的表情神态,单迹还是习惯性地点点头:“是啊。成为眷属的人,刚开始都会特别难受。因为没有自己的身体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处在一片没有出口的黑暗中。很多人就因为不能适应这种感觉陷入了意识怪圈,走火入魔。还有些人会试图控制宿主的身体,就像你刚刚那样——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时宿主身体里的两个意识就会发生对抗,如果宿主赢了,宿主只会受到反噬;反之,如果宿主精神力不强,输了的话,身体归眷属,宿主的灵魂会消失。”
单迹站起身来:“所以,你想什么都可以,但无论怎样都不要想控制这身体,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银长冰的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
“唉,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啊。”单迹急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银长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简直开启了复读机模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单迹无奈,在床边坐下。他忍受着银长冰的道歉魔音,咬破手指,在额心重画了一遍龙纹。一阵蓝色的光点从心口冒出,单迹张开手拢出一个怀抱。
银长冰正在愧疚的海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我哄着啊?”
单迹凑上去,亲了亲银长冰的嘴角。
“怎么?”银长冰摊开双手,确定还是自己那双手。
单迹松开怀抱,银长冰就飘了起来:“喏,你还是没有自己的身体。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触碰到的只有我,相对的,能看到你的只有我,能碰到你的也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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