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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过青山/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 作者:香小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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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古穿今 民国旧影

  “这字条是怎么回事?”
  “字条?我没见过这字条,想必是三年前野马山被围剿,柴大掌柜想知会我提前撒腿子,我没收到信儿,也就无从知晓......”
  柴九发狂跺脚嚎叫:“你小兔崽子胡说八道,这字条不是老子写的!”
  息栈接口道:“的确不是你写的,你当然写不出来......这是,这是你手下那个苦瓜脸师爷写的!这信上用的是小篆,这不就是你柴大掌柜为了给各路安插的眼线崽子通消息,特意让咱家军师练得外人都看不懂的篆字么!”
  柴九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马云芳浓眉一挑,插嘴道:“柴九,你那个师爷现在何处,提来老子问问!”
  “他,他,他早半年以前就死了!”
  “死了?真巧,老子刚要审问,这人就死了......”
  “大帅,人真的死了,真的死了!就是我在将军台被镇三关的马队围攻时候,中枪死了!”
  柴九急迫地辩白,两手在空中抓狂。
  马云芳浓眉皱紧,陷入一团疑云。眼前的俘囚已是气息奄奄,半死不活,这一番口供说得及其流利,不假思索,实在不像信口现编出来的。
  伏在地上的息栈,虚弱地吐出一口血沫,唇边隐隐透出一丝冷笑。
  那个苦瓜脸师爷当然已经死了,小凤儿当日亲眼看见那厮中枪咯屁了,所以才敢揪一个死人出来,就让你们死无对证!
  柴九这时突然灵光一闪,叫道:“这张字条是当日我带兵埋伏在野马山下,一枪毙掉送信人,才截获到手的密信。这信若是我发出去的,我怎会再将它截了?!”
  马云芳挑眉,抬眼看向胡副官:“胡副官,当*你不是与柴旅长的队伍在一处?是什么情形?”
  原来这马大帅也不信任投靠来的土匪头子,因此派了副官去督战。明着是“督军”,其实就是监视柴九。
  胡副官连忙说:“哦,哦,当日我们本来是要直接去野马山后山,准备攻山,柴旅长却非要带队先到沉梁峪口埋伏,说在那个地方,能截到送信的崽子!”
  “呵,有趣,他怎知就一定会有人在那时候送信?”
  胡副官一拍大腿,活灵活现地比划着:“就是说啊!这事儿我也一直纳闷呢,军长您说柴旅长当时咋就知道,有人要走那条路,上野马山送信哩?”
  柴九张嘴结舌,喉头都抽索了:“我,我,我猜到有人要给野马山捎信,我就是猜的!谁知道真的有!”
  “呵,呵呵......”息栈喘气儿笑道:“你猜的?你是想设一道连环计吧......这连环计究竟是想害哪个呢,你自己清楚......”
  “你个混蛋小王八羔子,你敢冤枉老子!!!”柴九冲上前去,狠命一脚踹向息栈。
  息栈被踹得几乎昏死,血水汩汩涌出口鼻。
  马师长双眼血红,直接冲了上去,一个直拳打上柴九的脸。一贯温柔的马师长难得用一次拳头,这一回真是怒火中烧。
  柴九正想还手,被胡副官揪住衣领拽回,阴阳怪气地说:“人还没有审完,柴旅长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么?!”
  柴九一见形势急转直下,冲着马军长哀嚎:“军长大人您明察啊,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崽子名字叫鸾亭!”
  滚倒在地的息栈挣扎着说道:“你知道,你当然知道......我与掌柜的您是什么关系,咱绺子里人尽皆知,呵呵,咱上过炕,什么都做过了,掌柜的您啃完了人,就不认帐么!马军长不信去寻芨芨台的亲信旧部问一问,哪个不知道我与柴掌柜的干系?!”
  一番话说得众人窘然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息栈立即又说:“哼,可是俺见了野马山大掌柜才知道,还是他镇三关厉害,炕上活儿硬,赏的片子也多,比柴大掌柜可强多了!我背离了你,跟野马山大掌柜好上了,你嫉恨在心,所以才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弄死我和镇三关,我说的对吧?呵,呵呵......”
  “还有你!!!”
  息栈说着话锋一转,抖动的手指直戳马俊芳的面门,怒目瞪视,瞪得马师长心跳骤然蹦停。
  “哼,小爷上一次在玉门城楼上捅你两刀,捅得舒服吧,痛快吧?!可惜没把你捅死!你个马大师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几次三番想要捉拿我,还打上了龌龊的歪主意,你个无耻下流东西......”
  马云芳双目遽然一凛,喷射炙烈的怒火,牙根搓出一声嘶哑的质问:“原来那两锥子是你崽子捅的?!”
  “哼,是小爷捅的怎样?马大军长,你可真是有个好兄弟,这不要脸的马师长,分明就是玉门关头一号- yín -棍!!!”
  小凤儿这句话喊得声嘶力竭,拼尽了气力,生怕喊得不够真,不够狠,被马云芳看出破绽。用力过猛,胸口剧痛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马云芳注视地上满脸是血的息栈,眯缝起一双眼,鹰骘的神情,精明地审视俘虏眼中可能掠过的一丝心虚或是闪烁。
  息栈眼底没有心虚,没有闪烁,只有两汪子仇恨的血水,浓重的血色浸染眼眶,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疯狂。
  半晌,马军长突然厉声说道:“来人!......把柴九这个王八羔子给老子拿下,押入地牢!”
  马大帅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息栈捅了小马两锥子,这俩人显然不是串通一伙的,怎么会是“主仆”?柴九竟然有意设计构陷本大帅自家的兄弟,他娘的活腻歪了!
  柴九声嘶力竭地跺脚嚎叫:“大帅,大帅!我冤枉啊!那小兔崽子冤枉我!那字条不是我写的,不是我!那小兔崽子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
  柴九被几个大头兵反剪双臂拦腰拖走,只见着两只脚一路在半空中挣扎乱踹,杀猪般的嚎叫声渐行渐远。
  柴九爷今日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的结局,本来想摆小马一道,却临阵被垂死的小凤儿摆了一道。
  马师长那一颗悬在半空的心,“咣当”一声坠回了位。一身冷汗都蒸发了,军装后心湿了个透,这时怔怔地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鸾亭,发觉自己竟然如此没用,保护不了小亭儿,到头来却还是鸾亭拼死来护着自己,心痛难过地就只想哭。
  息栈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头缓缓垂了下去,下巴磕在地上,身心俱疲,奄奄一息,喘息一声比一声沉重,却已没有多少进出的气儿。
  泛黄的信笺之上,一笔秀丽的小篆,笔体脉络细韧,骨节清瘦。
  聪慧如鸾亭,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笔迹。
  曾经亲密无间的日日夜夜,执手画扇,枕袖诵书,临帖摹字,抄经誊笺。
  他会模仿他的笔迹,他也会模仿他的笔迹。眉目传情,信笺递意。
  是他。
  马师长。
  殿下。 
  殿下竟然身处这般危险的境遇......
  要保护殿下......
  83、旧人执手月中愁
  第八十三回.旧人执手月中愁
  苍凉的夜色垂下帷幕,庭院上方的天井填满一片漆云,不见一颗星斗。
  马军长打发掉了柴九,冷眼瞧着地上昏死的息栈,冷冷地说:“哼,你个狼崽子胆大包天,敢伤我老马家的人......你戳了我兄弟两锥子,哼哼,老子绝不会让你死得舒服痛快!来人,将这崽子扔到狼犬圈里,喂狗!”
  “兄长不可!不可!!!”
  马俊芳两眼潮红,竭力屏息静气说道:“兄长,这人好歹也是小弟抓到的,我还没收拾他,你不要这么快就给弄死了。”
  “你想咋个收拾他?”
  “嗯,嗯......好歹也要碰过了再让他死,不然这人我白抓了。”
  “哼,哼哼......我说马少醇,你那啥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脖子上的伤好全呼了?真是他娘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兄长......”
  “这小崽子与共匪有勾结,按照规矩是要枪毙的!”
  马俊芳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兄长,你既已抓了镇三关,足以向委员长交差。其实......其实咱们费这么多力气去抓镇三关,不就是因为跑脱了那几名红匪军头目,既然有了那个替罪羊顶事,你还要这个小崽子作甚?有他或是没他,总之也不妨碍你与委员长回话......” 
  马师长关键时刻倒也有几分精明,这两句话算是扣到了马大帅心坎上。
  马大帅的牛鼻子里,哼出两缕不屑的怒气,大皮靴缓缓迈步,凑近小马的脸,低声哼道:“马少醇,老子可告诉你,你小子干过什么,别以为老子当真不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就算了,柴九那王八羔子,老子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小崽子私通勾结共匪,你可是知道厉害的!你做事别太出圈儿,明白么?!”
  马俊芳面不改色:“兄长的意思我知道,他私通共匪,我又没有。我就是,就是......看这小崽子长得中看入眼罢了。”
  “哼,你没有最好!若是让老子抓到,你等着瞧!”
  “是!”马俊芳垂头听训,两只脚后跟儿一磕,皮靴靴帮磕得铿铿响。
  “还有,这小崽子,你玩儿完了赶紧给处理掉,别留着这么个祸害!”
  房中,惊魂未定的马师长,用棉被裹住息栈的身体,紧紧抱住,急切地呼唤:“鸾亭,亭儿,亭儿......”
  死里逃生的息栈,这时微微睁开眼,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两颗黄豆大的泪珠划破眼眶,簌簌滚落。
  “亭儿,是我对不住你,亭儿,你别哭......我送你回去......”
  息栈那一刻如同僵死的雏鸟,两只眸子像失去了光彩的玻璃珠。泪水从呆滞的眼中“哗哗”奔流,淌到满脸满身,仿佛要释放掉身子里全部的水份。脸颊和嘴唇眼看着一点点干涸枯萎,脆弱苍白到只剩一具薄薄的躯壳,一碰就会碎掉。
  “亭儿,亭儿,不要这样,别这样......”
  “亭儿,亭儿,麻叶子的效力两个时辰以后就会消失,你会没事儿的......”
  马师长用绢布蘸了温水,轻轻擦拭息栈脸颊上的伤口。
  俊俏清秀的一张脸蛋,这会儿已经肿胀得看不出原型。右半边脸摞上了厚厚一道皮靴印迹,粉色的小肉凸起,洇出一片细小密织的血珠,眉梢和颧骨上白皙娇嫩的一层面皮,全部血肉模糊。
  腰际,腿间,臀后,四处布满被人揉捏凌虐的红痕,斑斑驳驳,触目惊心;胸口被沉重的靴底辗转碾踏留下的青紫瘀伤,只看一眼就心痛欲绝,也不知有没有震伤了经脉。
  马师长小心翼翼地为息栈梳理好一头凌乱长发,重新用缎被包裹好身子,侧躺床上,将人抱在怀中。不敢抱得太紧,怕碰伤了他;又不愿抱得太松,舍不得放手......
  许久。
  许久。
  昏聩的夜寂静无声,苍冷的月寂寥如梦。 
  缎被中的息栈抖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坐起身来。
  一头如瀑青丝垂肩而落。即使柔软如发丝,落在前胸几处令人羞耻的虐迹红痕上,仍然激起身体的一阵痛楚颤栗。痛不在皮肉之表,痛在心头骨髓深处。
  “亭儿,亭儿,你......你可觉得好些?”
  息栈默默拾了床角的衣物,一件件穿上,只是系衣扣的几根手指,剧烈地抖,系了很久也系不上。
  一层一层衣物,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遮掩住遍身屈辱的伤痕。息栈像个木头人一般,肢体僵硬地下了床。
  马师长呆愣地看着他,徒劳地伸出手去,却不敢惊动眼前这悄没声息、没有活气儿的人。
  这时却见息栈终于掉过头来,残破的面容苍白如雪,轻薄如羽,深深地跪了下去。
  “鸾亭叩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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