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飞 作者:南风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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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元牧天一声似是担忧又似含著怒气的大喝震得德嘉猛一颤抖,才觉自己双脚发软,没有身後之人的扶持,连靠自己的力量站著都很困难。
她是一国公主之尊,即使元牧天四处征战之时,萧国都城也向来歌舞升平,安静和乐。 她什麽时候碰到过如此生死一瞬的时刻。
年华把呆呆的德嘉放开,看她愣愣地靠在身後的马车上面,摇了摇头。
赶到近前的段云等人全身戒备地看著他,年华看到段云,不由得就想起了程子涵。他们都是有著同样遭遇的人,虽然他比性子刚烈的子涵的境遇要好得多。年华客气地笑了一笑,正要开口,元牧天却在不远处怒喝一声:“年华过来!”
年华遥遥地向元牧天摆了摆手,继续向段云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帮你们逃出去的,就是没想到皇上来得这麽快。段公子,我还是希望你三思而行。不然只会害死你的兄弟,於你自己也毫无裨益。”
“你住口!你这种人懂得什麽叫做忠义气节!元牧天抢我家国,奴我子民!我们宁死也不会向他归降!”老五指著年华破口大骂。
年华抿了抿唇,无言以对。大家各有立场,他虽然想救人性命,却也无权指责别人的信念。
“年华!”元牧天的声音再次阴沈地响起,还向年华遥遥地伸出右手,气场强大得让年华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
年华向段云等人胡乱地拱了拱手算做告辞,老五一声大喝:“你别想逃走!”
话音未落时就被段云拦住,年华也早已飞身回到元牧天身边,几乎无人看得清楚他的身影。
年华本不想再上元牧天的马,依他的主意随便跟哪个侍卫同乘一骑,都比坐在元牧天前面好。可是元牧天的手执著地向他伸著,虽然没有开口,一张脸却阴沈得可以。年华终究没敢跟这个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麽的皇帝为这点小事做对,便拉住他的手,一跃上了马背。
元牧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绷带,扯过年华受伤的手,一圈一圈地慢慢缠了起来。年华只听头顶上的声音缓缓道:“尔等听令,立刻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违抗者,杀!”
“别……”年华一把按住元牧天的手,扭头看向他请求道。
“朕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元牧天冷冷地道,给年华包扎伤口的手却依然轻柔。
兵器相接的混乱声音已经四处响起,不知从哪里又涌入一队萧国人马,会同原先的十数侍卫把段云等人完全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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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他们分成两层围成一圈,俱都背向圈内,德嘉公主处在圈子的最里面,目光越过短兵相接的两方人马,愣愣地看向元牧天。
“皇上,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根本难成气候。你何必赶尽杀绝,给人留个暴君的话柄呢。”年华咬了咬唇道。
元牧天深遂的目光看向年华,倏尔一笑道:“朕的年华倒是会为朕著想。”
“皇上──”年华看著段云等人被逼得越来越往里退去,有些人已经负伤累累,仍在奋力抵挡。他揪住元牧天的衣袖,带些恳求地望向他。
“朕说了,只要段云识相,他自会知道如何做。”元牧天闲闲道,“还有朕那个胆大包天目无尊长的皇妹,也该受点教训了。”
年华望向身陷在混战之中的德嘉公主。她之前那一身布衣也挡不住的高傲和盛气凌人,此刻早已不见,只是面色发白地望著元牧天。隔得太远,却不知她那淡淡妆容下的双眼是何种情思了。
(0.54鲜币)75 皇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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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终究屈服在手下将会惨遭屠戮的威胁之下。何况皇宫里还有德嘉从他的手下当中调遣进去做内应的几个兄弟,此时想必也已经落入元牧天的手里。
段云在老五等人目瞪欲裂的吼声之中,脸色灰暗地弃剑下跪。略显瘦削的身影低垂著头,即便是跪在四周明晃晃地指向他的刀丛之中,却仍让人不敢蔑视,惟有英雄落拓的凄苍之感。
年华呼了一口气,对段云倒生出几许佩服。
元牧天突然轻笑了一声:“年华,朕到现在才感觉到,你和从前,总算有一点没有改变。同样的妇人之仁,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为朕开疆辟土?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可知道你向朕许诺的那四个字,代表著多少刀下亡魂。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倒还算是无辜的。你会忍心麽?年华,你根本做不到。”
年华有些紧张地道:“元……皇上,你什麽意思?!”
元牧天却不再开口,打马转身,在一众侍卫的环绕当中率先向著皇城奔去。
年华在迎面刮来的烈风中低下脸去,抓住元牧天的衣袖,逞强道:“元牧天,我不会滥杀无辜,不代表我不能为你萧国做事。难道你希望看到你的国家建在生人血肉的地基上?!你要是这麽简单粗暴,就根本不配子涵的师父叮嘱我来帮助你。你不准出尔反尔!”
年华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卑鄙。不破不立,自古以来所有的统一战争都不可能不流血,元牧天已经把这个过程完成了大半,他如今只不过是站在他的肩膀上,才敢说这些话。
想做大事,却不想把自己的双手染上无辜者的鲜血……年华著著自己受伤的隐隐渗出血迹的手。从前可以从小说里悠哉去看某个很拽的大侠某个很帅的教主某些很牛的庄主阁主们杀伐果断,真到自己面对的时候,杀人是很艰难的事。活生生的人啊,死了就没了……
元牧天大敕敕地带著年华打马进了皇宫,直接向後宫冲去,在一众宫人慌忙闪躲的身影中,嚣张地带著人向自己的寝宫奔去。
原本正在花园中散步的游贵妃提前得到元牧天回宫的消息,匆忙地带著人过去请安。元牧天却连马都没下,只是稍微停了片刻,扬著马鞭示意她起身,又带著年华走了。
年华分明看到游贵妃看向自己时,那双翦水双瞳之中露出的惊诧,和一时遮掩不住的恨意。
年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後宫争宠的戏码。他的直觉向来不错,虽然前段时间游贵妃对他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照顾有加。可是年华每次见她,就是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杀气。虽然不知道游贵妃做了什麽,不过年华知道她肯定是个狠角色。書香门第女干【商购.买
也是到很久以後,年华才知道,这一次自己怎麽就差点栽了跟头。游贵妃几乎什麽坏事也没亲手去做,拿到明面上来说,她甚至一直在为年华说好话,还向元牧天提议给年华重立品级。
女人扎堆的皇帝後宫是谣言滋生的温床,没事还能传个三分,何况游贵妃如此状似无心的推波助澜。她最终煽动了德嘉,掳走年华。德嘉不过是救人心切被人利用了,游贵妃大概真的没有想到元牧天会特意把年华带回来,说到底,她自己也根本不相信她所传出的谣言,不信元牧天会爱年华爱到无视国家大事。
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还能强忍著对自己做出一副和善模样,更在元牧天面前为自己说好话。如此处心积虑苦心经营这麽久,年华真要从心里佩服她了。如果不是自己身怀绝世武功,恐怕还真要被她算计进去了。
“到底是为什麽!”游贵妃再也遮掩不住面上的恨意,看著绝尘而去的两人的背影,死死地捏著手帕,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娘娘息怒,不要动了胎气,伤到皇子。”一旁的宫女慌忙上前劝慰,却被游贵妃一把推开。
“滚开!皇子有什麽用!这个皇子在皇上的眼中,还不如那个小贱人来得重要!”
“娘娘,您别这麽说。”宫女慌忙跪下,“被皇上听到,恐怕会怪罪娘娘。”
“怪罪?!”游贵妃怒极反笑,呵呵笑了两声,眉目间带上些伤感,放弃一般地发泄道:“我从十四岁跟了他,视他为天,尽心尽力地侍候他。我还有了他的孩子,身为妻子,我哪一点对不起他?!他呢?!他何曾把我当成妻子?!他从前弄些乱七八遭的女人进宫就算了,我只当他身为男人图个新鲜。如今竟然将一个男人宠得如此,他将我至於何地?!”
一旁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全都跪了一地,心下都不由得暗暗叫苦。
游贵妃这番话,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皇上的正牌妻子。皇上的妻子,那是谁?!那是母仪天下的皇後!皇後可以和皇帝平起平坐,见而不跪,可以对皇帝管手管脚。除了皇後,其他女人都不过是皇帝的玩物。如今游贵妃还只是个贵妃,虽然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妃子,却仍然差了皇後一等。就算那个位子唾手可得,也万不该在这种时候如此失态。
这一番怨言,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谁都害怕自己被无故牵连,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一句。
游贵妃发泄一通之後,平顺了心气,才又恢复平静的模样,淡淡地教训了一句:“都起来吧。在路上跪了一地,像什麽样子。我身子乏了,今日这园子,不逛也罢。”说著也不管下人们,抬脚走了。
她的贴身宫女慌忙爬起来跟了上去,小心地搀扶著,又回头示意後面的宫人赶紧跟上,向著怡心苑去了。
元牧天一直打马冲到寝宫门前,才在赶上来牵马的小太监的迎接下一跃下了马,又伸手把年华抱了下来。
年华叹了一口气。这亏得元牧天是开国皇帝,朝中如今又是武官得势,没人敢管他。不然如此行止无度,肯定要被老臣言官们骂死了。
进了内室,元牧天在贴身宫女的伺候下脱了外套,穿上闲适又华丽的居家服,还坐下来悠然地喝了口茶水。
年华在一旁站著,看著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再看看元牧天那架式,心里担忧著不知道皇帝大人今天会抽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元牧天把茶碗放在一边,视线往年华那里溜了一眼,轻哼一声:“站在那里干什麽,过来朕旁边。”
“哦。”年华乖乖地走过去,作小伏低地垂手站在元牧天身边。
元牧天笑著一把搂过他:“这会儿装什麽乖巧呢?你放心,朕不会降罪於你的。手如何了?给朕看看。朕已传了宫中御医,等一下重新上药包扎。”
年华心道我啥都没干你能降我啥罪,一边却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不得不说,元牧天包得非常专业,行军打仗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元牧天常年四处征战,像军人多过像一个富贵皇帝,这也是年华比较服气他的原因。当然,得要抛开这个男人一身的种马习性来看才行。
元牧天硬搂著年华,一派自然地作出一副我是你老公的嘴脸。年华哽著脖子,心里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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