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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番外 作者:石头与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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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王山长毫不领情,“你还算不得我的学生。”
  “山长以往也教过我文章功课,如何算不得我的先生?”
  听唐惜春油嘴滑舌,王山长心下更添厌恶,一甩袖子,“走走走!某教不起你这等顽徒!”
  头一遭来,唐惜春也不愿与老头儿搞僵,只得赔笑,一时着急,就鬼扯起来,“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不认我这个学生,莫不是想认我做个儿子?”
  王山长气个仰倒,直接卷起袖子,把人推出门去!连王太太都拦不住,唐惜春若要论武力值自然远胜王山长,只是如今日他脾气大改,已非前世顽童。见老头儿脸红气粗的模样,实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顺势离开山长家。
  将人撵走,王山长脸色方渐渐恢复正常,抬脚进屋,余怒难消,“以后万不可放这等劣童进门!”
  王太太道,“你也太过了,惜春好意来瞧你,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将人撵出去。”
  “他能有什么好意。”王山长哼一声,“此等顽童,不堪教化,好容易将他驱逐出书院,再不可令他去而复返。闲话莫说,用饭吧。”
  王太太唇角一抿,转身去端来饭菜呈上,与丈夫分坐方桌两侧,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默然无声。直待用过饭喝茶时,王山长方道,“今日饭菜味道倒是较往日好些,这茶也好。”
  王太太道,“饭是惜春帮我烧的,茶也是惜春带来的。”
  王山长一口茶险没呛死,王太太打趣,“此等不堪教化的顽童烧的饭菜送的山茶,山长大人要不要仿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啊。”
  王山长老脸微红,“这是哪里话,老夫给他气的能少活五年,吃他一顿饭还不行?”
  王太太很自然的为唐惜春说好话,“孩子哪有不顽皮的,正因孩子顽皮淘气,方需赖教化之功教导他们。老爷治学多年,焉可因学生顽劣便轻而视之。我这没念过几本书的人都知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的意思。”
  王山长叹口气,“行了行了,吃人嘴短,若那小子再来,老夫见他一面就是。”
  王太太呷口茶,继续道,“以往我听你说,惜春是知府大人之子。既是官宦之弟,又顽劣不堪,只是如今一见,看他虽无甚文采,倒也明理懂事。你治学多年,并非妄语之人,想来他以往确有不少不妥之处。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看他烧的饭菜就很不错,一个官宦子弟,若无际遇,焉能有这样的本领?更所谓有教无类,在圣人眼中,即使强盗匪类亦有可教化之处。你岂可因惜春旧日淘气些便心存芥蒂?要我说,若这般勉强敷衍,明白你且不必见他。”
  王山长连忙道,“罢罢,待明日那小子再来,老夫定用心的与他一谈便是。”
  王太太微颌首,“如此便去将中午的碗筷洗了吧。”
  王山长,“……”
  
  ☆、第38章 吴算子
  
  晚上,唐盛回家细问唐惜春拜访成果。
  唐惜春照实说了,“王老头儿一见我就恨不能厥过去,我刚说两句话就给他撵出来了。不过,师母很和气,我们说了半日话,她还拿了点心给我吃。”
  “是山长太太吗?”
  唐惜春点头,“我去的早,山长在书院里开学训话,开始没碰上,我就同师母说会儿话。中午还帮她做饭了,想着等王老头来了一道吃饭,再哄哄他不也就好了么?结果那老头儿根本不听人话啊,直接就把我往外撵。”
  唐盛瞪他一眼,“你莫总是左一句王老头右一句王老头的,那是山长。王夫子是有大学问之人,起码的尊师重道还是要的。”
  唐惜春道,“我在爹你面前说说,王老头儿面前别提多装孙子了。”
  “给我文雅些。”唐盛训唐惜春一句,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爹你别急,我明天再去就好。”唐惜春笑,“太聪明的法子我不会,笨法子还是有的。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真心。反正我又不怕他撵,大不了就丢脸一点,我就不信,我天天去他还能天天撵我。等明天我把爹你教我的《论语》带上,我就在他屋里念书,他爱撵就撵,哪天撵累了,自然就不撵了。老头儿看我脾气有所好转,自然愿意重新考虑我回书院的事的。”
  唐盛笑,“那你就先这么去试试,若是王山长恼你,你就立码回来,千万莫与他顶撞。”虽不放心唐惜春的臭脾气,不过,唐盛依旧让唐惜春放手去做。唐惜春渐渐长大,他并不能替唐惜春安排一辈子。
  “爹,你就放心吧。”唐惜春笑,“我回来时去阿湄的铺子转了一圈,他家五师弟今年秋闱,我跟阿湄说了,若是皓五来府衙报名,让他到咱家来,这又不是外人,不必客套。”
  唐盛身为一州府尹,自然是个爱才之人,笑道,“这事做的对。你在青云观住了这些日子,皓五也是惜时的师弟,若有机会,自然应当互为关照的。”
  见唐盛赞他,唐惜春得意的眨眨眼,唐盛轻抽他后脑勺一下子,“还差的远,给我收着些。”
  唐惜春一缩脖子,笑嘻嘻地挽住他爹的手臂道,“爹,我虽然不如你聪明能干,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在努力的变好啊。”
  唐盛摸摸儿子的头,“这样就很好。”
  唐惜春与他爹的感情重新恢复到了蜜月期,第二天再去山上时,上午王山长依旧不在,是王太太开的门,笑道,“果然又来了。”
  唐惜春唱个肥喏,笑着恭维道,“师母神机妙算,学生佩服佩服。”
  王太太笑着将人让进门,“老爷去讲课了,你暂且等一等。”
  唐惜春笑,“我知道山长每天都会亲去授课,早些来,是为了给师母请安。”
  “你这张嘴,真是甜的没了边。”王太太笑着端来点心,唐惜春道,“我去泡茶。”
  待将茶泡好,唐惜春便与王太太坐在庭院里一张油布大伞下喝茶吃点心。唐惜春瞅这遮阳大伞一眼,道,“昨日来时还不曾有呢。”
  王太太笑,“知道今日有客到访,让老爷搬出来的。”见唐惜春对大伞满是好奇,王太太笑,“想看就站起身去看,男子汉大丈夫,何须拘谨。”
  唐惜春咬着块糕起来看了一圈,啧啧叹道,“这虽与家常用伞的模样差不多,不过,这样大,做起来不知道多少难了。就是抬的时候也很费力气吧。”
  王太太伸手按下一个伞柄上的机关,随手一推,底盘滑动,轻巧的很。唐惜春更是啧啧稀奇,“好精巧!师娘,这是山长做的吗?”
  王太太将机关锁紧,笑,“他是念圣贤书的人,哪里会这个?是我请流云观道长做的。”
  唐惜春感叹,“当真是了不得,太方便了。”转了一圈,重坐回椅中继续吃点心喝茶水,道,“师娘,有机会你介绍流云道长给我认识吧!他真是了不得,能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来。”
  王太太笑,“你是要走仕途的人,莫沉迷于这些奇- yín -巧技才好。”
  唐惜春摇摇头,“我不大会说那种大道理,但是,我觉着奇- yín -巧技也不一定全无用处。我以前跟人学观星象,别的不说,星象其实能预测天气。如果能长期观测,用算术演算的话,连日食月食都能提前预算。教我看星象的师父说,星象之术广博无比,有人从上面看国运态势,有人从上面观测年景丰成,也有人从上面计算方向。但是,星象一直被认为是偏门冷僻的东西,在朝中,只有钦天监才能用得上。”
  王太太微惊,“你还懂星象啊?”
  “我还没有入门。”唐惜春放下点心,正色道,“只能做一些观测记录的小事,我比较喜欢算术,尤其是用算术来演示星象,那需要用到算筹才算的清楚。我们每一年每一天每一个节气每一个时辰,其实都是这样演算测定出来的。为何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这就是历法,而历法就来自于演算。其实万事万物皆可由演算而来,譬如师娘你,你每天的时间是十二个时辰,每天要做的事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哪个时辰起床,哪个时辰烧菜,平均多少时间出门买一次东西,只要把数字给我,基本上,就可以演算出你接下来的行为。如果哪天,你一些规律性的事没有在规律性的时间发生,那肯定是你家出了别的意外的事。”
  唐惜春说到兴奋处,简直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师娘,这就是算术!”
  王太太活了这把年纪,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她觉着先时实在太小看了唐惜春。这并不是个无能的人,他有自己的才干,或许这种才干并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但,这是个有才干的人,他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王太太赞叹,“说得好啊,惜春。”
  唐惜春大方一笑,“我还差的远,只是刚刚摸门而已。算术博大精深,即使穷奇一生,也是研究不完的。以前我只懂着去做题演算,后来才知道,其实算术并不是一门单独无用或只能去做账房的手艺。我不大懂圣人说的那些话,我总觉着他们说的话很玄乎,并不是个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是算术不一样,经算术演算的事情,立刻就可以拿来验证。”
  “你在算术上有这样的才华,很该专注于算术才是。”
  唐惜春露出满心苦恼,“我爹不叫我学这个,他一心叫我考科举,我念书又很不在行,真叫人愁的慌。”
  王太太笑,“所谓颜回好仁,子路好勇,子贡好商,冉求好政,连孔圣人的弟子都是各有所长,何况于你?”
  唐惜春唉声叹气,“这些话都没用,就是把天说下来,我爹还是要我科举。我现在屁股还是肿的,为着念书,天天挨揍。”
  王太太掩口轻笑,“令尊望子成龙心切。”
  “除了念书这一样,我爹对我都是百依百顺。”唐惜春叹道,“可见人无完人了。”
  王太太道,“世间没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父母,我听说哪怕周汝宁经商,都是先考个探花出来。”
  唐惜春笑,“阿湄的事师娘也知道。”
  王太太眨眨眼,“看来惜春也同汝宁相熟。”
  “不算太熟,他人聪明的很,就是喜欢开玩笑。我家里二弟同阿湄是师兄弟。”
  “你家山长先生对他很是欣赏。”王太太笑着,很自觉的换了个字眼“你家山长先生”,“仕农工商的尊卑是有许多原因造成的。在圣贤的年代,从没有这么大的尊卑之别。惜春可念过史书,知道陶朱公范蠡吗?”
  若说别人,唐惜春不一定知道,范蠡他还是很熟的,立刻道,“就是把西施偷走的那家伙吧?”
  王太太又是一阵笑,嗔道,“你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们往往很擅长口是心非。譬如,王太太嘴里说唐惜春不老实,心里却很喜欢他这样一点点小坏的活泼。当然,因唐惜春生的俊俏,方有此厚待。
  唐惜春扬眉笑问,“师娘,西施究竟怎么了?”
  王太太嗔道,“说的是陶朱公的事。陶朱公原是越王勾践身边高官,助越王勾践灭消吴国之后就带着西施离开了越国,辞官归隐。他归隐后,既做过农夫也做过商贾,若以此论断,仕人何贵?商贾何贱?”
  唐惜春道,“要是我这样跟我爹说,我爹肯定会说,哦,那你先去做个像陶朱公那样的高官再来跟我说吧。”
  王太太笑,“连我这深山妇人都听过唐知府宽仁爱民的名声,不想对惜春这般严厉。”
  “对外人我爹都很宽宏的。”唐惜春道,“我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不孝之人,我爹为我费了很多心思,我也大了,并不想叫他总是为我着急操心。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学算术的,现在我爹把我看得可牢了,等闲不能出门。要不是为了叫我重回书院,我也不能到师娘这里来有机会跟师娘说说话。我家二弟今年就要考秀才,我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为我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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