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番外 作者: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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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炎好似一个大娃娃,一动不动,任由我摆布。
“大人令属下事公子……于枕席,并无他索。”他说得迟疑犹豫而低哑,大概以为我勃然大怒,将他赶出去。
而后他就无法覆命,又是办事不力了么……
——眼下他如此,对着他,我哪里有力气怒得起来。
“好。秋天夜凉,你就留我这里充作手炉吧。”下床,回身轻摁他肩,教他躺了,被子盖了,“我去去就来,回头借我暖暖?”
“是。”
手下的肩膀一点点松了下去。
我放下心来。
转身,点灯。
穿衣,着履。。
梳发,正冠。
揭帘,唤人。
“梅蕊!梁大人现在何处?我有要事见他!”
梁长书中午替这次加驻边关的军队将领洗尘,晚上又和本地一干官员乡绅等人商量相应事宜,散席不久。
我到的时候,并无其他客人。他一个人在水上亭里对月小坐,不知在想什么。
这真是天意……
“梅蕊,你这里等就好。”我抿起唇,盯了那个人影一眼。
吩咐完毕,举步前行。
过长廊,踏石阶,入小亭。
没有唤大人,没有躬身行礼,没有敬语敬言。
“当初以为,我和他,相依为命,是我的错。既然不是,如今放他到我身边,时时提醒刺痛,你一旁看戏看得很开心吗?”走至他面前立定。
“是在窗外埋了耳目呢,还是令他一月一报?或者,一日一报?”
“你还是有脾性的呵。”梁长书喟叹了一句,没有回答质问。
——莫非在怀念我和你去年的数次交锋?
那时赏识,自然有助相处。如今再回头看,就是你自找苦吃。
“不错,我当然是有脾性的。”走到他面前,左手极慢地揪过他的领子,我低低一笑,温言细语,轻轻道来,“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如此的姿势,两人相隔不过几寸,呼吸和说话的气息都能拂到对方脸上。
而我,还在不断缩短距离。
梁长书眼里短短一瞬闪过微微一愕,没开口喊人。
——这就够了,太够了。
把他往旁边一带,朝栏外重重一手推出,顺势在他背肋狠狠踹了一脚。
“扑通”一声,梁长书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压坏了一片开败的荷花,没入了残荷泥水的秋夜池中,砸碎了他看了半天的月亮倒影。
拍拍手,掸掸衣服,我点点头,并不抑制自己脸上的笑意。
在心里把自己赞美肯定了一番,抬脚往回走。
——今天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他的随身小厮忙着捞他,水声,扑腾声,焦急声,身后听起来一片混乱。
面前,两剑交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黑衣蒙面人拦了我去路。
我步履如常,径自往前行。
“你……”梁长书从水里挣出脑袋,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呛到,狼狈地咳成一串。
两个黑衣人一边退,一边移剑,从胸前的高度往上走,而后架到了脖子。
锋刃已经划破了领子。
冰寒的锐气,我喜欢。
下一刻,在触及皮肤之前的一瞬,两把剑齐齐撤开。
——梁、长、书!
仗的正是你现在初得好处,伤不得我,也不能闹得无法转圜。虽说你我底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尚有待商榷,面子上一直顺顺利利。
要拿穆炎来磨我,也动不得他。
何况寺御在镀城,讨个人情也容易。
你欠我的,辱我的,哪里是这一场冷水澡就能洗干净的。
再往后……
东平大军攻完尉,必欲取此地。
这样的顺手拾惠,历史上何其多。
你想料理我,也得有空暇心力才行。
也得我还在这里才行。
至于缺衣少食的待遇……
比起长期郁抑,怒火压积……
你叫我画图,要我讲解构架,外出指点事宜,此上若要苛刻,总也有个限度吧。
饿不昏冻不死就可以了。
七十一
回院。
“公、公子可要歇、歇息了?”梅蕊提着灯也不知道放下,就这么站在门口问。
“嗯,你也睡去吧。半夜叫你们起来,实在辛苦了。”
“哪里,莫说公子难得有一次用得到梅蕊桃青的,何来辛苦之说。况且不过本分之事而已。”桃青暖了杯茶等在厅里,端过来,一边奇怪地看了眼梅蕊,“秋日夜凉,公子喝几口暖暖身子再歇吧。”
“好。”
桃青你莫要怪梅蕊,她现在能说出话来已是大大的不易了。
至于那个因伤加上下午劳累没力起身,口舌伶俐的康羽,明日大概也要结巴一阵。
回了房,解了衣吹了灯,我躺回床上。
身下身上的被褥竟全是暖的。
侧头看看穆炎。
显然,他刚刚听得我回来了才挪了地方,让出这里来的。
——他居然,真的替我捂了被子。
嗓子眼结结实实堵了一块,我能有什么可说……
阖上眼,却睡不着。
睡得着才怪。
SHEEP
SHEEP
SHEEPSHEEPSHEEP……
……
然而,想象的视野里,依旧一片黑乎乎。白色的小家伙一只也不肯出来。
而后察觉到一只手探过来,撩起留眠衫,往下小心摸索而去。
“穆炎,你家主子叫你事我于枕席,他没说你非得……”想来以梁长书的礼教,肯定不会直接说承欢,“你已经听我的话,替我暖了被子,就好了。”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不是。”穆炎已经到达目的地,没有如我预期般缩回手,只是停住了撩拨,“……想……”
——和山里惯常的一样,省了主谓语,避开了他觉得为难的称呼。
我愕然,脑袋木化。
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他自己想要?
我知道他一直不知廉耻——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教他这世间那些情事上的琐碎顾忌,他于此上所知充足而依旧坦率直接,如同以前的环境下的年轻人。
我也记得清楚,我刚刚出去前允了他要什么开口说就是……
这么快就拿来当令牌用了啊。
而且还是替自己索要的。
看来我信誉很好那……
“……不要么?”声音里有些情欲里的低哑,还有些尴尬的失望。
没错,我的确也想。
身体的反应自然也瞒不过他。
“你伤还没好够。”我侧身凑近他,鼻尖蹭着他脸颊,“太剧烈了。”
话音刚落,鼻尖触及的,和呼吸里传来,他皮肤上的温度,腾地,又窜高了一截。
“呵……”本意是叫他淡些欲望,结果适得其反。
——好吧,我承认我故意逗的他。
吻了穆炎,往他身上轻游走,探下去。
先拿温和些的将就吧。
……或许,似乎,有些事,不是那么毫无转圜的。
早膳。
穆炎和我同桌用饭,为免他尴尬,梅蕊桃青再次被驱逐出厅。
心情很好。
一部分因为神清气爽,一部分因为旧事有所放开。
昨晚隐隐有所彻悟,放不下穆炎独自远走是真,可同时,比起敲昏穆炎打包带走,我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总不能一辈子打昏他吧。
梁长书和我有旧仇不假,但不改变我有足够的筹码成为梁长书同盟的事实。
同盟,利益同盟,而非手下。平起平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
出了一口恶气,又因为穆炎那样子……眼下我能够心平气和,就事论事而言。其实从能力资本来说,梁长书作为同盟,会十分强有力。
虽说我的软肋在他手里,他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抓到手就好。
嗯……我想想。
去年宴上所见,梁国并无特别出色的谋臣……第一谋士皇甫公子,这个名头,加上擅水利,绰绰有余了吧?
为了巩固彼此的友好关系,于他而言,小小一个死士,自然舍得给我。
我要扮演的角色的,无非一个忠实能干的臣子。
虽说从未试过,该忌讳的,该注意的,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可以随时参考。
如果梁国最终无法幸免于乱世……
——那我便卖了梁国!
同时把梁长书控制到手中。
穆炎除了他主子和我,并无其他在乎。排挤欺凌,我有自保之力,闲言碎语,后世名声,则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以他的思维方式,为了梁长书的性命留在我身边,也不属于屈辱。
——原来木头脑袋还是有好处的。
不管梁长书求生求死,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乖乖活着,以免穆炎殉主。
只要别让梁长书有机会给穆炎下命令——杀时临——就可以了。
最方便就是植物人。制造的方式……留心一下。
对梁长书,还是下得了手的。
今天开始,或许会很忙了。
以后,可能半夜有刺客。
想来,有些怕怕。
怕怕……
“粥没了。”穆炎忽然出声。
——什么时候他的胃口更好了?
扭头一瞧,明明还有半罐在那里。
“……碗里。”他起身伸手到我面前。
低头一看。
……我好像一勺勺舀着空碗喝了半天。
一肘支到桌上,撑了脑袋看他盛粥。
他的背影颀长,肩宽腰瘦,臀窄腿长。
那滋味我熟悉,再销魂不过。
所谓鸟为食死,人为财亡……乱世纷纷,朝不保夕,大不了我来个人为色亡,又有什么不值得。
世人多爱枕花柳,独独时临抱匕躺。
听起来不错。
到时候就算卖国,也足够以断袖之癖,专情之名被人常常提起了。是毁是誉不做计较,比起能干之士,于大多数人而言,后世必定更记得时临穆炎。
真是好叹好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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