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飞 作者:南风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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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慌忙告退,凌青在元牧天和君明芳进了房间之後也跟了进去,把门关上。
“年华人呢?”元牧天坐下来,开口就问。
君明芳心下暗叹一声,还是回道:“正在他的房里休息,皇上现在要传年公子麽。”
元牧天长吁了一口气,面上轻松了一些,一挥手道:“不用,朕等会亲自过去找他。明芳,大军部署得如何了。倭寇气焰日盛,四处为祸,必须早日铲除。”
“臣斗胆请问皇上,这一次来是想要御驾亲征麽?”君明芳没有回话,却弯身问道。
元牧天皱了皱眉头道:“朕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你仍是大军的领将。不过朕一路行来,所见皆是倭寇叛贼作下的恶果,朕的子民被他们肆意践踏,民不聊生。朕绝对无法端坐高堂之上,只等战报。”
“既然臣仍是领将,就请皇上相信臣的决断。这一次臣必将所有反贼强盗一举歼灭,让他们再也无力兴风作浪。”君明芳低下头道。
凌青站在一边,也把君明芳的话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不对。他的话里有怨气,而且这怨气似乎还是冲著皇上去的。难道是皇上亲自前来让他感到被轻视了?
凌青听得出来,元牧天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下了然,便又问道:“年华有没有要你出兵解济城之围。”
“年公子是问过一句,他知道臣不会出兵之後便不再问了。”君明芳回道。这倒是实话,年华本为救程子涵而来,没有一直纠缠倒让他松了口气。如今元牧天却一来就问他出兵的事情,简直像一个迫切满足宠妃心愿的昏君一般,也难怪君明芳会感到心中不悦。
元牧天点了点头道:“朕就知道年华不会这麽不懂事。”说著便站起身来:“朕去看看他。凌青,你自去安歇吧,不用跟来了。”
凌青与君明芳对视了一眼,一齐跪送元牧天离开。
“皇上真的变了。”元牧天离开之後,君明芳站起身来看著门外道。
凌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明芳,你不要怪皇上,他并无怪罪你不出兵的意思。只是我们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惨象让皇上心中焦躁愤怒,他才会……”
“我知道。”君明芳打断他道,“但是皇上为了区区一个男宠就离开京城赶来军营,这不是昏聩又是什麽。”
“明芳,你不要这样。”凌青无奈地道,“皇上并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他自有分寸。如今瑞王殿下坐镇皇城代理国事,皇上亲至军营也可使士气大震。你为何因为一个年华就如此生气呢。”
君明芳回头瞪了凌青一眼:“你现在倒是这样说了,一开始想杀年华的不是你麽。”
凌青语塞,君明芳推开他的肩膀走向床边:“我要睡了,明日还有军事。你随意吧。”
他刚刚坐上床边,元牧天突然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阴鸷道:“年华不见了。”
110 闯城
110闯城
年华施展轻功,十几分锺後便到了陈正指示他的地方,不远处果然有一条大河横过,城墙依稀在望。
几顶帐蓬扎在河外,篝火燃烧爆裂的声音偶尔在静夜中响起,几队敌兵迈著松散的步伐来回巡视著。
护城河与大河河道相通,护城河後的城墙即便在这夜幕之中也显出了破败的模样,犹如疲惫的战士还在静静坚守。
整座城被周围无数的篝火映照得亮如白昼,被包围在三万虎视耽耽的暴戾敌人中间。不远处的济城南门外吊桥高高吊在半空,高大的城门紧闭著,墙下堆满鹿砦。城墙上闪著火把的光亮,离得这麽远只能看到一点微光。守城士兵举著火把巡逻,一道道细细的火龙交相辉映。
蓦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城墙上,微弱的火光之下只能看到那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修长纤瘦却倔强地挺拔著,也依然遮掩不住那浓浓的疲惫。
子涵。年华咬牙低声叫道,心中升起一丝庆幸,而後便是蓦然来袭的疼痛。
还好子涵仍旧活著,可是他却又要独自一人背负起这个城池的存亡。尽管它已经残破不堪,尽管它已经被其他所有人放弃,子涵却依然要用生命与它一同坚守。不管是面对野心勃勃欲一统天下的元牧天时,还是面对如今这等著血洗济城的虎狼之敌。
年华从京城一路走来,那些强盗和反贼的联军有多残暴是他所亲眼目睹。被洗劫过的城镇十城九空,城外数十里地都被鲜血染成惨淡的红色,城中街道上尸体纵横,惨不忍睹。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那种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引发的完全无法扼制的颤栗,他再也不愿意多体验一次。那一刻年华才真正感觉到一个人的力量有多麽渺小。
子涵十几年来都生活在那样的颤栗和无助之中吧,为什麽总是这麽让人心疼呢,年华咬住下唇捂紧胸口,命运偏要对子涵如此不公,所以他绝对不能弃他於不顾。
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乎你,我也绝对会站在你的身边。
年华计算了一下距离,大河连上护城河,水面太宽,就算依他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从原地一举跃过,必须要在中途借力。而出了这片树林的掩护,他就完全暴露在倭寇和反贼的面前了。
年华把陈正送他的武器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是一柄长柄的大刀,钢铁的手柄握在手里冰冰凉凉,银白的刀身反射出远方的火光。
以前电视看多了他总觉得剑是最好看优雅的武器,如今真正到了冷兵器的站场上,还是这种看著就粗暴的玩意儿更有安全感。
年华最後朝城墙上看了一眼,程子涵已经不在那里了。他长呼一口气,猛地冲了出去。
原本想兵不血刃地偷偷溜过去的想法是多麽可笑,既然如此,那就索性独闯敌军杀出一条血路,给所有人看一看!
敌营中的巡逻士兵一眼就看到了直冲而来的黑影,立刻大声叫嚷著警戒全营,一边纷纷拔出刀来。
嗖地一声,是手中的兵器破空而出的声音,此时似乎一切声音都已寂灭,惟有手中的利刃带起微弱却尖利的风声,直向面前的人群劈去。
年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未如此真正地直面著凶残的敌人。原来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惊心动魄,也并没有原以为会有的心惊胆战。
反而只余一片平静,从心底蔓延至这天地之地,除他以外的一切事物似乎都被定格慢放了。
砰地一声,一片鲜血迎面扑来,一切声音忽尔回复,烈烈的风声呼啸过耳,刺得脸上微疼。
对方的叛军只觉一晃眼间,那原本还在远处山坡上的黑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猛地出现在了眼前,当先一个贼军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飞向了空中,还未回过神来时,眼前又是银光一闪,一具躯体重重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知觉。
年华用空著的手抹去脸上的血水,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四面八方都是暴喝的敌人,远处还有无数火把疯狂地涌过来。他已经深陷敌阵,再无退路。
手中的兵器再次举起,运足了全身的内力旋身飞上半空,一道锋利的气刃从刀锋上轰在弹了开去,震碎在冲得最近的敌人身上。
手举长矛的一群人猛地一滞,重重的扑地之声四面响起,到处都是残破不全的躯体,汩汩流出的鲜血和内脏带走了所有的生气。
眼前的景象和气味令年华几欲作呕,现实却根本容不得他有半丝犹豫,後面的敌人被震慑了一时,却又踏著已方军士的尸体,两眼血红地冲上前来。
一切招式都已经忘记,此时只有最机械最直接的挥动兵器,寄生於体内的内力从未如此刻这般收放自如,收割敌人的生命。这是身体中最原始的本能,无需记忆,无需技巧。
***
远处的一点骚动很快就在敌军中蔓延开来,陈正也发觉了年华去往的那个方面宣嚣之声渐响。他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向敌营中看去。
连这边的贼军也警戒起来,几队人马正在往骚动传来的方向赶去。
陈正低咒一声,一拳打在树上。
年华信誓旦旦地说以他的轻功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敌营进到城里去,面对三万人的大军这是惟一的方法,不然惟有死路一条!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信口胡说,陈正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佩服他了,他还真是不怕死,一人独挑三万人,真以为自己武功盖世吗?!
“陈大人,怎麽办?”其他将士显然也发现了,一名手下的将领走过来问道。
陈正看向前方,沈默了片刻才咬牙道:“等。”
***
眼前已经是一片红雾,火光的光芒也成了红色。年华不知道是这个战场已经被血液沾满了,还是自己被血糊了双眼。
倒在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内力在流失,却并不觉得累。敢像开始那样毫无畏死地扑上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包围在周围的人开始面露惧色,面带惊恐地看著尸山上站立的青年。
原来你们也知道怕啊,年华觉得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挑,他用手在眼前抹了一把,视野中却更红了。被他目光扫视到的敌军居然不可自制地向後退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後退者死,给我杀了他!”
年华吐了一口唾沫,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枝矛,血污的矛身直直地飞向前方,噗地一声没入肉体的声音,那一声大喝化作一道短促的惨叫,而後戛然而止。
年华再一次向著河边冲去,远处的火光正在向此处汇集,面前的敌人已经被吓到暂时不敢阻击,这是最好的时机。
对面城墙上的济城守兵自然也发觉了这里的异状,只见一片火光攒动,黑色的人群聚集到西南角的这一边,呼喝著不知道在说什麽。
越来越近了,年华在奔跑中抬头看去,那抹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城墙上。
子涵在喊些什麽年华听不清楚,身後的敌军正在紧追不舍。
他现在所余的全部内力只能够他一次暴起掠过河面,在此之前他只能靠著两条腿。
河岸越来越近了,身後的追击却也更加近了,年华几乎能够感觉到长矛划过自己脖颈的恐怖感觉。
突然後心一阵巨痛,年华一个踉跄,几乎猛地栽倒在地。他张大了口呼吸著,觉得简直快要疼死过去。
那疼痛太痛太痛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麽痛过。一个凉凉的东西插在後背上,年华不敢回头看,不也用手去摸,只能咬著牙向前奔跑。
突然从对面的城墙上响起一阵阵咻声,年华抬头一看,只见一排排羽箭在明亮的火光之中闪著阴冷的光。
他下意识地猛一低头,脑子里浮现起被万箭穿心的恐怖。想象中的巨痛却没有发生,反倒身後一片人仰马翻的声音。
年华来不及向後看,他几步跃到岸边,一脚踏在一块尖石上,猛地暴起全身内力,轻捷地跃上半空,倏然向著对岸飘掠而去。
111 无题
111
吉康城县衙内。
元牧天一拍桌子怒道:“年华,你究竟想要怎麽样!”
君明芳道:“皇上,臣已经派人去查问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年华这一次来就是为了解救济王殿下,只怕他是往济城去了。”凌青站在一边说道,却被君明芳无奈地瞪了一眼,嫌他多嘴。
果然元牧天冷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虽然嘴上没有说什麽,那股子遮掩不住的嫉恨却让凌青蓦地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什麽。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果然今晚有人出城。
“是陈百将带了几车粮草和几十军士出了城,他拿著出城的令牌,守城将士们便没有拦他。”
“这个陈百将又是什麽人,胆敢如此藐视军纪!”元牧天终於忍无可忍地怒喝道。
君明芳想了想道:“因为他曾与济城有过往来,这一次是派他安抚城中有亲人在济城的人。如今济城早已断粮多日,那些粮草恐怕是……”
凌青与君明芳相互看了一眼,又一齐看向脸色阴沈的元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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