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已有肌肤之亲。
公良至以己身为饵,想借此驱动捕龙印。魏昭早有准备,索性顺水推舟——昨夜的情景可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公良至心绪不定,魏昭又何尝不心乱如麻?他难以自控,一时间觉得不如就这么把公良至吞进黑雾里,连皮带骨腐蚀殆尽,从此日日相伴夜夜欢好。若非公良至在捕龙印以外的确是九真龙驭体,稍微梳理了一下魏昭混乱的气息,安抚了他濒临暴走的神魂,魏昭可能在办事途中就要了公良至的性命。
即使没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放过公良至。头一场rou戏因为公良至为他的语言震动而中途停下,于是在他们彼此发完心魔誓言之后,他又要了公良至几回。他们幕天席地,自有黑雾当做遮掩,魏昭食髓知味,折腾到日上三竿才罢休。
他的身体畅快至极,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是活着。黑雾是他身体的延伸,公良至看不到他,他却能看见公良至。借着这层遮挡,魏昭终于能直勾勾地盯着公良至的身体与正脸。他贪婪地看着公良至的面孔,亲吻那两篇浅色的嘴唇,公良至却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公良至在想别的事,或许是鬼召刚说的消息,或许是过去的魏昭。他魂游天外,仿佛在他身上动作的只是一阵瘴风。
听完这带着恶意的轻薄话,公良至脸上连厌恶都不剩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昭,如同正看个小丑。魏昭最受不了这种毫不在意的眼神,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喇喇捏住了公良至的腰带。
“何况道长确实有当个好鼎炉的资质。”他说,“虽然不在契约之中,但难道为了这个,道长也要拿自毁灵台做胁迫么?”
原先的道袍已经被毁了,如今这一套是芥子袋中备用的常服。魏昭的手指摸索着腰带,一路摸到公良至的后腰,胳膊环住他的身躯,把他向自己身上揽过来。
公良至站着不动,也不声不响,看得魏昭心中升起一阵邪火。他手上一用力,腰带应声而断,接着吱呀一声……
衣服自然不会发出吱呀声,发出这声音的是门。门打开时公良至立刻回了魂,像个活起来的木雕,瞬间跳出两步开外。公良曦小小的身影从门中走了进来,被杵在那儿的两个大人吓了一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天真烂漫地说:“阿爹,卫钊哥哥,你们回来了呀?”
两个大人一动不动。
公良曦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她摸不着头脑地环顾室内,在看到卫钊手中的东西时恍然大悟,仿佛发现了异常在哪里。她说:“卫钊哥哥怎么拿着阿爹的腰带?”
公良至脸色发青——真的发青,他大概需要抓紧时间盘坐疗伤和镇定心神——直直看着魏昭,魏昭头一次从中看到了哀求之色。魏昭张开嘴巴,闭上,再张开嘴巴,又闭上,公良曦被逗得直笑,说:“卫钊哥哥看上去像条金鱼啊。”
“你阿爹,”魏昭说,搜肠刮肚地到处找被扔到天边去的卫钊模板,效果有限,声音十分僵硬,“他,的腰带掉了,我给他捡起来。”
“真的?”公良曦惊奇地问。
“真的!”大人们异口同声道。
“这腰带质量真不好。”公良曦说,又看了几眼公良至,“衣服也不好,阿爹的脖子都给磨红了呢!”
“可不是吗?”公良至说,“再也不去那个布庄了!”
两个大人僵硬地笑起来,公良曦笑出两个酒窝,坐下吃起了早饭。
第33章
许是被女儿一吓受了刺激,公良至疗伤后再度手段百出,企图让魏昭与他一道离开。他搬出的理由也十分可信,说是自身受伤不轻,留在此处难以恢复。鬼召要是继续想用他这个鼎炉,要么得容他离开寻觅丹药,要么得自己替他找药,选择前者还能跟着公良至本人,要是选择后者,可就没法看着他们父女了。
确实如此,魏昭依然要找主角的机缘,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公良父女,非要跟他回来倒是意气用事。他又待了一日,等公良至暂且神魂稳定后,带着他离开了草庐。
他们离开前一晚,公良曦似有所觉,变得格外粘人。她站在公良至身后看他做饭,挽起袖子帮忙收拾菜。被公良至哄走后又坐到了卫钊边上,看他擦拭佩剑。
“被赶出来了?”魏昭问。
“阿爹说厨房气闷。”公良曦闷闷地说,“我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哪有这么不顶用。”
“你还是安分一点好。”魏昭说,“再给你弄几次药,你爹的命都能赔上。”
公良曦小脸一白,不说话了。
魏昭算是压制下了心头恶念,但余波未消,对公良曦依然心怀迁怒,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他见对方呐呐难言,反倒生出几分快意,又说:“我们明天就走。”
公良曦闻言,没像魏昭预想中一样眼圈发红,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她问:“卫钊哥哥还和阿爹一道吗?”
“当然。”魏昭答道。
“那……”公良曦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羞于出口,“卫钊哥哥能不能替我照顾他一下?”
魏昭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觉得小妮子像在讲笑话,还照顾,你爹和我别半路出点什么事兵刃相接就算不错。此时公良至已经走出了厨房,端着菜放到了桌上,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他一次端来了所有饭菜,放完碗筷就坐在了桌边。看这紧张劲儿,仿佛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宝贝女儿就会被大魔头一口吞掉似的。
“哪里的话呀?”魏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公良至一眼,“多半是你爹在‘照料’我呢。”
公良至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仿佛听不出言下之意,开始对女儿嘘寒问暖,问菜咸不咸淡不淡。公良曦不好意思当着父亲的面继续谈论关于他的小话,乖乖夸了公良至的厨艺,和他表演父慈子孝去了。
他们走前公良曦又偷偷找了魏昭,小声再度拜托了一次。魏昭为她的执着奇怪,说:“你急什么?道长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你不是被你爹照顾得很好吗?”
“可照顾别人和照顾自己是两回事呀。”她说,“做事周全细心的人,又不是说不该被人照顾了。”
公良曦说得一针见血,他爹这么个做事周全的人,动起自己来半点不心疼。明明一个手底功夫不赖的高材生,他们重逢以来却有十之八九的时间在当伤员,魏昭很怀疑他当初在玄冰渊没能救援成功后,从此得了救人强迫症,不自残送血一下会浑身不舒服。
公良曦低了头,又说:“何况阿爹总是为我奔忙,浪费好多机缘……”
魏昭看着她的发顶,觉得这对父女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劳心人。病鬼担心伤员,伤员保护病鬼,也不操心一下自己泥菩萨过江。公良曦显然能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却没像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痛痛快快问出来亦或开始跟他赌气,反而乖巧地不再缠着他,拜托他照顾父亲时还带着一份惴惴之色。她大概觉得是自己烦到了客人。
魏昭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计较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公良曦的头,下一刻公良至就从门外冒了出来。道士眼中紧绷的神色还没收好,像只扑向黄鼠狼的母鸡。魏昭生出几分火气,又觉得自己像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地痞无赖似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道长,咱们走着?”他拖长了声音问道。
公良至点了点头,蹲下抱了抱公良曦,简短地交代她要好好吃药、听李婶的话云云。魏昭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场,这感人肺腑的离别场面才缩短成了几句话。
“道长真不容易啊。”一离开公良曦能听见的范围魏昭就说,“一边准备救老情人一边还护着亡妻的孩子,多情又痴情,可惜丧偶命。”
“魏昭并非我的老情人。”公良至平静地说。
“是,你们恩爱两不知。”魏昭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得嘴里发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上下打量着公良至,问:“道长现在恢复得如何?”
“仅仅四层实力。”公良至实话实说道。
“气血空虚,实力大降,做不得假。”魏昭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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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扬起一阵黄沙。
这黄沙汹涌如浪,变换如云,铺天盖地看不到尽头。等沙尘静默下来,荒野上多出一个发如树根、面色蜡黄的男子,手如鹰爪,攥着个神色麻木的娇媚少妇。男子向身边扫过一眼,声如洪钟道:“云角老鬼来得倒早!”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尖在半空中消失,一望无际的荒野出现了奇怪的波纹,仿佛空气变成了一个水泡。男子脚步不停,走入水泡当中,从远处看,他的躯体一下消失了。
“水泡”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草木欣荣的荒野上出现了一块光秃秃的红土,正圆形的土地上不仅寸草不生,还透出一丝灰白,硬得像石头。这块方圆几丈的土地上已经盘坐着一个额上长着鼓包的丑陋老头,抬起眼皮看了男子一眼,咕咕怪笑道:“黄甲老儿来得也不晚嘛。”
若有凡人在此处,一定会骇得叫出声来。被称作云角老鬼的老头怀中抱着个清俊的少年,那少年唇色灰白,双眼无神,但刚才那句话却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老气横秋的台词用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出来,怪异得让人发寒。
男子对此见怪不怪,脚下一踏,黄沙便凝成一张大床。他拽着少妇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欢喜宗上百年来头一次金丹齐聚,老子自然要来得早点。”
“瞧黄甲尊者说的,好似今日就是来叙叙旧哩?”天上传来一阵娇笑。
“水泡”顶上踏进一缕红烟,一个穿着清凉的美艳少女蛇一样游了进来。她怀中赤着上身的壮汉先落了地,给她当了肉垫,发出重重一响。那壮汉叫也没叫一声,依然痴迷地注视着身上的少女,倒是少女露出一副心痛的表情,抚着他的脸,“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了一通。
先到的两个修士看着壮汉的光头,面色凝重起来。那汉子头顶光洁,烧了三个结疤,分明是个已经筑基的佛修。
“我等今日齐聚,是为了转灵真君的遗宝,鸯娘子带上个雷音寺的秃驴有什么意思?”云角老鬼不悦道,他怀中少年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要是那群秃驴衔尾而来,搅和了欢喜宗的大事,这责任你能承担?”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鸯娘子嘟嘴道,“正是因为事关重大,妾身才要带个好郎君当助力。夫君爱死了人家,怎么会让那些秃驴搅和?是不是?”
她勾着僧人的下巴,见僧人点头如捣蒜便娇笑起来,媚眼如丝地横了另外两人一眼,说:“不然难道和二位前辈似的,带个快采干了的鼎炉充数?”
“要不是转灵真君的地塔非要带个鼎炉,老子可不想带上我家婆娘。”黄甲尊者讥笑道,“哪里像你们这些小女娃,还要靠鼎炉打前锋。”
“尊者要是也能弄来雷音寺的鼎炉,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