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繁生一行人来到宅中一座小花园的枯井前。
这口枯井已经干枯多年无人问津,是最近才在井口上压了块大石封上的。
那丫鬟就是被活生生的扔进了井中的。但是这井虽然因为地下河改道而干枯了,井底却还是布满淤泥,所以从那么高处落下来,那丫鬟并没有被摔死。
她没被摔死,心中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自然会不断大喊大叫希望可以引谁来救她出去。
可引来是只是刘夫人命人堵在井口的一座大石。
按刘员外梦中的体验,这女鬼生前应该是因为井中空气不流通给活活憋死的。
井底的冰冷,窒息的痛苦,生命的流逝,死亡的畏惧,对负心汉的愤怒统统成了这女子死后化成厉鬼的原由。
景繁生心知自己在这里,那女鬼就势必不敢出来作怪——就算这女鬼现在的认知十分混乱,心怀歹意也决计不会出来,这是一种身为鬼怪对他身上气息的本能畏惧。
他只看了一眼,就说:“还请大官人命人把那具尸体打捞上来。”
刘员外听他这么说就有点胆颤。
毕竟这大黑天的要捞那已经化成厉鬼的女尸,想想就十分骇人。
但他转念一想,眼下的情况没什么不能豁出去的了,就令管家去招呼众人搬开石头,打捞尸体。
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井底的女尸就被捞了上来。
刚刚将这具尸体捞出来的糙汉们一个个本是五大三粗,但看了一眼那女尸后,就忍不住将尸体摔在了地上,纷纷四散逃开了。
他们一跑,刘员外和刘夫人都吓得一哆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都又心惊又小心地跟在景繁生的后面望了过去。
那女子身上穿着的正是府中丫鬟穿的衣服,之前陷在井中的淤泥里,刚被捞上来还是湿的。然而这倒是没什么,诡异的是这女子的脸上却没有沾染到任何淤泥,且死去这么多时日竟然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她双目微闭,肤色嫩白,眉目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一般。
景繁生抬头看了看头上的一轮新月。
月光澄澈明亮,正好罩在那女尸身上。
景繁生绕着女尸走了一圈,忽然摸了摸下巴笑起来,说:“还别说,这小丫头倒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刘老爷你也没经得住诱惑。”
他笑完了,又开口想说什么,刘夫人突然惊叫了一声:“她的嘴!”
她这一声叫的极其凄厉,把景繁生都给吓了一跳。忙低头望过去,那女尸仍闭着双眼,只是她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了开来。
刘夫人刚刚说完那句话,表情猛地一沉,面色惨白如纸,风一般的伸出手臂掐上了刘员外的脖子。
眼看那刘大官人挣扎不得,脸上瞬间涨成猪肝色,景繁生张口喊了一声:“小翠!”
小翠正是那女鬼生前的名字。
此时在景繁生的眼中,那掐着刘员外的已经不是刘夫人了,她脸上罩着一团黑气,如果仔细辨认,形状与地上的女尸的脸倒有几分相似。
这女鬼现在认知混沌,恐怕连自己生前是谁都不记得了。
景繁生见她没有反应,便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叫了一声又一声。他每叫一声就退一步,叫到第五声的时候,刘夫人忽然撒了手,改向他这个方向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景繁生正想用手中的那把根本没有开刃的破剑抵挡,景十一却忽然动了。
他挡在了景繁生的前面,用剑鞘隔开了刘夫人伶俐的攻势。
刘夫人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十一紧抿着唇,下手极为果断,无论那刘夫人身法怎么快,他都只用剑鞘去敲刘夫人的头部。他每敲一下,那缠在她头上的怨气就稀薄了一些。
景十一这点倒是随了他爹,他天生就能用眼睛看见灵体。
景繁生气得跳脚,在旁边大骂道:“臭小子!你竟然敢抢你老子的威风!”
可惜十一干脆就不理他,他表情不动,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板着,格外认真的样子。
被十一又敲了一下,那女鬼又发出一声更加刺耳的叫声,刘夫人忽然倒地不动了。
这次换成刘员外混身抖动了一下,翻着白眼向景繁生袭来。
就说这女鬼现在极为混沌,心智不全。景繁生不过叫破了她的身份,她就记上仇来,连刘家夫妇都忘记了,眼里只有景繁生。
景繁生这时候离原本的刘员外只有六七步远,但他早有准备,正想举起破剑继续敲打,忽然一个身着白衣、娇小玲珑的身影从天而降。
景繁生:“……”
还让不让人好好的驱鬼伏魔了!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颜玲珑。她刚一跳下来,就学刚才十一的样子,下手毫不留情面的猛敲刘员外的头。虽然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黑雾,但她方才在空中见这招确实有用,便就效仿了。
景繁生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萧然君一定就在他头上的什么地方观看下面的战局。
原本他还想得挺美,准备把这对自私黑心的刘氏夫妇捉弄一番,再好心把这丫鬟超度了,现下却是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
反正他只是在城外远远望见这城中有黑气弥漫,便转道过来,想要驱驱魔顺便赚些灵石和银钱的。
灵石现在已经被他收进了乾坤袖里,谁也拿不走。他再随便从这金碧辉煌的刘府里顺手牵走几样东西,卖了以后就够买酒喝的了。
既然已经被正义凛然的真男主萧然君撞见,这里的残局他便不会袖手不管。
景繁生在心中一拍大腿,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打定了主意,他拉住还要去打的景十一准备撤退。
正在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佛号,明明人还在百里之外,声音却已经传了过来,笼罩在刘府上空,铿锵有力、石破天惊。
那“刘员外”在听到这声佛号以后,动作明显一滞,反而更容易让颜玲珑得手了。
景繁生听到这声佛号,心里想着:要糟!就听那声音的主人说道:“想不到会在这小小的两仪城中碰到萧然君。”
景十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上去。
景繁生明显感到他浑身一僵。
景十一一抬头便看见空中悬着一柄巨大的飞剑。中午在酒楼里的那名白衣男子和那个叫楚云观的青年都站在剑上。
那极为英俊的白衣男子五官犹如石刻一般俊朗,他有一双乌黑鎏金又灿若星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似乎并没有被那道声音所吸引。
景繁生见景十一站着一动不动,咬咬牙,他临时变卦,装成一副惧怕女鬼的样子,拉着景十一不由分说地跑走了。
颜萧然一直盯着那黑袍道人。见他一动,他就要从飞剑上下去,可惜那声佛号的主人已经赶到了近前。
颜萧然顿时顿住脚步。
“萧然君?你怎么不理我?在看什么?”白一尘已经飞到了他的旁边,也向下望去,这时候景繁生已经跑得没有影子了,他只看到下面的颜玲珑正在与一团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到的鬼气作战。
白一尘手拿禅杖,月光照得他那颗光头亮灿灿的,他笑道:“一只怨灵而已,那小姑娘就算对付不了也不会出什么事,萧然君不用这么紧张。”
这时候因为景十一已经不在了,楚云观跟白一尘行了一礼便跳了下去帮颜玲珑,把空中单独留给他们两个。
颜萧然收回目光,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白一尘一眼,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此女怨气深重,既然如此巧合碰上了一尘长老,一会儿还望你出手超度一二。”
白一尘乃是四大宗门之一的万象寺住持的嫡传大弟子,虽然比颜萧然年龄大上了个几百岁,但也是个年少成名的天才,前不久成功地迈入了分神期,如今已经是万象寺的长老之一了。
他笑道:“这是自然。”
四大宗门除了修炼功法各有千秋外,还另外各有所长。
正所谓昆仑的神器无量的剑,潇湘的符篆万象的号。
意思是昆仑山的弟子最擅长炼器,他们除了日常修炼以外所有人都要学习炼器,目前这世间唯一一把神器就出自昆仑。潇湘宫的符篆天下第一,所有弟子除了提升修为以外还要学习关于阵法、画符的知识。而万象寺全是佛修,修炼看重佛法心性,一声佛号响彻云霄,最擅长清心和超度。
虽然修真界里头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是剑修。但是四大门派里,只有无量山的剑最纯粹,他们的弟子不用学习旁的知识,每日的功课只有两项:打坐、练剑。
至于萧然君为什么小小年纪就会成为实力直超昆仑的炼器大师?有人说或许与他母亲出身昆仑有关,有人干脆则说是因为萧然君他天生就是这块料。
当然,书粉们都知道这也只是作者给他开的金手指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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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楚云观的加入,下面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
那女鬼见自己不敌,头上方又有两个她绝对招惹不起的人释放威压,只得退回那具尸体里面。
管家和其他护院早跑的没有影子了,刘氏夫妇被打成了猪头,现在都昏迷倒地不起。
颜萧然就当先落在了地上,对白一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一尘也落了下来,又念了一声佛号。
他右手拿着禅杖,左手捻着念珠,对着那女尸就开始念起了经文。
那女鬼就是怨气再足再贪恋凡尘,在分神期佛修面前也犹如蝼蚁一般。
白一尘念经不停,很快的,那女尸的尸体开始冒起了白气。却原来是那尸体从内部开始烧了起来。
颜玲珑还是第一次见分神期的佛修亲自超度怨魂的景象,不禁小小的惊叫了一声。
尸体很快被燃成了一滩灰烬,被夜晚的风一吹,登时散了。
白一尘念完了经,又念了句佛号,才睁开眼睛。
他面露疑色,自言自语道:“奇怪?”
颜萧然问:“一尘长老觉得哪里奇怪?”
白一尘说:“我在百里之外就感觉这里有妖气,可那妖气的强度却不像是这区区怨魂能散发出来的。”
颜萧然神色不动地说:“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被玲珑他们打散了一些?”
白一尘被成功转移了话题。他瞪大眼睛问:“这位就是你那外甥女?都长这么大了!”
时间之于修道以后的修真之人来说早已与常人不同。对于白一尘来说十几年的时光也许还不够他一次打坐冥想的,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足够她从襁褓婴儿长成豆蔻少女。
颜玲珑也是听说过白一尘的,笑嘻嘻地上前去给他行礼,“一尘长老好。”
白一尘下意识地细细打量起颜玲珑的眉眼。等发现自己正在盯着一个小女孩看,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笑着说:“你也好。”
颜萧然对白一尘拱了拱手,“多谢一尘长老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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