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 作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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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人吐血而亡,伍雀磬挽剑立定,敌手俱灭。
全胜。
外袍被扯下来擦手,伍雀磬找了鞋子套上,竹屋门扉在方才打斗时经已自动闭合。
这时叩门声再起,伍雀磬蹦蹦跳跳去开门:“我说什么来着,这回——”
然而门外并非马密使,却是一柄砍刀迎头袭来。
伍雀磬微有一怔,刀身已沾了她发丝,却蓦地停住。
马含光袖刃从最后一名漏网之鱼的背部抽出,他并未刻意找位,却无比精准地捅穿了对方胃部。
那人濒死之际还能微有些感受,面部扭曲,抚着胸口,与门内的伍雀磬面面相觑。
眼看人就要倾颓,向下俯首,伍雀磬刚要有什么说辞,那胃部受损之人却于生命终结之时骤然感到一股冲涌之气直上咽喉。
伍雀磬启齿,同一时间一股鹅黄酸臭之物直喷满脸。
口鼻被堵,伍雀磬于那恶心至极的呼吸间双耳失聪,万物都在迅速远离,如此默然半晌,骤然传出一声尖叫:“马含光你混蛋!”
……
清晨入了山城,伍雀磬一路都未曾抛下马含光存心报复的想法。
定然是因为自己从水底被打捞上岸后喷了他一脸水,又或火海逃生后蹭了他一身一脸灰,也可能是被逼跳崖哪会,趁其不备把肉眼不辨的天蚕丝绑在他身上,拉他落崖一并来陪自己……总之,马含光嫌素日的折磨不够,这还记上了仇。
山城人家不多,餐馆只有一家,这还没开店门。
伍雀磬砸门进去,一张逢人便笑的生嫩脸谁也不能拒客,可一身酸至腐臭的异味熏得店主兼跑堂退避三舍,给人指了个角落的位子便立在远处等着点菜。
伍雀磬把墙上但凡挂着的菜牌一应点了个遍,马含光找了住处回来寻人,便见到守着一桌子十来盘大菜的伍雀磬,叼着根鸡腿,人都要埋进菜盘间翻找。
“少主好食欲,吃得下么?”马含光走至桌边落座,一股胃液的酸气瞬间直扑鼻息,他也只微微蹙眉,没额外表情。
伍雀磬进城前在溪水边洗了洗,原是叫马含光入城便为她寻人家彻底沐浴更衣的,然而想了想又觉不顺畅,她满身味道闻久了也就渐渐不觉了,偏要留下来给某人细品再细品。
“吃不下不还有马叔叔么?”伍雀磬回他,“来吃。”
“我没胃口,也没余钱替少主付账。”
伍雀磬一听这话便把鸡腿塞嘴里,含糊一声:“等着。”油光光的手衣服上蹭两下,怀中便掏了本软册出来。
那是本宫绡所缝的册子,御用的材质,辅以特制笔墨,水可淹火可烧,不灭其迹。
马含光随意瞟了眼:“张书淮倒为你备了不少好东西。”
“这册子我可是有用处的。”伍雀磬吐了鸡骨头,随册所附的毛笔拿在嘴边舔了舔,舔出一嘴墨,而后埋下头去,痛抒胸臆。
马含光这段日子也曾好些次撞见她抱着本布册奋笔疾书,然而人都有些私隐,马含光没心思探究,实是懒得管。
这会儿也不知为何会临时起意,伸手便将伍雀磬写到一半的册子拽过来。伍雀磬夺没夺成功,等在一边气鼓鼓看对方赏析。
轻薄却不会翻卷的绡册展开,马含光拿至眼前稍远,沉静闲雅,正儿八经阅读的姿态也是佳人无双。
册子上有字的页面皆以一条竖线划分左右两区。
左一半,顶部赫然写着:其功;右一半则是:其过。
功那栏字迹寥寥,排第一的条目竟是:长得俊,十年一日。
而后,看得出动笔之人也曾努力地试图罗列“而后”,传业授艺、相赠金丹都在其列,可仍然功不抵过。
那过错一栏倒是生动又丰富,怎么掳劫她,怎么胁迫她,怎么祸害她……而今最新的:怎么刻薄她,桩桩件件,俱都记录在案。
伍雀磬不需夺,马含光略扫几眼便将册子扔回,没说什么,清冽幽深的眼瞳里却是摆到明处的“无趣”。
伍雀磬有证物在手,招摇道:“往后我当了宫主,这罪状会一样不少跟你讨,你等着吧。”
马含光仍旧觉得这般幼稚的举动可谓无聊,却又无聊得有几分好笑,唇角无意识地挑了挑,眼光也微有变化。“那少主最好写清楚,”他顺手擦了她嘴边的墨渍,“如若光天化日吃霸王餐有何下场,慢慢吃吧。”
☆、第42章 转变
山城谓之山城自然因其居山闭塞,民风淳朴。
马含光敢把身无分文的伍雀磬撇在一席菜色颇丰的饭桌上,自然也料得她能大摇大摆脱身而出。
为这事,不久后两人再见,马密使还曾半嘲半讽地屈指弹了少宫主的脸,“夸”廖菡枝生了副楚楚动人的五官,吃饭不付账算什么,她若愿意,一哭一笑便将人心软化。
伍雀磬却啧啧称奇:“怎的我没能令马密使的心软下半分?”
那时她先被餐馆老板满分认证了精湛的装可怜演技,很快就发现自己又被人孤零零丢在了全然陌生的山城。
马含光已寻了地点落脚,然而他先走一步,没留下任何地址与方向……考验,考验,又是考验。伍雀磬深深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像被人弃置无路可行的死角,明明该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在她身边予以协助、给予保护,然而偏偏是那人要以实际行动向她展示,何谓靠人不如靠己。
马含光的手段变了,伍雀磬一开始所得的警告,是什么都无需做,乖乖地配合对方,她便能得到性命无忧的保障。
可又从何时开始,他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催她成长,成长所能到达的彼岸,其实正是变相的独立。
那该不是马含光最为乐见,除非他自以为是地以为万事全在掌控,那种人已非单纯自大,而是自大得发了狂。
伍雀磬山城中徘徊寻找线索,若无钱付账是逼迫她随机应变,这一关便是要测试她对于细节的发掘与洞察。
很不幸的,天色逐渐灰蒙,晨曦时大好的日光,却甚至未及舒展,便已阴云齐聚。
即便马含光留有线索,那线索也被一场滂沱大雨冲至无踪。
待寻到马含光选定的一间荒废农院,伍雀磬腿脚沾满泥泞,已极为狼狈。
乌云还在山脉上空盘踞不去,雨点却是收敛了。
伍雀磬一路走来也见过许多废宅,毕竟山中土地大把,谁家人手若足,闲来筑道土墙、起间院落也非难事。只是人少屋多,几次搬迁、或是人丁凋零,许多便被弃置下来,成为免费的驿店。
却不知闹鬼不闹,伍雀磬先天里有种根深蒂固的思路,认定免费没好货。这是后话。
将近午时,她湿衣落拓地走近篱笆所围的小院。细竹扎成的栅栏,间隙很大,有人在房内院间行进行出,只为打扫一块落脚的居所,伍雀磬人在篱笆外,看得颇为痴迷。
马含光大概不曾担心过她会于孤身一人时遇险,毕竟最迫在眉睫的一批杀手已被伍雀磬剪除。当然,伍雀磬输了赌约,因为最后一人死在马含光手上。
同样的,马含光也并不担心她会借机偷跑,潜入万极伍雀磬身怀天大的目的,但显然马含光不该知晓。
可他却又颇为了解她,不得不说,她于对方眼中存在随时暴露的可能,抑或早已被看穿动机。
所以他宁愿挽高衣袖,气定神闲地忙里忙外,也不在乎她几时回归。
趁先前落雨收集起雨水,简单地擦拭净屋内的器具,门户大开,因此伍雀磬能看清那人背影,以及偶尔可见惊鸿一瞥的侧脸。
手上做着活计,利落而娴熟,面上全无表情。当然,谁也不能规定别人干活时还要心中充满向上而乐观的情绪,嘴上哼着小曲,那样乐在其中。
马含光结冰的神情见多了,冷漠也成了常态,多少算一种情绪,却有种比冷漠更糟,什么都瞧不出。麻木而平静地将抹布过水,淘洗,拧干,半桶水提着回头,不用跨过门槛,一眼就能见到篱笆外猫着腰偷窥的伍雀磬。
檐前雨水约定好逐滴坠落,马含光拎桶行过来,院门前泼了脏水。
“大半日足以翻过一座山了,难为少主还能找回来。”
“我避雨啊。”伍雀磬匆忙跟过去,要接他手中的木桶,“马叔叔我帮你。”
马含光将人避开了,很是突兀,她还当这几日与他混熟了。
“灶旁有柴,去烧了热水将自己弄干净。”
伍雀磬答应着,一圈转过来开始向马含光讨竹刷,她要刷锅。
“你还要刷什么,浴桶?”
“不,我刷干净锅就将自己下进去了。”
马含光冷颜冷貌的,喉中传出一声笑:“你拿块布擦洗下吧。”
“不成,一定要竹恰。就是整节竹子,前端劈成细细的长条,后端握在手里,刷铁锅可容易了,没有就麻烦马叔叔给我做一个。”
马含光都没有任何停顿的,回她:“不会。”
伍雀磬掏出小刀,搬张小板凳一丝丝劈竹子,马含光受不了那人慢条斯理磨洋工,问她:“你还练不练功?”
“我都臭成这样了,你让我练功,还有天理王法可言?”
马含光走至近前:“起开!”一把夺过竹节,另一手提掌落下,半截竹子顿呈天女散花。
“马叔叔你好棒!”
这夸奖马含光并不受用,秉持常年生硬的唇角略微冷笑:“少主身手并不差,劈竹子可比杀人简单。”
“哦。”伍雀磬拧手指,“我这不为讨马叔叔欢心么,再说打了赌,当然要超常发挥,不然怎么赢?”
“你无需讨我欢心,也无需隐藏实力,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无谓多花心思装出一副相处甚欢的亲近。”
伍雀磬叫这话说得诧异了,猛地扬高头,果然见马含光肃起了颜容,很冰冷,一双墨黑的眼眸如相隔万里冰川,重回了初见。
伍雀磬问:“我做错事了?练功不长进了?可劲讨好你也碍着你的事了?之前隐藏身手是因为——”
“去烧水。”马含光将竹恰塞到她手里。
伍雀磬入浴之初仍旧絮絮叨叨:“混蛋马含光,该死马含光……”
门窗紧闭的厨间不多久却又静寂了,马含光当她终于消停了,伍雀磬澡洗一半却忽然裹了件外袍冲出厨房。
马含光在方才她坐过的小板凳上洗衣裳,雨后微潮的发丝几缕垂落身前,色泽更深了,鸦羽般纯粹的墨色,尾端轻扫于他手腕,探出袖间纤长见骨的手腕,玉石一般凉薄的苍白。
马含光未曾抬眸,伍雀磬身子染湿衣袍,曲线已分毫毕现。
“你吓不倒我!既说我早慧,我就早慧给你看。各取所需不是先前约定,最开始根本没有约定,你只需我乖乖听话。现在早不一样了,是你变了,你要扶我登上万极宫主之位,因为棋子重要所以必须保全;可如果费尽心机是要保全一个人,并成就她达到与你旗鼓相当的位置,那代表你开始在乎,代表你从来不是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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