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宁道:“我当年年轻气盛,一时咽不下那口气,这才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如今我醒悟过来了,方氏卑贱之身,哪里值得我与她呕气?还给我们埋下隐患,这才是得不偿失。”
凤明文仍旧不明其意。难道凤云宁是准备放了方氏?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
果然只听凤云宁继续道:“既然犯了错误,自然就要弥补,所幸现在为时未晚。听说方氏的那个孩子如今在淮迁可是闹腾得很,还得了大老太爷的喜爱。这个小麻烦再不处理,只怕就要成为大患了。”
凤明文心里一冷,看向凤云宁。
“你、你想怎么做?”
“斩草除根。”凤云宁面色一厉,“早该这么做了,让他和方氏多活了十几年,也该够了。”
“荒唐!荒唐!”凤明文连连拍着桌子,指着凤云宁颤声道,“你可知你说的是谁?!那是云飞的长子,是我的嫡孙!”
“方氏贱妾之身,她生的孩子谈何长子嫡孙?”凤云宁不屑道。
凤明文连连喘着粗气,只是喃喃着“荒唐、荒唐”。
他知道凤云宁心肠狠,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想要残害亲族。当年之事方氏何辜?若不是凤云宁偏执地非要拿着方氏和那个孩子撒气,也不会有这所谓的把柄留下。
凤明文自然不在意方氏如何,只是他过了大半辈子的平民富家翁的日子,见识过的最狠的场面也不过是聚众斗欧双方打个头破血流。杀人这种事情,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保况凤云宁要杀的还是凤家人。
“你……你何必如此呢?一个只是个半大孩子,方氏又被关在家庙里终日不见天日,他们兴不起什么风浪的。”凤明文嗓子干涩地说道。
“怎么?父亲害怕了?心软了?”凤云宁撇了他一眼,“不瞒父亲说,我早已派人回去想要了结那个孽种。”
看到凤明文惊骇的神色,凤云宁冷笑一声:“父亲你猜结果如何?那小孽种毫发无损。”
她收到的信是半个月前从淮迁发来的,那时瘟疫未起,因此信上只说暗杀失败,找来的那几个地痞流氓全都伤了手筋,变成了比寻常人还不如的废物。
凤云宁不由得感到心惊。
那个凤照钰的存在就是她的把柄,过去十几年间凤照钰都被牢牢捏在在她的手掌心里,并不能对她构成一丝威胁。
如今这个把柄却渐渐脱离了她的控制,甚至有了反抗之力。凤云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会后悔当年冲动,却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错的是方氏,错的是那个孩子。他们不该活着,不该来威胁到她的地位。
不该活着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去死。
“他长大了,已经脱离控制了。”凤云宁幽幽地盯着凤明文,“父亲,他恨着我们,他恨着你和凤云飞。如果让他活着,今日您所享受的这一切,都会被他毁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凤明文怒道。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怕得连做梦梦到都会吓醒。
“父亲不是要回淮迁么?这是一个好机会。”凤云宁像在蛊惑似地低声道。
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凤明文不敢问,他知道凤云宁想让他干什么。
他不是没有处罚过犯错的下人,打板子,发卖,他都做过。也许那些下人最终仍是落得一卷破席扔到乱葬岗的下场,但是他从没当面打死过人。
如今凤云宁却要让他去杀人,还是杀他自己的子孙。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牲畜不如的事情,他如何能做?!
“父亲可以仔细想一想,是那样一条贱命重要,还是您眼前所享受的这些繁华富贵重要?”
凤云宁说着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你……你为何不让云飞去干?”凤明文在后面有气无力地道。
凤云宁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冷嗤一声:“他没那个胆子,我还怕他坏事呢。”
凤云飞是个薄情无用的男人,可是真的让他去杀凤照钰,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那还有刺客,你不是国公夫人么,你可以再派刺客……”
凤云宁自然可以收买真正的刺客去杀凤照钰,可是那些拿钱办事的刺客又岂是好相与的。她要买刺客杀一个孩子已经是一件令人生疑之事,她绝不能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点把柄。
凤明文才是最好的人选。
凤云宁不再言语,推门走了出去,凤明文瘫坐在椅子里,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
淮迁城里。
老七和老九在街上拦下萧御的马车,恭敬地行礼之后,请他上酒楼雅间一叙。
“老爷和大少爷准备回京城了,就在这几日动身,想在临行之前再跟凤大姑娘叙叙旧。”老七恭声道。
萧御走下马车,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他,纷纷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如今萧御在淮迁城里也算是扬名了,平了一场瘟疫便收获了城中百姓的万分好感,走在路上一路招呼声不断。卖烧饼的送上热腾腾的烧饼,卖水果的送水果,卖菜的也要塞上一把小葱,每天在街上逛一圈就能吃到饱。
第53章 愿不愿意
萧御跟着老七上了酒楼,雅间里元老王爷和谢景修正相对品茶。、元老王爷一见他,十分客气地起身相迎。
“冒昧相请,没有耽误凤大夫的正事吧?”
萧御笑道:“元老王爷客气了,我哪有什么正事。”说着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谢景修看了他一眼,道:“我要走了。”
元老王爷,老七:“……”
这话说的,怎么有那么点微妙呢。
萧御只好客气地笑了笑:“那我先祝谢世子一路顺风。”
谢景修没再说什么。元老王爷呵呵地笑了两声,让着萧御喝茶吃点心。
“凤大夫不要怪老夫鲁莽,老夫想问问凤大夫,以后有什么打算哪?”
“打算?”萧御有些不明白。
元老王爷道:“老夫看凤大夫一身医术如同鬼斧神工,若是就此埋没,实在太过可惜。”
“我也想开个医馆,只是……”萧御笑了笑,“暂时不太方便。”
要开医馆也得等恢复身份之后,不过现在可以先攒着钱。开医馆需要不少资金呢。
“凤大夫有没有想过到京城去?”元老王爷摸着胡子笑道,“淮迁可能没有女医,但是京城里并不禁止女子行医。如今京城中最为出名的一名女医也是高门出身。有珠玉在前,凤大夫要从医也不会太过出格惹眼。”
当今皇帝十分惜命,所以对大夫考察的严格程度和对从医者身份的宽和程度,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只要能够治病救命,皇帝才不怪你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男是女。
皇帝被李氏引着成日里想着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就想与李氏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宫里常年烧着丹炉,指望着炼出长生不老的仙丹。能够救死扶伤的大夫自然也成了皇帝最看重的一类人。在那森森宫城之内,最受宠的先是李贵妃,然后是常年贴身服侍的宦官,接下来就是太医院里的大夫了。
其他的文臣武将,反倒要统统朝后排。
皇帝手握十万禁军,李家子孙则在外掌领着数支大军,无人敢触其锋芒。
真是乌烟瘴气。元老王爷心里想着,摇头叹息。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十分精明睿智,登基之初也曾锐意进取,自从李贵妃得宠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萧御听着元老王爷的话,心中也不禁一动。
他本就是要上京城的,原想着与张三少爷合作一回,假意成亲,随他进京。但是如果元老王爷肯施以援手,那自然是跟着元老王爷一道走比较好。
元王府这样大的后台,能靠上当然最好。老宅里只有郑氏那个蠢妇扰人,京城里却是龙潭虎穴,凤云宁和卢氏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元老王爷也看出萧御的动心,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知礼守礼,却又不会被礼法束缚住手脚。落落大方,仁义宽和,这样的孙媳妇,真是怎么看怎么合元老王爷的心意。
“不瞒老王爷说,我是想要去京城的。不但我要去,我还想带着一个人一起去。”他将方氏的事捡能说的说了一些,只说是卢氏为正妻之位争风吃醋,反倒将方氏这个原配陷害进了家庙。
“我希望带着母亲上京城与凤云飞和离。”萧御道,“家丑贻笑大方,还望老王爷不要怪我唐突。若是元老王爷肯施以援手,萧御感激不尽。”
“你要代母告官,与父和离?”元老王爷一怔。
他知道凤大姑娘不拘小节,没想到她这么不拘小节。子不言父之过,这样一来,她恐怕连大夫也做不了了。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元老王爷道。
把方氏安顿好之后他就要摆脱凤大姑娘的身份了,还管什么后果不后果的。
这些话却还不能对元老王爷说,萧御笑了笑道:“我知道。”
元老王爷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样好的医术若不能行医,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别人的家事便是王府也不能代劳。
萧御与元老王爷相谈甚欢,半个时辰后才起身告辞。
谢景修看着萧御走下楼梯的身影,道:“她……另有打算。”
“你怎么知道?”元老王爷瞪了他一眼。
刚才跟个佛爷似的坐那一直不声不响,也不知道多跟人家说几句话。
谢景修没有理他,起身向外走去,气得元老王爷直在后面吹胡子瞪眼。
萧御坐回马车,盘算着得找张三少爷“退亲”。能不利用别人,萧御也不想利用别人。成亲之后无论是和离还是妻死,对张三少爷的名声定会有些影响。如今能够跟随元老王爷进京是最好的。
谁知还不等他寻上门去,人家就自己找了过来。
一个圆滚滚的身躯骑在马上追在他的马车旁边,敲着车厢外壁连声问道:“是凤大姑娘的马车吗?凤大姑娘,是我啊,我是张立卿。”
张立卿是谁?
萧御满心疑惑,拉开车帘就看到一张又白又胖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冲着他笑成了一朵花。
“原来是张三少爷啊。”萧御向他笑了笑。
张三少特别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发,路边卖面人的小贩从车窗里看到萧御,突然冲了过来,大声叫道:“凤大夫,是不是凤大夫啊!凤大夫,多谢你救了我家的囡囡!我还没好好谢过您呢!这……这些面人送您!您别嫌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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