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会不会就是燕家?
“花花,鬼门的人可能对燕家下手!”
花无信摆摆手:“你别急,这事儿我早就操心过了。根据楼里眼线的最新消息,鬼门宗灭了正阳宫后就往北蜀去了,燕家附近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林正玄道:“池月老魔虽然谈不上什么人品,但向来守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你们一家妇孺都是良民,会武功的就你一个还死了,他应当不会再追究的。”
燕不离稍稍放下心来:“既然这样,那燕家我先不回去了,你给我爹娘报个信吧。”
花无信纠结道:“这……我怎么报信?说你没死,变成了江莫愁?”
燕美人痛苦的扶住了额。
妈的,把这茬忘了。儿子自带净身功能成了闺女,还是臭名昭着的鬼门女魔头,这噩耗没准比他死了都打击人……
“先告诉他们我在冰心阁养伤吧,伤好了再回去。”
殷梅雪揉着脸凑过来:“你要去冰心阁?乐千秋那老头虽然号称医仙,却一向同魔道中人走得近,他会答应给你治眼?”
“他当然不会答应……”燕不离冷冷一笑:“但你们别忘了,老子现在可是江莫愁。”
秋水遥遥,风透松寮。回塘曲槛,漾起层层碧浪。
余晖斜照,叶扫疏窗。清轩竹影,几番簌簌回响。
素衣老者一动不动的坐在蒲团上,双手笼在袖中,皱着眉头望着泥炉上已经冒了白气的玉色酒壶。
“池宗主若是这个要求,那咱们还是谈谈二十年前的提议好了……”
修长的手从玄色银纹的袍子里伸出来,径自取了壶,也不觉烫,麻利的开了封口。一时间满室飘香,醉人心脾。
池月斟了两杯酒,语气淡淡:“老不死……不代表不会死……”
乐千秋眯起眼:“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威胁你了?”池月一脸无辜,“我明明是在求你啊……”
格老子的,有你这么求人的吗?!
乐千秋揉着眉心:“你们鬼门怎么一个两个就没一个省心的!早知道我才不签那龟儿协议!”
池月慢悠悠喝了口酒:“后悔了?没事!只要此事办成,冰心阁与鬼门宗的协议立即作废。”
“不是我不办,可你个医盲懂不懂什么叫魂、飞、魄、散?就算老夫是神仙,那也得能招来魂魄才行啊!”
“她封印了一半穴道,说不定有残魂留下。”
“这是两码事!”乐千秋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你当初不就是想培养个魂器吗!如今得偿所愿,这又是吃错了什么药啊?”
池月沉默不语。
乐千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抢起酒壶自酌自饮起来:“除了你那蠢货师父,鬼门历任宗主都蓄养过魂器。因为出现过残魂反噬主魂的情况,才有了逆转乾坤大法。一旦启用,万劫不复。”
“其实二十年前,我师父本来也可以杀了我,再移魂续命的……”池月轻轻说道。
乐千秋叹了口气:“他那不是缺心眼儿嘛……”
池月笑了。
鬼门最高心法名唤无生无灭,此功法霸道狠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容易损耗人的精气。所以练功之人只能不停的圈养魂器,不停的夺舍移魂,每二十年更换一具肉体,以葆魂魄不灭,长生不死……
鬼门宗最大的秘密,就是每一任魔功大成后活过廿载的宗主,都是活死人。
生者无生,亡者不亡,故名鬼门。
池月五岁时还在南荒的山岭里跟野狗抢食,被老宗主救下后就拜师入门生活在碧落谷。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随师父来冰心阁,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幼年时翻阅门内宗卷,还奇怪为何历任首尊常常英年暴毙。后来才明白他们都是宗主培养的魂器,只要主人需要,随时都会被牺牲。
江莫愁也不例外。
池月不喜欢亲近门人弟子,也从不出黄泉殿。传功授法都是随手丢本秘籍了事,剩下的全靠自悟,悟不了的全靠天意。
他主要是怕和别人混得熟了,以后下手夺舍时会不好意思。==
在那群孤儿当中,江莫愁是资质最好的苗子,也曾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立她做首尊,那是众望所归。
可池月并不想移魂到女人的身体里,所以从五年前起他就有些动摇。而在那个魂器学会做桂芝卷后,某吃货就彻底打消夺舍的念头了……
二十年阳寿vs江氏桂芝卷——桂芝卷秒胜。
当年老宗主躺在冰心阁里奄奄一息,仍不肯夺舍他的身体,含笑留下一句遗言: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生得其爱,死得其所,又何必计较短长呢?
竹莫染,史上最废柴的魔道首领,鬼门唯一早亡的宗主。如同一枝不染世尘的修竹,活得通透淡泊,走得安逸洒脱。
善恶分别,本在一念之间。
佛魔殊途,焉知不能同归?
竹莫染洁身自好,伶仃一世。池月明白他死得其所,却不知他生得何爱。直到二十年前有人一夜白发,时至今日有人借酒浇愁,心头那抹疑虑也便烟消云散得差不多了。
“不是我说你们鬼门效率低啊……那江莫愁的尸身到现在还没找到,”乐千秋放下酒壶,眼神明显有点飘,“你这身板已经时日无多,再不移魂可就真等死了!”
池月黯然叹气:“找着也吃不到桂芝卷了……”
乐千秋:“……”
“其实我让你救活她,就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放弃夺舍了啊。
“还能为什么!那丫头眼神不好看上你了呗……如果她知道你快死了,而自己又是你的魂器,能不舍身为君么……”
池月愣住:“不可能啊,谁告诉她魂器之事的?”
“鬼知道……你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夫是那么八卦无聊的人吗!”
“可她之前没有一点征兆,而且为什么要选在九龙窟决斗的时候?”
“你池阎王不是挺老谋深算的吗?怎么这种事儿上比毛头小子还蠢?”乐千秋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她要是明着自杀就等于告诉你她是为你牺牲的……到时候你肯定心中有愧,索性就选择战死,也全了她首尊的颜面。”
池月沉默半晌,最终只得苦笑一声:“这么狠?”
“女人都比男人狠,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只是有人毒了别人,有人毒了自己哟……”乐千秋一副阅女千万的模样,“不是我说你,人都不在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赶紧找魂器还有闲心到我这儿搅乱,嫌命长啊?!”
“我这不是来收债了么……”
乐千秋咬着后槽牙,恨恨道:“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池月挑眉:“老无赖!当年你是怎么向我师父保证的?如今我师父尸骨未寒……”
“草,你师父僵尸啊?二十年还没烂!”
“废话少说……”池月抽着嘴角,“乐千秋,你现在就两种选择。要么把药交出来,要么把钱交出来。”
乐千秋毫无犹豫:“老夫选第三种!”
“第三种是把命交出来!”
“有本事来啊!死了就两清了……”老头儿一伸脖子,视死如归的瞪着他。
池月扶上梨案,顿时印下一个深深的手印:“老浑球,你最好别逼本宗出绝招……”
“我怕你啊小混蛋……”
“好,这是你逼我的……”池月吸了口气,眯起眼冷笑一声,凭着精湛的内力吼出了两个必杀字决:“师娘!”
冰心阁主,卒。
第5章:求医
人在江湖漂,最近有点闹。出门溜一圈,满头是大包。
不知从何时起,茶肆、酒馆、客栈、青楼等地都成了正邪双方打架斗殴的场所。以前因为上座、酒钱、雅间、妹子之类的事儿不好明着白扯,现在这架打得就名正言顺多了,随处逛逛就能听到诸如此类的争执:“李大狗,你们名门正派要不要脸?懂不懂得先来后到?”
“阴老邪你少废话,潇潇姑娘明明拒绝了你,还强拉着人家的手干嘛呀?”
“老子是来嫖的,老子给钱了!你们紫宵派是不是盐吃多了闲的?”
“哼,魔门中人果然横行霸道蛮不讲理。潇潇姑娘别怕,哥哥我今天就替天行道灭了他!”
“嘿嘿,老子怕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教教你们正道怎么做人!”
“好!我李大狗奉陪到底!定让你们魔门狗有来无回!”
“啪啪啪!”俩人打得昏天黑地。
“啪啪啪!”潇潇姑娘已经去隔壁忙活了……
争斗冲突多了,寻医问药的也就多了。各大药铺医馆的业绩近来不断刷出新高,知名大夫家的门口也经常人满为患。
唯有冰心阁,门口干净得连蚂蚁都不路过。
北蜀山下,竹林似海。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
这话搁在历任冰心阁主身上都不为过,除了乐千秋。要说此人悬壶济世……那悬的也是夜壶。
江湖传闻,妙手医仙于二十年前堕入魔道,一夜白发,喜怒无常。治病看天气,开药看心情,诊错不负责,吃死不管埋。
所以敢去冰心阁看病的,不是胆大的就是心大的,要不就是脑子缺弦的。
傍晚时分,一辆霜青色的马车停在了竹坞门前。窗牖上的水色绉纱被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浓妆艳抹的脸。
“姑娘,到地方了。”声音从车里传来,尖细怪异。
车帘子打起来,当先出来一个身条高瘦的丫鬟。
水蓝裙子鹅黄衫,大红头绳双丫髻,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胭脂,死白的面皮上开着两朵鲜艳的红晕,跳下车的时候还往下掉渣。
看门的大黑狗一个激灵,夹着尾巴狂吠起来。
冰心阁负责接待的执事弟子闻声赶来,正看见一只修白如玉的手从车里伸出来,一个人被丫鬟引着探出了身。
映入眼的先是一身白锦无纹的裙衫,玉钗轻挽的乌发如瀑垂落。随即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灵秀清绝的脸,如新月溶云,花树堆雪。
好个仙子般的人物,可惜双瞳无光,竟是瞎了。
丫鬟扶着小姐,如风拂柳,轻摇漫行,一步一拌。
“——啪唧!”两人双双扑倒在执事弟子脚下,吓得那素衫轻褂的年轻人目瞪口呆。
“二位姑娘有话好说,何须行此大礼?”
燕不离扯着裙子爬了起来。
这女人都他娘的是天才吧?穿这么长的衣服还能走路逛街甚至打架,绝对技术流啊……
旁边的丫鬟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咧着血盆大口解释道:“呵呵,都是刚裁的裙子,略长了些……”
对方倒退三步,愣了愣神才道:“哦,那二位姑娘没摔伤吧?”
“无妨,无妨。”
“如此便好,在下冰心阁执事林子御,二位可是来求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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