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琉璃匠 作者:李小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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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要么是这个孩子的命,要么是这个孩子的前途!
眯着眼,齐润云把杯盏一抬,斯年托盘递上来,“咔哒”一声,是杯盏磕碰到托盘放稳的声音。
“芸娘?”对,这个洗衣妇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芸娘。这种话本中常见的名字。“听说你亡夫早逝,独自一人抚养儿子,孝顺公婆,儿子杨文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齐润云说话的语调很平缓,并不激动,也不会气急败坏,更加没有恶劣威胁,他只是像陈诉一件实事一般,平铺直叙。
芸娘的身体因为儿子被提到微微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应,想来昨夜已经有人拿着她儿子作为突破口试过了。不过她觉得儿子眼下谁都找不到,宋家人能做的也就是口头威胁,所以她并不怕。
哪想,齐润云并不拿杨文的安危去威胁芸娘,他只是继续用那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听说,杨文自小被送进私塾,念书非常认真。”
芸娘跪着的姿势动了一下。
齐润云像是没注意到一般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分析:“一个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靠着母亲替人洗衣艰难的念着书,想来他的目的也绝不是认识一些字替人代笔写信,读读家书这样的成就。”
大概是没明白齐润云说这些的意义,芸娘呆滞的眼神转了一下,对上了齐润云比她还没有起伏的目光。
“想来芸娘对自己儿子爱深责切,也是一番望子成龙的心思。自古念书习武,除了一些特别高风亮节的名人雅士,多数总是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意思。你说杨文去考科举的话需要些什么呢?”
大概是齐润云话题的走向让芸娘不安,跪着的身形耐不住动了动,对着齐润云目光的视线也转开了。
考科举,无外乎学识,盘缠,官碟,缺一不可。
学识是基础,盘缠是保障,官碟是敲门砖。前两者不去管,后一项如果失去了,那么这个考生就失去了考生的身份,甚至是行走天下的身份,最终只能寸步难行,即使才华盖世那么也宛然。
“科举考试,学识,进京的盘缠,还有他考生的官碟。你说如果一个考生带着官碟进京考试,最后发现他原籍被消,查无此人会有什么后果?”齐润云的话轻轻巧巧,动作也很轻缓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芸娘也听懂了,她克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看着齐润云的目光又是恐惧又有着一丝祈求。
但是她还是没有开口。
齐润云眯了眯眼,如果有人注意到,会发现此时他的表情就跟宋清颐某些时候非常的相似。
“或者,我直接疏通官府,你一个下仆谋害主家,判一个处斩,后代世代为奴如何?”世代为奴,这样的判决,锦朝律法里是没有的,不过芸娘这样的事情夺了杨文考生资格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朝廷考官们谁家中没个奴仆丫婢,最是讨厌这种背主之奴,只要一宣扬杨文的前途也就完了。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平民民妇,齐润云不介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
世代为奴,四个字显然狠狠砸中了芸娘,就见她面上表情突然一裂,呆滞的表情灵活过来,顿时跪趴下去:“少君,您绕过奴婢这次,您无论要对奴婢罚什么都行,不要牵扯到文儿,求求少君,您发发慈悲!”
何其可悲,芸娘为了自己儿子无论受什么罚都不怕,拼着没命也要去伤别人家的孩子,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自家孩子一副上京的盘缠?
齐润云心中并无波动,对他来说无论芸娘说什么,都掩盖不了她伤人的动作,他此来也不是为了听这个:“那是谁给你的这个药粉,谁让你做的这件事情?”
听着齐润云的问话,芸娘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重复着之前的那些乞求。
“你的文儿对我来说半点都没有我孩子重要,你可以为了你的文儿害人,我就敢为了我的孩儿拉你全家陪葬!”齐润云即使口吐最恶毒的威胁,语气还是平淡没有波动,但听到的人都不会怀疑他说到做到的决心。
因此芸娘抬头看着齐润云那气势凛凛的目光,以及高高隆起的肚腹,终于软下了身形:“我说……只求少君能护一下我家文儿……”
即使到了最后,为人母者也不忘为了自己的孩子挣扎一下。
此时的齐润云自然不会为了这点挣扎摇头。
芸娘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讲起近日来发生的事情。
所以待得宋清颐从窑厂回来,这边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虽然没有具体的名字,但是芸娘描述的人里其他人感觉不出,宋清颐这个最熟悉罗杏涓的人还是能猜出来的,而齐润云的目光就落在了宋清颐身上。他心中对那个女人有怀疑,听了芸娘的描述自然也就有几分猜测。
宋清颐点了点头确认。他心中滋味纷杂,当然不是对罗杏涓余情未了,矫情的怀念,只不过是心有感叹,自己以前竟然这么眼瞎。曾经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妹天真烂漫,有点小脾气,却还是善良可人的,哪里想到上辈子一个大大的巴掌打脸,这辈子他都已经从根源上阻断了这个女人攀上自己的可能,她竟然还能为了一点仇恨就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害自己的家人。
不错,罗杏涓的毒并不是只针对齐润云的,虫毒不易解,但也难下,这种虫毒的香粉是无差别攻击的,用的越久毒性累计的越大。芸娘按照罗杏涓的吩咐把毒粉乘着晾衣服的时候混进下人的衣服中,下人穿着衣服是不会固定一个地方的,而芸娘挑的又都是得力的丫鬟,这样的丫鬟经常要替主子办事,穿行各个院子的。如果这次不是斯年细心,那么这样的香粉在宋家后院晃上一个月,宋家后院就一个都逃不掉,连宋清颐和宋老爷也很难幸免。
可见罗杏涓手段的狠辣。
至于罗杏涓怎么找上芸娘的,只能说是广撒网,因为之前在宋家住了一个多月,罗杏涓有心,多方打听了仆人之间的情况,明面上还赞她平易近人,哪想到她竟然从那些家长里短中找出了某些下人的把柄,比如芸娘的儿子!然后利用这些为她以后入主宋家提供方便。
宋清颐为自家正君孕期的安全,驱逐了罗杏涓,让她打算成空,没想到最后她竟然孤注一掷,那时候收集的下人信息就成了她行动的倚仗,芸娘的家人确实走了,不过罗杏涓说她给她的家人都下了毒,让她一人把事情揽下。
宋清颐听完所有事情,轻轻吁了口气,摇摇头。“我不插手这件事,交给你,有需要帮忙的就说,莫要累到自己。”齐润云说过,罗杏涓交给他,宋清颐答应过,自然不反悔,只是有些担心自家正君这么大的肚子。
宋清颐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重来还执着于报仇,结果引狼入室,让罗杏涓有机会渗透进自家的下人里。
第61章 不安
齐润云自知分寸,他虽然生气罗杏涓把主意打到自家孩子身上,但临盆在即,他也不想为了这样的女人让自己出什么事情。
不过即使不出面,他也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让罗杏涓吃苦受难。
宋清颐这段时间处事和行事都大有进步,宋老爷越发地把一些事情和人手交给他,手上人手充裕,自家夫人要办事,他得支持的。因此齐润云从宋清颐手上接了一批人,这些人近来都被他派了出去,按照他的要求办事情去了。
而他自己,因为虫毒的关系每天都要喝一堆药茶——因为大夫说他有身孕,药效太重的解药不能用在他身上,这也是大夫不敢保证小东西完全没事的原因,因为虫毒驱散得慢,有可能会有一部分留在小东西身上。
是的,他们一直小东西小东西的叫,是因为宋清颐给他肚子里的孩子起了个小名,就是“小东西”。俗话说贱命好养活,但是他们俩都做不到真起名叫狗蛋之类的名字。最后宋清颐拍板,说既然咱们都习惯叫他小东西了,这称呼平常又实用听着也是普通到极致之物也算是贱名,就这么叫吧。所以他肚子里的孩子就真的小名“小东西”了。
宋清颐进来的时候,齐润云正散完步坐在椅子上发呆,一手无意识地在肚子上打着圈,偶尔还能从肚皮上看见小东西动起来的轨迹。
虽然齐润云的表情不明显,但是生活的愈发亲密,宋清颐对齐润云细微的表情读得也越发懂,心下知道他在担心肚子里的小东西。
坐到齐润云身边,宋清颐把手放在那个活泼的肚子上。身前的齐润云并没有动弹也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还没回神。
宋清颐轻轻拥着人,心头晦涩,“别担心,我们的小东西活泼又坚强,肯定会吉人天相的。”安慰的话,总是空泛,但这是美好的许愿和希望,宋清颐想着老天给他那么大的一个重来机会,总不会又要在这生活之中蒙上阴影吧。
齐润云懂宋清颐的言下之意,轻抚的手动了动握住了另外那只在肚子上的手。
午后有清风浮动,安静的两人在这几日里难得的温情,一扫之前的日子里因为中毒的事情笼罩在秋林苑里沉闷压抑的阴云。
片刻后,还是齐润云先出了声。
“一个后院女人,一生所求最大的也不过是丈夫出息,后院得宠。这些她都能从曾经的你身上得到。可是她没有在意,那么我猜测她对苏泞有一番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上次惠香楼所见苏泞也并不是什么良配。这我就不管了,我只管罗杏涓的心头所求,她求什么我坏什么。“齐润云的声音有些飘忽,虽然如往常一般没有起伏,却多了一丝狠绝的冷冽。
宋清颐没有去打断他,只是在听到他说罗杏涓可以从自己身上得到时有些微的尴尬。不过上辈子罗杏涓开始时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苏泞估计就是她心头的朱砂痣,有他拦在他们之间,她对苏泞的感情就不会降温。至于他败之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那时候他就不清楚了,不过反正他上辈子至死,罗杏涓也还只是个妾。所以这辈子没了自己他们两个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也只能说野心太大了。
“她既然已经外嫁还想着帮苏泞,那么就是有把握苏泞会娶她,无论为妻为妾,以她为苏泞所做的事情总能在苏家后院占一席之地,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她求仁不得仁。我让人传了她的谣言,不,也不算谣言,我不过是把她周旋于你和苏泞之间的事情改了改名字传了出去,坏了她的名声,现在她的夫家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一个女人,坏了名声,就算苏泞还愿意收她,她入了苏家门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更何况罗杏涓此时还未与丈夫合离,她的丈夫还有资格来处理她!所以齐润云派出去的人里专门有一路是给罗杏涓丈夫挑话头的。
齐润云做的事情,宋清颐其实都清楚,当然不止他口中说的部分。自家夫人对于罗杏涓,可谓釜底抽薪,断了她所有的后路,以后只能在苏泞这条船上一往无前了。但是偏偏苏泞这个人又是宋清颐预定好的复仇名单,这人最终的结局绝对不会好,所以两个人的结局可以说是已经注定了的。
宋清颐虽然清楚,心中却并没有起伏,他并不觉得齐润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或许有人会觉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么计较太过小家子气,但是宋清颐并不会这么想。他上辈子吃这个女人的亏太多了,这辈子他就是来和这个女人狠狠计较的,所以他只是点点头:“不用告诉我,我说了都交给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不想关心她的事情,我现在除了‘麒麟驾云’就只担心你。”
放开人,宋清颐转到齐润云的正面,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即使波动并不大,他还是从中看到了担忧与自责:“大夫说你临盆就在这几日了,但是心头郁结。这样不好,对你自己不好,对小东西也不好。我不会说别担心这样的话,因为我心中也有忐忑,但是我知道无论小东西出生后会如何,你和他总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你们都还在,担心都好过伤心。我们可以换个想法,如果他健健康康,那么我们就当上天给我们一个大大的奖励。如果他有哪里不好,那就是老天爷给我们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如何让他过的更开心就是我们以后要努力的方向,你这个阿爹是他的引导者,我这个父亲是他的后盾。”宋清颐没有去安慰齐润云,他只是诉说了自己的害怕还有最坏的情况里他们能做的事情。或许这种“安慰”才是此刻的齐润云需要的,就见他冷淡的表情慢慢的松软下来,僵直的背终于愿意缓下来,额头搭在宋清颐的肩头,虽然仍旧一声不吭,但足以让宋清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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