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白虎:“嗷呜?”
陆卓扬痛心疾首:“都是我的错,惹他不高兴了。”
幺白虎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嗷呜”一声,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奔腾而去。
陆卓扬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在原地坐了半个时辰,那爷俩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眼见天色渐渐变暗,陆卓扬站起来,沿着幺白虎压出的痕迹跟了上去。
姜陵其实并没有走远,充其量只是出了陆卓扬的视线。他背对着坐在一根往横了长的树藤上,仿佛半点没听见由远及近的动静,专心致志看百花丛中蝴蝶翻飞。幺白虎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吵不闹趴在他右手边。
陆卓扬小心翼翼走过去,幺白虎懒洋洋抬起眼皮子扫他一眼,又趴回去蹭了蹭姜陵。
姜陵抬手十分敷衍地摸摸它脑袋。
这树藤是两人一起发现的,纯天然的秋千,二人并排坐在上面,姜陵使上点灵力,便能一起随着树藤来回摇摆,在晚风中吱呀呀的飘来荡去,颇有几分惬意。
陆卓扬站到一人一兽身后,推了一把,树藤便如同上了年纪的老汉,慢悠悠晃荡起来。
会动的树藤不怎么讨幺白虎欢心,摇了两回,它就受不了地跳到了地上,对始作俑者陆卓扬十分不屑地喷了一口鼻息后,钻进花丛中,把万紫千红碾得七零八落。
陆卓扬借机爬到了树藤上。
没等他坐稳,一柄利剑便贴着他的衣领子扎在了身侧,闪着寒光的剑身不住抖动,将二人之间划了个泾渭分明。
陆卓扬静默片刻,将伸出一半、想搭到姜陵身上的手收了回来。
他等了一会儿,在念忧停止颤动后,开了口。
陆卓扬道:“我……”
姜陵道:“闭嘴。”
陆卓扬道:“你……”
姜陵道:“住口。”
陆卓扬道:“其实……”
姜陵道:“滚。”
陆卓扬叹了口气:“诶。”
这人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都没施舍他一个,语气平平淡淡,像是跟陌生人在搭腔。
陆卓扬双手握住剑柄,使了好大力气将凶器从树藤里拔/出来,小心翼翼丢到一旁。中间没了阻隔,陆卓扬松落了些,借机往左边挪了挪。
快贴着人了,姜陵才侧过脸来,凉凉睨他一眼。
陆卓扬怕姜陵开口就是赶他走,忙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说完停了一下,还凑上去嘴对嘴狠狠亲了一口,力道没使对,牙齿嗑在姜陵的唇上,还把他皮给嗑破了。
姜陵:……
这番动作成功将姜陵的刻薄话都堵上了,因为“不能成亲”而憋闷的心情也好了些,更是让姜不高兴有了质问人的底气。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瞧不出喜怒,不过陆卓扬就是知道,这气算是消了一半了。至于为什么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该是在等着陆卓扬给出的合理解释。
过来的路上陆卓扬编排了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誓要将姜陵的一时兴起扼杀在摇篮里,但真当他面对姜陵故作淡然的眼神时,却发现这些废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只觉得心疼。
伸手抚在姜陵脸上,细细描绘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这人脸庞的每一处,仿佛都是按着他稀罕的模样刻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厘,刚刚好,恰恰好,怎么看都喜欢,怎么瞧都欢喜。
又或者这模样不是长得如何恰如其分,却只是因为心悦而寻不出半分错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气你。”陆卓扬如是说道,“我不要你后悔。”
他说不能成亲。却不是“不想”。
“现下你眼里看到的我,大概就是我眼里看到的你。”陆卓扬道,“不想你难过,也不想别人欺负你。想把最好的给你,想时刻跟你在一起。
“但是……我没灵力,我没办法在你需要的我时候出手保护你,有时候魔性发作起来还会伤己伤人。我的寿命只有几十年,运气好些,可以活个上百岁,但是那个时候我都是老头一个了,可你还……”
“啰嗦。”姜陵打断了他的话,绷着牙关与他对视数息,尔后嘴唇动了动,也伸出手抚在他脸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狠下劲捏了一把,“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得很。哪轮得到你来教我?”
“我哪敢教你啊。”陆卓扬吃了痛,却没躲,只讨饶道,“姜仙官,轻点成不成?”
姜陵放开了手劲,又在捏过的地方轻轻抚了抚:“要不要后悔,可不是你说了算。”
“诶。我说了不算。”陆卓扬顺着话应了一声,又凑上去盯着他看,“你别气了,好不好?”
姜陵垂下眉眼,细细想了想,尔后跳下树藤。
陆卓扬也跟着跳下去,不忘把念忧捡回来:“那姜仙官就说说,怎样做你能消了气?”
姜陵接过佩剑,挽个剑花,干净利落地收入剑鞘,尔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幺白虎扑腾扬起的碎花落了他一身。
他道:“再说个不字,就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真的我以为这章能结成=。=
☆、成亲
夜幕低垂,于平日里早早沉睡的夜,这日却是反常的灯火通明。
喧闹的虫雀止了聒噪,静悄悄地躲在树影花丛中;溪水叮咚,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绝壁繁花、枝梢碎影,以及连成一片的点点光华;间或那水面上的片刻寂静被游鱼点破,便碎成万千星火,搅合出一方春/色。
断崖之下,天地之中,一枚又一枚的莲花火悠然跳跃,两两相接,串成一条蜿蜿蜒蜒的大长龙,在谷底的夜色中映照出一条亮如白昼的明路。
陆卓扬和幺白虎一道蹲坐在洞*门口,整齐划一地伸长脖子,观望着延伸的火龙将谷底深处的黑暗一点一点驱散。
他蹲得有点儿腿麻,于是把右腿伸直了,使劲搓了搓,边搓腿肚子边与幺白虎抱怨道:“你爷爷都倒腾一个多时辰了,再不快点,我该给蚊子抬走了。”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抬手一巴掌拍在脸上,再摊开看时,上头碾平了一只吃饱喝足的大蚊子。
他正想与幺白虎炫耀一番自己的眼疾手快,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唿哨。幺白虎得了令,飞快地跳腾起来,抖动皮毛,转眼间化作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
它冲陆卓扬呲了呲又长又利的獠牙,俯下身体,示意他上去。陆卓扬没作犹豫,翻身跨坐到幺白虎背上。
白毛异兽低低吼了一声,躬身蓄力,迈开强健有力的四肢,在莲花火的指引下,踩入丛花之中。
一人一兽奔跑于长龙之下,长毛衣袂随风招招,灼灼风华,颇有些修真之人的翩翩洒脱之意。
长龙尽头,圆冠大树枝繁叶茂,坠满了点点冰凌。夜风吹摆,相互轻轻碰撞,发出铃铛般清脆的声响。
陆卓扬从幺白虎背上跳下,站在冰花树下,仰望这片临时搭建起的火树银花,一时有些愣怔。
他伸手抚上一朵冰凌,那冰遇了热度,化成水雾,悄然融于这夜里。
“喂——”
树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陆卓扬循声看去,那人立在火光冰影中,意气风发地冲他勾勾手指:“愣着作甚,快些过来。”
那少年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只是莲花火的映衬下,眼底分明带着淡淡的青。往日里他将备疲遮掩得很好,这时心里头高兴,才略略放松了警惕让人瞧出端倪,适才想到——损了真灵,他的内伤还没好通透。
陆卓扬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姜陵退后一步,将背后让出。
冰花树下,萦绕数枚莲花火,念忧连剑带鞘斜斜插在地上,边上摆着一坛子未开封的陈酒。
陆卓扬嘴唇动了动:“这……”这便是姜陵以一己之力布置的喜堂。
“别说话。”姜陵牵起他的手,退后二步,将他带到树底下,拉着他半跪在地上,尔后从怀里取出两枚大红色的长绸带。
他将一枚绸带虚握手中,另一枚长长拉开,问道:“可还记得你我二人如何相识?”
万骨峰上,仙灵大会,当日情景犹如就在昨天,哪能轻易忘记?
陆卓扬道:“记得。我伤了幺白虎的屁股,你拿金针吓唬我。”
姜陵轻笑一声:“头伏低些。”
陆卓扬依言低下头。没了束缚,长发松散开,有几缕落在了额前,姜陵凉凉的指尖轻轻擦着耳鬓划过,将捣乱的发丝仔细又勾了走。
“你我同为一组,进后山时,需黑白发簪束发。”红绸带在发束上缠了两圈,细细打上活结后,他让陆卓扬直起身,左右瞧了瞧,还算满意,“可你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那会儿陆卓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束发对他而言困难重重,他老脸一红,道:“那是还没习惯。”
“如今可是习惯了?”姜陵问道。
“熟能生巧,早习惯了。”陆卓扬笑道。
姜陵眉角轻轻一挑,将剩余那枚红绸带递给他:“那便替我束上罢。”
“……好。”陆卓扬接过绸带,声音有些发颤。
他小心摆弄,生怕用力过猛把姜陵拉疼了。
红色的绸带在乌黑的发束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陆卓扬心里头有种错觉,这层层绕绕的发带,就是他与姜陵纠缠不休的开始。
他的动作有些慢,姜陵也不催,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算是摆弄好了,他趁机在姜陵耳朵后头摸了一把:“你抬头让我瞧瞧。”
姜陵扬起脸看他。
第一回替人束发,尚有些歪斜,陆卓扬忙伸手搭上他肩头:“别动,再等等,有点儿歪了。”
姜陵按住他,道:“就这样罢,不等了。”
也许是灯火与夜色太美,这晚上的姜陵轮廓有些儿朦胧,显得格外温柔,陆卓扬有些受宠若惊,他说了什么,便是什么,乖乖松了手。
姜陵拉着他朝向东面跪好,道:“头顶便是天,膝下便是地,你我二人立身其间,理当一拜。”
说罢长长看了陆卓扬一眼,陆卓扬会意,与他一同朝着旭日升起的方向深深叩了一个响头。
一拜天地。
二人直起身子,姜陵又道:“我全族俱灭,长辈唯余师尊一人;你双亲远在他乡,师门众人亦不在身边,今日便烦请前辈做个见证。”
他说的前辈,自然是念忧的前任主人,陆卓扬没有异议,亦随着姜陵朝掩埋前人骸骨的方向恭敬叩了一叩。
二拜高堂。
二人同时抬起头,相视而笑。
收敛笑意后,姜陵停了一停,尔后正色道:“繁花再茂,红不过百日;美人再好,娆不过百年。但我姜陵认定的,便是一生一世。现下……你还有反悔的余地,可想好了,这个头磕下去,便没得退了。”
陆卓扬:……说得倒是好听。
也不知那个撂下狠话,“敢再说个不字就打断你的腿”的人是谁。
若是将天下第二口是心非的名号颁给此人,绝对没人当得上天下第一。
陆卓扬暗暗好笑,开口说了个“不”字。然后在此人变脸之前,又接上道:“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携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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