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洛渊疯了似的向尘陌那里去，却只能看到一团火焰在空中燃烧。

　　“尘陌——尘陌——尘陌——……”洛渊的声声呼唤，听起来让人感到撕心裂肺。连只是听的人都有这种悲伤，那喊出这名字的洛渊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幽冥烈焰燃烧，神魔都无法靠近。洛渊就是想同尘陌葬身于同一团烈焰下都没有办法。

　　突然地，洛渊不再叫尘陌的名字，也不再疯魔，看似恢复了理智一样。

　　“既然我的尘陌不在了，那么，你们就一起陪着他去吧！”洛渊看着身下众人，莫觞，夜阑，整个皇宫的所有人，突然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这是迁怒。莫觞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浮在半空中的那个不知是妖魔还是邪祟的人，已经疯了。如今恐怕不只是自己，整个皇宫，整个牧西城，甚至整个天下都会被这滔天怒火波及。这对于凡界来说，无疑是一场无端的灾劫。意识到这一点，莫觞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莫觞虽说小事荒唐，但是涉及到国家大事，百姓生死之时，他还是有作为一个皇帝的担当的。

　　“不知尊座如何称呼？”莫觞朝洛渊拜了一拜。尽管莫觞是天子，人族的统治者，但是在洛渊面前，他不介意低下自己的头颅。

　　“呵呵……”洛渊冷笑出声，“这是打算同我示好谈条件了？我告诉你，你们的命，赔不起尘陌的！”

　　“我知道赔不起！”莫觞缓缓地说，“可是尊座心里也明白吧，就算是你屠尽天下人，也换不回来那位尊座的一条命来。如果因此折损了他的阴德，还影响他的转世投胎啊！”

　　“转世投胎？哈哈哈……”洛渊笑得愈加狂癫。要是魔族还能转世投胎，洛渊他——又何至于如此？

　　神魔两族天生便有超凡的能力。万物伊始，便就是有得有失。神魔两族享受了强大的力量，几乎无尽的生命，却没有凡人轮回转世的机会。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一旦出现了某些意外去了，灵魂便会随风散去，再也无法在天地之间找到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按照这样算下来，只有灵魂不死不灭的人族才是真正拥有无尽生命的。

　　莫觞一听洛渊的话，就知道坏了。眼前这人状若疯癫，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起来活不了的那人。可那人若是连转世都没了，这人恐怕也没了什么顾忌。难道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了吗？

　　“尊座，我是皇帝，是这天下最大的人！要是天下有错，罪魁便是我！”莫觞突然跪了下来，“我莫觞，希望用我一条命平息尊座的怒火！”

　　“皇上——”后边的人看着皇上下跪，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忙跟着下跪。

　　顷刻间，站着的人只有夜阑公子一个人了。

　　夜阑公子面色惨淡，却硬是咬牙道:“你便是那洛渊？”

　　洛渊看着夜阑，问:“你怎么会认出我来？”

　　夜阑笑了，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片红晕，似是点染了胭脂一般。

　　“我当然知道你了！勾萧他可是都跟我说过了，你同尘陌，便如同他和我的关系一样！只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洛渊追问。他总觉得夜阑的话对自己很重要。

　　夜阑也没有吞吞吐吐，接着说了:“可惜你们二人却不如我和勾萧相知。你喜欢尘陌，可你终究是不懂他！”

　　“你胡说——”洛渊怒道，“我怎么可能不懂他？”

　　“哦？你懂他？”夜阑说，“就连勾萧都知道，因为魔主的母亲与凡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他对凡界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今你居然要为了他，屠尽天下人。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啊，他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有灵魂存在，也就不会因为这事而难过后悔了！”夜阑说，“你可一定要为他报仇，将天下搅个天翻地覆，以慰你的难过！哈哈哈……”

　　……洛渊停了手，他觉得很没有意思。夜阑说得对，自己没有与尘陌相知。其实这事谁都不能怪，能怪的也不过只有自己而已。若不是自己没有及时过来，尘陌又怎么会被勾萧拉去幽冥烈焰里？若不是自己当初没有劝下尘陌，他又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若是自己一开始就在魔族杀了勾萧，帮尘陌解决了这个麻烦，尘陌又怎么会灵魂永熄，离自己而去呢？

　　洛渊看着那团火焰，那团炙烤着尘陌的烈焰，看那团烈焰从极亮到渐渐熄灭，似乎像是把柴火烧完了一样。也是，尘陌那样瘦，身上也统共没多少肉，加上勾萧，烧这一会儿也该完事了。

　　烧完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眼前尘陌虚幻的身影。可到底还是虚幻的，洛渊连去触碰的欲望都没有。那是假的尘陌，又不是真的。万一尘陌要是喜欢自己了，自己去触碰一个幻影，他会不高兴的！

　　洛渊这样想着，从半空中下来，也不看莫觞他们，径直朝着自己想去的那个方向走去。

　　尘陌不在了，洛渊也不想独留天地间，不若找个地方随着尘陌去了。尘陌被烈焰烧的什么都没有剩下，也就不用想两个人葬在一起的事了。

　　洛渊想要去自己和尘陌见面的那片深山老林里去。去那里了结了自己的性命，陪着尘陌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肉麻兮兮的一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九章

　　尘陌有些发愣，就这么看着洛渊转身。

　　这是生气了？因为自己方才差点儿就和勾萧同归于尽？可是这生气能大过担心吗？这样想着，尘陌叫了洛渊一句。

　　“洛渊——！”

　　然而尘陌只是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过来，依旧坚定地、一步一步地、缓慢地朝着他心中的那个方向去。

　　尘陌彻底愣住了——这种时候，转身离去，无论怎么看都怎么奇怪的吧！

　　“哈哈哈……”勾萧突然笑了。

　　尘陌转身看全身狼狈的勾萧，说:“你笑什么？”

　　“他不要你了！”勾萧说，“我早就提醒过你，神族不可信！你一直固执己见要同神族和睦相处。”

　　“……他要不要我跟神魔两族没有关系！”尘陌说，“而且我想再相信他一次。”

　　尘陌说完，向洛渊走去。幸好洛渊走得很慢，一边走着似乎还一边想着什么。

　　洛渊似乎听到了尘陌在叫自己，甚至耳边还有似乎是勾萧的笑声。不过怎么可能？洛渊自嘲道:真的是思念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么快就看到了幻像，还听到了幻声。直到洛渊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洛渊回头，再次看到了尘陌的一张脸，离得很近很近，看起来也不像是幻像。

　　洛渊伸出了手，像是很害怕一样，轻轻地，轻轻地抚向尘陌的脸。等到真实触碰到了，洛渊的一双眼里竟然有了泪花点点。

　　方才洛渊以为尘陌出事的时候都没有流泪，现下尘陌还活着，没有离开。这种算是失而复得的心情，连洛渊都控制不住。

　　看着洛渊眼里的泪，尘陌颤抖着手为他拭去。

　　“洛渊，我没事的！……”尘陌说。

　　幽冥烈焰十分厉害。无数的神魔，无论本身有多厉害，都在幽冥烈焰的灼烧之下魂飞魄散。

　　尘陌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勾萧这一招还真是狠。

　　只是尘陌闭眼等死的时候，却一点儿烈焰灼烧的感觉。尘陌惊讶地睁开了眼，看到自己周身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阻挡了火焰。勾萧离着尘陌很近，连带着勾萧身边的火焰都像是逃开了。

　　幽冥烈焰一旦燃烧起来，任何力量都无法让它熄灭。它虽然无法伤害尘陌和勾萧，他们二人却也拿着它没有办法，只能静静地等，等着幽冥烈焰自己烧尽熄灭。

　　洛渊听着尘陌说完，将尘陌抱得紧紧的，说:“以后不要再这么吓我了！”

　　洛渊没有说自己刚刚都想着陪尘陌去了。尘陌现在有几分在意洛渊了，这话说出来，只能让尘陌内疚。反正现在尘陌还在，希望也还在。洛渊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再不会让尘陌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了。

　　“我不会了！”尘陌将头埋在洛渊肩上闷闷地说。

　　“临死”之前闭眼的那一瞬间，尘陌想起了尘绯，想起了玄木，想起了青墨，想起了竹叶，也想起了——洛渊。想起了曾经的洛渊，想起了现在的洛渊，尘陌发现自己可能还是放不下。如果没有百年前那狠心的一剑，尘陌不是魔主，洛渊不是上神，他们两个本来应当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吧。百年之后，两个人身份明了，没有记忆的洛渊却不愿意放手，许是真的缘分未尽吧。

　　想到我这里，尘陌突然笑了，说:“洛渊，这一次你莫要再骗我了！”

　　洛渊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何时骗过尘陌，但还是说:“好！”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虽说尘陌和洛渊在一起算不上你侬我侬，但是勾萧还是受不了两人亲密一样打断了他们。

　　“尘陌，别忘了你说的话！”

　　勾萧声一出，尘陌就推开了洛渊，说:“我自然不会忘记！只是你最好也不要忘了你说的话，跟我回魔族请罪！”

　　“这个你可以放心！”勾萧说，“反正你手上还握着夜阑的性命。”

　　“夜阑的性命？”尘陌勾唇一笑，说，“我自然不会食言！只要你跟我到了魔族，我自然会救了夜阑！”

　　“那就走吧！”勾萧说。

　　夜阑就在不远处，勾萧和尘陌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他都听到了。

　　夜阑看着勾萧，后退几步说:“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不需要你来救！”话虽如此，但是任凭谁都听得出来，夜阑是不想让勾萧被抓。

　　勾萧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尘陌就开口了:“夜阑公子说得极是。只不过你可不要以为勾萧是为了救你才自愿被我抓住的。技不如人，现如今，你就是不愿意让我救，他也要跟我回去！”

　　“你说过会救他！”勾萧着急地说。

　　“我是说了要救他！”尘陌说，“可要是他不愿意，我总不能强迫他！”

　　“你让我劝劝他！”勾萧说。

　　“……这不可以！”尘陌说，“想来你要哄他的话也不愿意让我们听到，而我也不能让你们单独去哪里。”

　　“尘陌，你是怕我再逃一次？”勾萧说。

　　“那自然是的！”尘陌说，“不得不说，你逃跑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这么快就抓到你！”

　　夜阑紧紧抓着勾萧的衣袖，说:“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夜阑觉得如果没有自己，勾萧是怎么也能跑掉的。那个尘陌看起来很有本事，勾萧若真的是落在了他的手上，焉有命在？

　　“左不过只赔上我一条贱命罢了！”夜阑自嘲地笑笑。

　　勾萧和夜阑的声音再低，尘陌也是能听到他们二人说话的。

　　尘陌听清了两个人的话，无端地笑了笑。勾萧这人生得自私，若真能逃了，又岂会在意夜阑的生死。现如今洛渊和尘陌都在这里，勾萧是上天入地都跑不了的，还不如换得夜阑一息生机，将来没准儿还能再用上夜阑。

　　只可惜了夜阑公子。勾栏院里出来的夜阑本该是无情无义之人，却落到了勾萧手里，轻信了勾萧。若是哪一天，夜阑真的看清了勾萧这人的真面目，怕是再也不会相信他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