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不过下堂夫+番外 作者:轻微崽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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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事了吗?”茅小飞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金粟,金粟的袖子全是湿的,手上和身上都沾着不少暗色的血迹,脸上也有几点红痕。
“要等。”金粟抬起一只手,阻止茅小飞再问下去,“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必须去休息了。”
抱着小孩站起身,茅小飞不由自主晃动了一下,几乎栽倒在地。
傅冬连忙一把抱紧他爹的脖子。
茅小飞差点给他勒到断气,连忙托着傅冬的屁股,把他从脖子上抱下来,这才脸红脖子粗地喘上来一口气。
等安置好连哭带闹满床打滚的傅冬,再往回走,茅小飞饿得一阵一阵心慌,即使不动手指,十根指头只要抬起来就不由自主颤抖。
推开房门,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茅小飞先把窗户推开,想倒一杯茶给自己喝,拎起空空如也的茶壶晃两下,茶壶就被他丢在一旁。
茅小飞手一直抖,小半盏茶的功夫才把灯点亮。
床上微微隆起的人形安安静静的,穆参商安分地平躺着,不能再规矩。他本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一个人,脸上的皮肤摸着凉凉的,比茅小飞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要有生气多了。茅小飞心里那根绳子稍稍松了松,他的手指在穆参商脸上流连,在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之前,已经低下身去,嘴唇碰碰穆参商的额头,温的。
茅小飞抬起身,向下移去,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鼻尖干燥,呼吸微弱却顽强有力。茅小飞眸色加深,指尖摩挲穆参商的下巴,他动作很轻,含住干得裂了皮的嘴唇,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穆参商嘴唇上那些细小的裂口。
“你快点醒过来,穆参商,你醒过来,我就什么都答应你。”这句话茅小飞说得像个郑重的承诺,说完以后他还睁大了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紧穆参商,直到眼睛发干发痒,才眨了一下眼睛。不过什么都没发生。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茅小飞的脑子混沌成一片,在生死面前,很多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从穆参商重伤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刻起,他想的就不是要是穆参商还要跟他好怎么办,只知道他不想这个人死,光是想一想穆参商可能会死,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再也不会像块牛皮糖粘着他,死皮赖脸地要保护他,再也不会强硬地要吻他,要占有他。茅小飞就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不想做了。冒着生命危险练会叶锦添的武功又怎么样,解毒以后能活下去又怎么样,茅小飞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像穆参商这样霸道又不容拒绝地挤进他的生命,他也不会再稀里糊涂就让别人挤进来。
甚至一念之间,他觉得可以把傅冬托付给徐柒。
现在想想茅小飞仍然觉得后怕,又有点不可思议,因为那数个时辰里,他的脑子都空空如也,但那些念头和空茫茫的感受又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茅小飞吸了吸鼻子,猛然从床上弹起来,到楼下去煮了碗面,端回到穆参商的床前,守着他吃,吃完以后,饿得太久的胃不客气地抗议起来。他一只手攥成拳头,在肚子上揉圈,一面瞪着双眼,盯着穆参商看,看了多久茅小飞都不知道,只知道没多久天就亮了。
第一缕晨光投进房里,在穆参商的脸上镀了一层金。
那双沉甸甸的眼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圈阴影,在这个时候,穆参商显得很脆弱。
像是怕眼前的人会消失,茅小飞一把抓住他的手,穆参商的掌心还是温热的。茅小飞眉头微微舒开一些,另一只手捏了捏发酸的脖子,守了一夜,他浑身没一个地方不痛,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有人推门进来,是金粟。
“你守了一整晚?”金粟掀开被子,被子里的穆参商没有穿衣服,裹着伤口的纱布被血染红,不过暗红的颜色显示至少血已经止住,伤情没有变得更加严重。
“他什么时候会醒?”
金粟挑眉道:“不知道,对了,少主的意思,大部队今天就走,要么你们明天跟上,要么你们就留在这里。”
“什么意思?”茅小飞脑子里懵了一下。
“我们不带帮不上忙的人。”金粟缓慢地说,“这一次的考验非常严峻,说穿了是帮主对少主的一次考验,你们跟着来,不过是因为你中了毒。我可以向你保证,解药一定会给你,你们没有必要跟着去冒险。”
“不行,不能让舒筒跟着你们。”茅小飞没有忘记叶锦添对舒筒的逼迫,显然舒筒根本不愿意被他掌握在手中。
“你这话最好不要在少主面前说。”金粟语气温和,却暗含着警告。
“我们要去。”茅小飞捏紧拳头。至少徐柒和金沈都跟着,要是有意外情况,可以救下舒筒。不知道为什么叶锦添对舒筒那么大执念,至今茅小飞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叶锦添为什么会愿意做他的师父。叶锦添眼高于顶,玩世不恭,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怎么会收一个资质平平的徒弟,虽然让叶锦添指导练功也许不是什么福气,但他更像是根本不会多在不在意的角色身上花一丝一毫的时间。
金粟沉默地看了茅小飞一会,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最好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你照看他,他现在这样,接下去的路不能跟我们一起,他会死,最好找一个地方安心静养,我的本意是你留下,在这附近找个偏僻的村落住下来。”
茅小飞看了一眼还没醒过来的穆参商,陷入了沉默,让谁照顾他他也不能放心。
“要不然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上来。”
金粟摇了摇头,“那不可能,出关以后,你们很可能会迷路。你想象不到我们要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眼神微微闪烁,“我也不能确定,等到达目的地,这群人里能存活下来多少。”
一时之间茅小飞有点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才难以确信地提出质疑:“明知道要死人,为什么还要带那么多可能无法走到终点的人?”
“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受到逼迫的。”金粟看穿了茅小飞的想法,他牵起被子,给穆参商盖好,“要生存下去,要一份光鲜亮丽的差事,他们到青龙帮的第一天,就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就像谁都知道宦场沉浮很可能最后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人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前赴后继。不过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取舍。”
茅小飞的视线重新回到穆参商惨无人色的脸上,从庆细万里迢迢跟过来,独面言宁荣的人马,掩护他们先走,也是穆参商的取舍吗?
也许,这一份真心,是他可以相信可以伸手去拿的。
茅小飞的手掌贴着穆参商的脸,贪恋地抚摸着。
“吃过了午饭我们就会出发,你最好尽快决定。”说完金粟就关上门出去。
☆、六十七
时近中午,穆参商仍然没醒,听见敲门声,茅小飞站起来时都有点稳不住了。一天一夜就吃了一碗素面,喝了几碗茶撑,他这是要白日飞升的节奏。
门缝里是徐柒担忧的脸,香喷喷的饭菜显然是才做的,青菜绿得流油,饱满圆润的米饭上浇了亮澄澄的一层猪油。
虽说没什么胃口,但茅小飞也清楚,这么下去撑不住。茅小飞自以为会食不甘味,毕竟昨天到现在他根本想不起要去吃饭,除了胃疼的时候去煮了口面垫着。
徐柒在旁坐下,就看见茅小飞一面扒饭一面不住往床上看。
“金粟跟我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茅小飞呆了呆,脑子费劲地转动起来。
“再等等。”半晌,茅小飞想起来徐柒要问什么了,午饭一过,大部队就要上路,那之前他必须决定,是跟着叶锦添走,帮忙他们拿到叶霸江指定要带回去的年礼,还是就留在这里照料穆参商。
“小飞。”徐柒握住茅小飞的肩膀,让他只能看着自己,他以郑重其事的语气说:“现在有三个选择,我建议你选择第三个。”
茅小飞脑袋才一偏,被徐柒一把又按了回来,这次徐柒手没有离开他的脸。
“第一个是什么?”茅小飞放下了碗筷。
“第一个是,我们三个都不去,先在这个镇子上待着,等穆参商能挪动了,雇一辆马车,带着他往西北走,在桀林与上齐的边境上,找一个小村庄住下,和舒筒他们保持联络,一旦他们返回,我们就可以和他们汇合,之后再一起去找叶霸江,找到黑龙帮那些人恢复正常的办法之后,他们就会交出解药。”
茅小飞兴趣不大地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戳饭粒,淡道:“第二呢?”
“第二是,你和阿绫留下,阿绫和她奶奶可以留在这个镇子上,你留下来照看穆参商。一来穆参商是为了让你脱身才受伤,你担心他也是人之常情,让你什么都不做你也闲不住,还会心生内疚;二来阿绫她们也需要找个地方安顿,这里虽然不比上南城,上午我在城里看了看,民风淳朴,吃住的费用也没有上南米贵,我想你会想看着她们安顿好再走。等她们安顿下来,东西应该也拿到了,回来时我们再来找你,后面都一样,照样是去找叶霸江送礼。”
“三?”茅小飞拇指按了按发酸的额角,他整个头皮仿佛被人扯着,人老了,一晚不睡觉简直要命。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抬起来盯着徐柒,“三是我同你们一起去,留下阿绫照看穆参商?”
徐柒摇了摇头,目光如炬,手掌在茅小飞脸上轻轻抚过。
“第三个选择,我去,你们都不要去。这一个多月的时日,我已经把青龙帮的情况摸得差不多。除了叶锦添和金粟,这次带出来的人里,不会有武功和江湖经验在我之上的。叶锦添武功虽高,混江湖的日子浅,经验来说还不比不上金粟。至于金粟,我没怎么见他动手,看他对叶锦添的态度,和帮里人对他的敬服,加上大大小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他应该阅历很深。叶霸江绝不会给叶锦添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任务,这次行动也是对青龙帮新收的一批帮众的考验,所以把出关以后想得再难也应该。只有金粟和叶锦添,我去会成为他们的助力,既可以帮忙他们,也可以保护你的朋友。”
“不行。”茅小飞想也没想就拒绝,“是我和穆参商答应黑龙帮的人,帮他们这个忙换取解药。舒筒是我的同伴,这是我的责任,不应该让你来背。徐大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想清楚了,上次你说让我考虑……”话没说完,一根手指按在了茅小飞的嘴唇上,堵住他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话。
“先不要说。”徐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从容地松开眉,笑了笑,“做这些是因为我和你爹是忘年之交,跟我对你的心意没有任何关系。”徐柒哈哈了两声,一只手揉鼻子,“儿女情长固然令人牵肠挂肚,但你徐大哥从来不是一个只纠缠在这件事上的人。还有许多更加值得我追求的事情,我这么决定,不全是为了你,也是周全考虑分析以后得出的最好办法。”
对着茅小飞一脸的不以为然,徐柒把碗筷递给他,“你边吃,边听我说。”
茅小飞没什么胃口,但要他一直盯着徐柒说这些,他宁愿吃两口饭,免得尴尬。
“金沈是一支奇兵,他用蛊下毒的手法确实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和人正面交锋却不行。他是有些小聪明,”徐柒没意识到,说起金沈时他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一反总是镇定冷静的常态,他继续说,“不过他要是去了,一言不合,也可能会添乱。而你。”徐柒顿了顿,“你不会武功,金粟应该也已经劝过你了。此行的目的,是拿到解药,给你解毒,而不是拖累你。要是你在路上有个好歹,我们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听到这里,茅小飞放下了碗筷,沉默起来。徐柒说的一点没错,这才是症结所在,出于道义,他应该要跟着去,确保舒筒的安全。但这是他能力所不及的事情,起码在突破叶锦添所说的第三重之前,连自保都很难。
而且,茅小飞看了一眼脑袋深陷在枕头里的穆参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透白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上,那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
“你也放心不下穆参商,我想,他醒来想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徐柒略显苦涩地一笑,他不想说这个,但为了说服茅小飞留下来,还是说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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