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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认知让李清明彻底沉淀下来，那颗有些漂浮的心慢慢的回到胸腔中，攥紧张北极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回头看看他们曾经相处的日子，又何尝有他能够嚣张的东西。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而已……

    跟着金先生离开客栈，在路人或惊讶或惶恐的眼神中进了一栋非常豪华的屋子里，李清明见到了成群的仆役，还有外面魁梧的守卫，他在心中慢慢计算着若是双方有了冲突，他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应龙、旱魃都可以帮忙，还有夜烛、苹果树先生等人，他们都不是吃素的……再不济，把山河笔请出来，哪怕是耗尽全身生机，也能离开这个海市蜃楼般的世界。

    有仆役送来美酒和水果，在这个干旱的古国中，这样已经是非常美妙的享受了。

    像个女王似的坐在软榻上，拿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金先生冲着李清明笑了笑说：“我等你们很久了，为咱们的相遇干杯。”

    “干杯。”美酒清冽可口，带着一股浓郁的果香，这是纯天然无添加的美酒，味道实在是美不胜收。

    金先生见大家都喝了酒，便开口进入正题，解释他为什么知道李清明这个人，还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一个香艳而又传奇的故事，几乎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在楼兰古国真正存在的那个时代，外族人和汉人并没有完全统一，汉人大都生活在中原，他们自诩为天下正统，矜持的维护者自己所为高贵的血统，看不起外族，把他们称之为异族亦或是蛮族。中原富庶繁华，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来往的人家也都打扮不凡，他们把自己捧的高高在上，认为外族人是下等人，瞧不起这些高鼻深目的异族。

    再这样有些极端的背景下，金先生这个人的经历就很传奇了。

    有个来自中原的英俊男子对他一见钟情，并且不顾家人的反对，自己脱离家族，就为了跟他在一起。那时候金先生是非常受宠若惊的，男人为他付出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会一辈子珍惜这段感情，结果后面还有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

    “他来自道门，是某个门主的儿子。”金先生的汉语非常流畅，要不是他的模样实在是跟大家差别太大，甚至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不过他皮肤白皙，长得实在是太好看，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在里面。

    拿起一棵葡萄飞快的剥皮，张北极看了眼金先生，这才转身把葡萄塞进李清明嘴里，低声说：“老板，我的感觉不太好。”

    “我也是。”李清明轻轻点头，却没有阻止金先生说下去。他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到自己的曾经，想到自己以前一直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后来张北极从天上掉下来，立刻对他表达真心。那个时候其实他心里怀疑过，但自己的心却并不排斥对方的靠近，于是他默认对方跟在自己身边，然后慢慢的有了默契，感情也控制不住的发酵，最终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两个人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家人一般，默契、感情都如水乳*融一般，李清明受对方的照顾颇多，他仔细想了想，竟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地方是帮助对方的。即便是当初进墓里，也不过是知道自己的上一辈子而已。

    “中原有位道术极厉害的高人夜观天象，发现天下将会大乱，若是放任不管，人间不但会生灵涂炭，恐怕还会影响人类的根基。”金先生笑了笑，还打了个比喻，“他当时给我解释说，如果把人类看成是蚂蚁，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就可以比喻成：不再有蚂蚁生存的地方了，也许是洪水、也许是火山爆发……”

    这些灾害对于蚂蚁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若是洪水、火山爆发一直不停止，蚂蚁定然不能生存下去。而人类就如同蚂蚁，在未来的若干年中就会进入到这种情况中，到时候等待大家的就是人类覆灭。

    李清明了解过地球的发展历史，他知道曾经在地球上横行一时的恐龙在极端的时间中灭绝，科学家提出各种各样的猜测，并且试图找到证据，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确切的说法。人类在地球上生存的时间还没有恐龙长，那样强大的生物说没就没，更别说小小的人类。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李清明定睛往金先生那边看过去，等他解释后面的事情。

    “天下大势，非人类难以改变。”金先生闭了闭眼，似乎在回想当年的情景，他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中原无论是修道的，还是修佛的，亦或是其他旁门左道，一时间全都联合起来，想用人力改变未来。死了很多人，一批一批的死，但现状并没有改变……”

    这种事放在别的小说中，恐怕就要主角跳出来，分分钟拯救苍生，收获小弟或者妹子、哥们啥的若干过。但此时在金先生嘴里，只有干巴巴的死亡数字而已，那些自愿献身的人死后也只是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被金先生面无表情的叙述出来，传到李清明的耳中。

    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毛竹，李清明低垂眼眸，几乎已经猜到金先生将会说什么了。

    果然，他很快就再次开口，“后来有个人请出至宝山河笔，在中原地区点了一个方向。那时候有几条河流改道，甚至还有一条河水逆流……那个方向指的正式楼兰国，也就是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

    这应该是一个很庞大的故事，要不然也不至于金先生讲了这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讲似的。只是即便是大家听到了凤毛麟角的一点，也足够震惊。

    想到现代和平的社会，想到愉快的生活的人们，李清明难以想象当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张北极，后者似乎正在出神，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立刻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殷勤的送过来一块瓜，甜丝丝带着一丝凉意，吃起来的感觉特别好。

    “山河笔出，但这还不够。云雨扇后来也被人请了出来，作为护法出现在山河笔的左右。”金先生的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远方，他说，“我那时候刚回到楼兰国，带着那个喜欢我的男人。楼兰国民风很开放，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这里注定要成为起点，这里的子民也不能得到善终，我便想了个法子，把不愿意留下的子民送去中原，自有中原的皇帝照顾。”

    “愿意留下来的子民还可以在这里生活，但紧紧有山河笔这样的至宝还不足以扭转乾坤，大家商量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气氛太过于怪异，李清明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去看张北极，就看到他的脸色竟然惨白惨白的，嘴唇微微抖动，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慢慢扭过脸，想笑却两眼一翻，“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没事。”金先生见李清明跟着变了脸色，轻轻挥了挥袖子，便有一股力量把张北极托起来，让他躺在旁边的软榻上。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李清明赶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仔细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看出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金先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又不由自主的提起来，他说：“我等的是他、也是你。你们注定要来到这里，完成最后的步骤，让这里成为终点。从此以后楼兰国再不会存在，历史上也不会找到这里的痕迹……我们，终究会消失在尘埃里……”

    “告诉我，他的身份！”李清明低吼道，“我讨厌被算计的感觉，你应该知道，我虽然打不过你……”他闭了闭眼，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山心和各种各样的法器，一把拉过毛竹道，“但我有跟你一战的能力。”

    轻轻点了点头，金先生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的，我会说给你们听，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足够我说清楚前因后果。”

    

    第138章

    

    拯救天下苍生什么的，那是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喜欢干的事情，李清明自己只是个活一天就算一天的普通人而已，但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甚至他的出生也在天下人的算计中。

    当年处在黄沙漫天中的楼兰古国恐怕从未想到，小小的城中国会成为焦点。

    “万物星辰都在太阳之下，我们只要请太阳星君下凡镇压此地，待到若干年过去，重新解开此地的封印，让这里带着灾难消失……天下也就大平了……”

    “那可是神仙，咱们能成功吗？”

    “一定会成功，用山河笔聚万民之力，牺牲一国的存在，那人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我们撼动。别忘了，仙有一部分是由人变成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不顾人类的生死存活。虽说自有三千小世界，但每一个小世界的存在和消失都是有其规律，需得徐徐图之，而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的未来……”

    “魑魅魍魉横生，妖魔肆虐，人类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沦为妖魔的口粮和玩乐的工具。”

    “我们为天下苍生而战，即便是后世不能流传，后来人不知道我们曾经做过的事，那就问苍天，无愧于心！”

    热血上头的道士，悲天悯人的和尚，还有各种旁门左道都为了世界大义而献出自己，他们集万民之力，凝聚于一国之中，山河笔画下一个圈，把整个小国圈起来，质问苍天，质问高高在上的太阳星君。

    **

    “他们成功了是不是？”李清明听着金先生讲完，沉默了一会儿问。

    轻轻摇摇头，金先生淡淡道：“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因为那位星君真的出现了，却又很快消失。而人间从此以后平稳下来，星象也在慢慢恢复正常，我们便觉得我们成功了。可那毕竟是神，至高无上的神，来到人间怎能没有动静……”

    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清明，金先生继续说道：“直到你出现。”

    听到对方这么说，李清明一直抽痛的心脏忽然好了，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风先生在林子里找到他，给他挡风，忧愁的说：“清明，你还是来了。他肯定也在这里，只是不知为何总也不出现，但你来了就好……”

    我来了，是啊，我出生了，并且侥幸偷到一条性命活了下来。后来，他来了，他没说自己从什么地方来，也没说自己为什么来，因为他脑子里都是水，傻傻的并不会考虑问题，只是单纯的喜欢着李清明。

    像满心的只有李清明一个人的存在，他并不会去思考别的，心里想的只有那一份感情而已。

    那么，他们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呢？当身份终于揭开的时候，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

    “清明，你是他的心。”金先生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他的声音变得极小，很费力的才能被李清明听到，但内容却那么清晰，他说，“你本不该存在，你只是一块太阳身上的黑子而已……但你变成了人，只活了一日，在他面前活了一日……那个人就不惜用一切手段让你活下去，他其实是不在意人间如何的，只是你更适合在人间重生，所以他才来了而已。”

    “你现在有了魂魄，身体虽然还半人半鬼，但比起上辈子、上上辈子，已经是不知道多大的机缘造化。清明，你生来就被他宠着，被那位太阳星君宠着……”

    “他、他……”李清明捂着自己的心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身体、乃至灵魂都渺小的可怜，他不过是一块黑子，“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我？”

    “自然是的。我们利用了他，他也利用了我们。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这里必须彻底消失，带着曾经从人间聚拢来的灾难。清明，我还想让他帮一次忙，以山河笔为笔，抹去这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