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飞升呢 作者: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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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林天贶随身的乾坤袋慢慢打开一个小口,那颗被他随手扔进去的外丹发着光,慢慢地飘到他的额心处,停在额心缓缓地旋转。
林天贶感觉额心似是有点温热,他耐心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他无须睁眼,无须X光,就能看见自己体内的一切。
经脉、穴孔、灵气在神识之中纤毫毕现。
他控制着穴孔去吸收外界的灵气,又操作着这些灵气去拓宽自己的经脉。这是一个必要却无聊的过程。
经脉被强行拓宽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林天贶却做得极认真。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当灌体的灵气渐渐填满经脉,所有的灵气便朝着气海直奔而去。
气海内的小漩涡已经旋转到极致,它开始压缩——
窗外暴雨骤起!粗壮的紫电撕裂天空,震耳的雷鸣宛若龙啸。夜已经深了,街上的人行灯刺啦刺啦的闪烁了几下,终是熄了。整条街街陷入了漆黑的夜中。
林天贶看着眼前铺开的光幕,控制不住地将神识探了过去。不知为何,他觉得那光幕温暖柔软,还带着一些熟悉的味道。
片刻后,光幕上开始出现一些画面,未等他看清,那些画面就脱离光幕直朝林天贶扑来!
大脑轰得一声,无数地看不清地画面如烟花炸开。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作了一条山道,林天贶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正跌跌撞撞地跟在一个人身后下山。
天边晨光微熹,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小孩儿有些气喘吁吁,他伸手想去抓前面那人的衣袖,片刻后却又收了回来,只沙哑着嗓子问:“仙人仙人,我们要去哪里啊?”
“先下山。”那个更年轻也更锐气地晏安说。
“我走累啦。”林天贶说,他说完还揉了揉肚子,又说,“我还饿了。仙人你不饿吗?”
“……我早已辟谷。”晏安冷淡地说。
“仙人好厉害!”林天贶夸道,“但我饿了呀。”
晏安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林天贶。
这小孩儿大概也就十来岁的大小,长得并不太高,身量只到晏安的腰部。他头发微卷,被汗水沾在脸上。眼睛睁得圆圆的,正有些不安又依赖地看着自己。
晏安有些无措,想了想才学着自己师尊带自己那样,伸手抱起林天贶,他冷淡地说:“抓稳。”话音一落,一道细长的金光就出现在脚下,这金光在光线不好的清晨显得格外夺目。晏安抱着林天贶,稳稳地站在那道金光之上。
林天贶下意识地搂紧了晏安的脖子,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他们居然飞起来了!这个人居然真的是神仙!
感受到脖子上收紧的力道,晏安安抚地拍了拍林天贶地背脊:“别怕,有我在,不会摔。那些追你的人是何人?”
林天贶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埋在晏安地肩窝,他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很多很多人晚上突然闯进我家,要我爹交出什么秘籍……我是被阿娘和大哥送出来的。阿娘为了我们留下来了……后来那些人紧追我们不放,大哥为了我决定去引开他们。可是我还是被找到了……”
晏安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话,感受到肩上渐渐漫开的湿意,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脚下方向一转,朝着最近的城镇而去。
太阳才冒了个尖,城镇内不少人已经起了,只是街上还颇为安静。
晏安御剑找到一家已经开门的客栈,在门口使了一个障眼法后,方才带着林天贶下去。
林天贶抬起头,微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晏安。
晏安拍了拍他的背脊:“你饿了,当吃饭。之后可休息一晚。”
“可是……”林天贶不安地握紧了拳头,“那些人还在找我,这么近……他们会发现我的。”
“不会。”晏安自信地说。不过是一群凡俗武人,就算发现了他也不惧。
两人就这样在客栈住下了,晏安这人亲缘淡薄,他年岁极小时就跟着师尊修剑,师尊还只有他一个弟子,师尊一闭关,就只有晏安一人生活。而长大成人修为有成之后,他便一直独来独往的在修真界历练自己的剑意。他一人一剑挑战了修真界诸多有名的剑修,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少人一听他的名字就发憷。
他过了许久独自一人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养成了他喜爱独居沉默寡言的脾性。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小尾巴,这个小尾巴还只是一个凡人小孩,会哭、会闹、会馋嘴、会肚子饿,还会撒娇。晏安面上不露声色的冷着一张脸,实则内心分外无措。
但他却从未后悔过那日救人沾染上这份因果。
林天贶出生之地本就是一处修真大世界,只是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界限颇为严苛,是以林天贶所生活的国家武者盛行,却少见修者。晏安选择那里,本是存了一些逃避的心里。却没想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之后晏安带着他离开了原本的国度,随处找了一方灵气充沛的山头定居了下来。
虽说晏安只是个剑修,还是个小门派出来的剑修,还只是一个不事生产一心练剑的小门派出来的剑修,但他却身家颇丰。
他那一脉相传的师门,只产剑修,这么多年各种方式手段积累的财富,现在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晏安那毫不起眼的乾坤袋中,光是灵脉都有十数条,秘境开启钥匙也有六七把,各色秘籍法器也有不少,其中最多的就是剑。
他喜爱剑。练剑,铸剑,藏剑,都喜欢。如果晏安愿意,分分钟就能将一处普通的山头变成天下清气所钟之地,更能自立山门创建出一个底蕴颇厚的剑宗。
所以他原以为凭着那些东西,他养这么一个小娃娃全然不是问题。
可他的乾坤袋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凡人能吃的东西。
林天贶在吃了一个月的各种烤灵兽肉之后,终于揉着肚子小心翼翼地问:“仙人,我们能吃点米饭蔬菜吗?”
要是换做现在的晏安,他就知道这样养孩子会营养不良。
但那时的晏安并不知道,所以在林天贶又吃了一个月灵兽肉,且吃出了满嘴口腔溃疡之后,晏安才终于发现,这样养孩子不行。
而后晏安便带着林天贶搬家到了一处散修聚集的海岛中,那处岛屿距离大陆并不遥远,每周都有好几趟商船奔走于大陆与海岛之间。是以并不封闭。
岛上生活一晃就是好几年。
林天贶渐渐长大,已经成了少年模样。他安心的跟在晏安身边练武。晏安并不传他功法,也一直不肯松口收他为徒。
林天贶想,大概第一次见面时,晏安说的就是实话。他杀心戾气太过,容易心魔缠身,并不是修仙的料。但林天贶不在乎。晏安偶尔会指点一下他的武艺,还会用一些奇特的药浴改善他的身体。不管晏安如何看他,在他的心里,晏安就是最重要的人。
六年时间一晃而过,林天贶觉得自己的武功早已不在自己阿爹之下。他心下明白,这一定是晏安给他锻体的功劳。
于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林天贶便对晏安道:“仙人,我想回去看看。”
那个离开了六年的家乡,那些偷活了六年的仇人。
林天贶想,他们该有个了解了。
☆、Part 65
“你若放不下,那就去吧。”晏安的回答轻飘飘的,有些出乎林天贶预料之外。
所以他有些诧异地问:“仙人不与我一起吗?”
“你现在回去,我便不与你同行。”晏安道,“你已经长大,面对昔日仇敌也有自保之力,现在离开我也放心。
晏安看起来丝毫不拦他,但林天贶敏锐的觉得晏安并不赞成他现在出岛。他看着晏安,眨了眨眼,也不说走不走了,只问:“那仙人何时才愿与我一同?”
“若我永远不愿?”晏安冷淡地问。
林天贶笑了笑,一派毫无阴霾地模样:“那我也就不走啦!仙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林天贶说不走了,便当真不走了。静下心在晏安身边好好的习武,还抽空将自己的厨艺精进了一番。
如此又过了一年。
他的身高在这一年里抽高了不少,已经到了晏安的耳畔。不管是拳脚功夫还是刀剑功夫,在这一年之中又精进了不少。
晏安刻意压着他的脾气,以至于连人看起来都沉稳了许多。见林天贶浑身戾气散了不少,晏安终于答应陪他回去看看。
于是他们渡过大海、越过江河、翻过群山,用了俩仨日的时间,就回到了记忆里的故乡。
记忆里亲人的音容笑貌宛在,而当年江湖中有名的无为山庄却已经变成了一方残垣。
那些人,不仅杀了我的家人,还烧了我的家。林天贶站在废墟之上握紧了双拳,牙齿止不住的颤抖。他闭上双眼,又深又急促地呼出几口气,片刻后才睁开眼,对晏安道:“多谢仙人带我回家。”
晏安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和眼里不掩饰的愤怒悲凉。他伸出手摸了摸林天贶的头发,那头发并不柔软,摸起来还有些硬,就像这人的脾气一样,看起来乖顺,实则倔得很。他摸着林天贶的头发,安抚一般地说:“都过去了。”
林天贶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晏安看着林天贶这个样子,就好像见到七年前初见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他无声叹了口气,问道:“你可还有想去之处?”
“仙人陪我吗?”林天贶闻言,抬头看着晏安,一双眼睛泛着水雾睁得圆圆的。
晏安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点了点头,格外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林天贶想了想,便露出一丝笑意道:“那仙人陪我去余州吧!那里四季如春,有特别多的好吃的!难得出来一次,我想好好玩玩。”
想到他还是个孩子时就生活在岛上,每日不断的锤炼着自己,没有一日松懈,晏安便道:“好。”
余州城在无为山庄的南方,若是快马加鞭,估计要走上一月有余。但他们没有马,晏安只习惯性地一把抱住林天贶,直接御剑飞天而去。
流云在脚下飞快地逝去,林天贶抱紧晏安地腰,痛苦地闭上了眼,将头埋进了晏安的肩窝。
林天贶纵然武功高强,但到底是肉体凡胎。晏安御剑也不敢飞太快,是以一刻钟后,他们才到了余州城外。
无为山庄树尚新绿,余州城却早已遍地桃花开。
他们在余州城待了几日。去过城外云岭寺,尝过城内特色菜,在茶馆消磨过时光,也去歌楼听过小曲儿。连林天贶自己都觉得这一次出来,晏安对自己可谓是纵容极了。
我也该见好就收。林天贶这样想着,便对晏安道:“仙人,该玩的都玩过啦,我们过两天就离开这里罢?”
“好。”
林天贶与晏安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他几乎知道晏安一切的生活习惯,包括晏安自己不知道的。
他知道晏安不闭关时,每晚会运行一个大周天,一次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的时间,应该足够了。林天贶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的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从窗户跃了出去。
这几日他们一直住客栈,要了两间房。这也方便了林天贶的行动。他带着晏安茶楼梨园的瞎逛,也总算是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楚。
我想报仇,我必须报仇。林天贶使着轻功一路朝城南飞跃而去,身影在夜空中恍若一道看不清的影子。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仙人失望,很可能我一回去仙人就已不见了踪影……林天贶想着,就觉得鼻子眼睛都开始发酸,他眨了眨眼,压下了涌上来的泪意。
那失常会造访的噩梦快把他逼疯了,阿娘不停的让他快逃,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娘倒在血泊里。
他恨极了当年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人子女,他绝不能让那些畜生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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