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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之公子远道而来 作者:暮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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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穿越时空 平步青云 古穿今

    更残忍的事情是,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千年,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部封锁在了历史里,让他爱无可爱,恨无可恨,依无可依。
    他在死前就已经做好了生死由天的打算,何况坏天下气运这事他做的大逆不道,自认为受这么多年残躯拖累之苦都是轻的。
    现在的情况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落下一张审判,虽然那张纸是空白的,但楚子沉心里却有一些清楚。
    他为心中仇恨乱天命,于是天命就让他无法cao控这一手营造的格局,即使知道消息也是在多年后,只能看着史书上一个个陌生熟悉的名字,无能为力。
    原本他逝世的时候都已经内心平静了,没想到来现代一遭又弄得他心中不太平。现在另一只靴子落下了,他反而不再悬着心,格外扎实安定。
    到底也是燕国公子啊,如今身处异国他乡,怎么有吃住都仰仗别人救济的道理。
    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也不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很难做出盘算。但他总不能一蹶不振从此疯疯癫癫。他还记得自己是公子之尊,至少应该活出人样来吧。
    就像当年给亡国仇敌修筑城墙一样,绝不因厄运和苦难消磨自己。日日夜夜,把那细细密密的仇恨缝在心里。
    想活出人样,至少得能说人话。正因如此,楚子沉才加快了自己学习的步伐。
    这段日子傅致远到处飞来飞去,其实也很忙。前些时候还好,他还能特意抽出时间照应一下楚子沉,爱护一下他心理健康。但是这几周他忙的目不暇接,虽然生活上还能让人照料的细致一些,但再想每晚抽半小时聊天就是扯淡了。
    而楚子沉显然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天傅致远好不容易早回来一阵,就看到楚子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幼儿园光碟,学完拼音,手里拿本新华字典在那儿背呢。
    傅致远凑上去看了一眼,发现楚子沉手边厚厚一沓纸,显然做了不少笔记。每个简体字都对应一个繁体字、一个拼音、一个小纂,旁边还用小纂记下不少东西,大概是释义一类。
    想到此人竟然有背新华字典的勇气,还是繁简两版,傅致远差点就给他跪了。他当时就觉得所有四六级考生都应该给提溜过来看看这位,要是再四六级不过真是羞死个人。
    听到傅致远的动静,楚子沉回头,微微一笑“晚上好。今天回来得很早,不太忙吧。”
    傅致远“噗。”
    他终于理解当初谭磊被楚子沉一句“你好”噎住是什么心情了。
    再定睛一看,傅致远就更赞叹。楚子沉已经不跪在狼皮垫子上,他正坐在软软的沙发里,用他不习惯的姿势,在茶几上做着笔记。
    如今知道了再回不去,他竟然开始入乡随俗了。
    好聪明的做法。
    傅致远也就坐到了楚子沉的对面“这些日子是有些忙,我忽略公子了,实在是很对不起。不知公子……”
    楚子沉微微一笑“早就当不起‘公子’一说,如今更不敢提了。您若是有意客气,按您这里的规矩,叫我先生就好。”
    傅致远愣了一下,心想这入乡随俗的还够彻底的。转念一想,突然想起公子在那时是特指天家贵胄,到了后来才烂大街。楚子沉这么说,应该是担心忌讳问题。
    傅致远这么想,也没有给他解释“公子”一说的演变史,借坡下驴“那么楚先生,实在歉疚。我最近都忙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是不是短了你吃住。”
    “哪里会。”楚子沉唇角还带着那丝礼貌的笑“贵处很好,我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傅致远“……”这才多久,他就连“乐不思蜀”这个成语都学了?
    “我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恐怕还要冷落你一些日子。不知楚先生需要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
    “您有心了。”楚子沉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实在劳烦您,若是条件足够,请为我寻一架琴,两三本史书吧。”
    “好。”傅致远点头“我过几天就让人送来。”
    于是楚子沉也起身,目送傅致远对他点头示意后走进书房。他的目光盯住厚重的书房门很久,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下。
    自己这样被平白奉养着,是被充做门客了吗?
    ——公子你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门客这种说法了,就连奴隶制都过去好多年。
    至于傅致远,他虽然已经从谭磊那里听说楚子沉能说普通话说的很顺畅,但如今听到了,还是有点惊奇。
    楚子沉这个人,记忆力实在不错。
    他想起自己跟谭磊讨论的事情,又啧啧了几声。
    谭磊曾经用一种“我世界观破裂了”的语气来跟傅致远说话。他非常不可思议的表示,楚子沉这种古得不能再古的古人,说话不就应该是之乎者也吗?
    当时傅致远没当成一回事,现在亲耳听到了,也不免有这种疑问——你说白话文说得这么好,真的大丈夫?
    他思路一开始向这里跑,就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笔拿在手里,也不给文件签字,就是放在手上一圈圈转。偏偏技艺有点烂,一会儿就摔了,他也不捡,拿起一根新的继续转。
    过了一小会儿,傅致远突然明白过来,把电话打给谭磊,语气非常理所应当“楚子沉就应该把白话文说得这么顺畅。”
    谭磊不可置信“傅哥,他可是古代人。”
    “对,但这跟他是不是古代人没关系。”傅致远嗤笑一声,还给谭磊举了个例子“这就相当于英国人照着莎士比亚手稿学古英语一样,我保他学完也是一嘴歌剧味儿。”
    他这个例子举完,谭磊也反应过来,长长的啊了一声。
    楚子沉学现代文字几乎跟学新语言没什么区别了,几乎全是照着现代书籍和电视机学,学来的自然是一口大白话。这就像是外国人跟纯北京人学中文一样,要是能学成,那就是一口京片子。
    不过……“归根结底,老祖宗那点东西是没变的。他现在学的是白话文,但你要是给他本什么三苏文集、韩愈文集,他看的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可能还更舒服一些。”
    傅致远就是举个例子,想通这个问题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刚想给文件签字,就发现手里没笔,笔筒也空荡荡。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脚边已经掉了一堆笔。
    傅致远“……”
    再说谭磊听了傅致远的猜测摩拳擦掌,第二天带了本唐诗三百首去探望楚子沉。果然不出傅致远所料,楚子沉看这个更自在一些。
    谭磊表示这他喵的已经是全能复合型人才:小篆古汉语、繁简白话文、诗词歌赋一线通,大概真不用人活了。
    又得到傅致远嗤笑一声:小纂古发音暂且不论,你只要学人家背本古汉语词典,阅读诗词歌赋就没问题了——而且楚子沉背的是繁简两版的字典,你只要背一本就行,何等幸运!
    谭磊想说,外科医生真的很忙的……
    
    第八章 日常
    
    晨光微曦,楚子沉在窗帘缝中露出的一缕阳光下睁开眼睛。
    他撑着床坐起来,齐腰长发有些凌乱,被他用手拢了拢,另一只手伸出去,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把床头的壁灯打开,柔和的昏黄立刻笼罩了整间屋子。
    楚子沉下意识的扭过身去看了看。
    他对这个明亮的精妙物体依旧很好奇,正如同他好奇那占了整个客厅一半天花板的水晶灯的构造一样。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燃料却能产生光,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傅致远的确细心妥帖,给楚子沉购买的睡衣是一件长款睡袍,足够盖到楚子沉脚面。而在楚子沉看来,这是现代生活中唯一符合他着装习惯的东西了。
    那位傅先生曾经表示过,若是他想,傅先生还是有能力为他购置和以前生活一样的装束,不过被楚子沉推拒了。
    他在有意识的压抑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有意识的让自己融入现在的生活里。
    若在春秋,他当然还是受人奉养的燕国公子。然而放在现在,他不过是一介白身无知的布衣罢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条件能和以前活的一样。如果自顾自的自怨自艾,或者对如今的民俗风气嗤之以鼻,浑身每个毛孔都昭发着“我很不同”的字样,才是第一等的愚笨事情。
    人者,众也。众者,同也。
    做一个异类,实在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空气是湿润温暖的。那位傅先生曾经指给他看过墙上的空调和屋里的加湿器……但他仍不明白。
    他如今很无知。
    按照往常的习惯,楚子沉径直走进浴室。银白色的金属水龙头被拧开,温热的水流就哗一下涌出来,击打在洗手池上,翻出小小的泡泡。
    他虽然没有出门,但到底还是在楼下散过步,也曾经留心察看过,这栋房子里并没有任何和井有关的物事,附近也没有湖。
    这水的由来,倒像是仙术——更何况还是温热的。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之事。
    掬水扑了脸孔,又拿起毛巾拭净水珠。棉制品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在手心中多捏了一会儿。
    此物,御寒保暖,吸水能力上佳,触感也柔软。他曾经向那位谭先生旁侧敲击过,这样的东西似乎价格低廉,十分普遍。
    若是章国能种植此物用以军需……
    无论如今怎么想,到底都是不切实际的了。
    他的故国,他的家乡,如今比水中月镜中花还要飘渺虚无,一点点有关故人的回忆都足够奢望。
    虽然他甚至都开始有意识的摈弃自己以前的一些习惯,可是想起过去,还是未免感伤。
    楚子沉轻轻叹了口气,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息。
    他叹气从不是为了给别人听的,只是心中的煎熬要压不住了而已。
    走到餐厅,那位被称为“钟点工”的侍女已经离开,只有桌上的粥食还在冒着热气。今天主食的面点是包子。配的粥是杂粥,用了四五样米;菜是小菜,小碟盛着,看着就清爽可口,占了半个桌子。
    楚子沉施然落座,很习惯的开始吃这顿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早饭。包子是油菜馅的,皮又弹性又筋道,咬一口就满口生鲜。
    实在是很好吃。
    这里虽然没有侍女服侍,可从未在生活上给他半点薄待。
    他身无长物,还蒙如此厚奉,心中十分感激。
    艰苦的日子他是经历过的,而且一过就是整整三年。那个时候不要提像现在这样能每日净身两次,就是食水都成问题。他当时身上刑讯的伤口还没有好,也不奢望有药,动一动就扯得生疼,却偏偏还要做重活,去修筑城墙。
    ——那城墙却是他至恨仇敌的。
    少年人的确是暴烈易怒的,哪怕修身如楚子沉也不例外。有许多次面对监督的士卒辱骂殴打、眼看着燕国旧时的贵族被欺辱逗趣,心头熊熊的恨意就燃起烈火,几乎要把他连皮带骨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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