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翼将他发凉的身子搂紧几分,忽然凑上他耳侧柔情低语:“澜儿,这世上也只有你会如此想问题,如此懂我。”
容澜偏头躲,就听重翼冷了声音又道:“但他们忠女干不辨、偏听偏信,被人利用了却还尤不自知,也称不上贤臣。我不过为了麻痹那躲在暗处的人罢了,倒是又要让你受几日委屈。”
容澜说了许久的话有些体力不支,迷迷糊糊闭眼应道:“那你不如干脆直接宣称我死了,不是更能引那凶手……唔——!”
容澜话没说完双唇已被人封住。
重翼一手捧起容澜的侧面,一手揽过容澜半个身子,凝眉深深一吻,“澜儿,别说‘死’字!我当年没利用你的死,如今更不会利用。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心跳都没了,我与你说话,你也不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幸好千羽辰将你救活……澜儿,剩下的十八年我会好好保护你!你信我!”
容澜被重翼吻得更加无力,挣脱不开,只得软软回击:“皇宫里到处危机四伏,不说你的那堆嫔妃各个看我不顺眼,那暗中引诱你儿子拆除我的人似乎目的也不在废太子,而是除掉我,我的官印都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何况,我母亲安插在皇宫的人你也还没找到。”
容澜的一番抱怨忽然让重翼想到什么,他身体一僵,望向容澜的眼里满是疼惜:“澜儿,也许指示人推你下水的……我本打算等生辰过了再动苗南,如今看来他们却是迫不及待想逼我动手,澜儿,我若杀了你母亲和弟弟,你会恨我吗?”
容澜抬眼,答非所问:“重翼,你生辰过了就放我走吧。我已经吃了冥莲,到那时身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作为交换,我把苗南从南王手上夺过来,还给你,如何?没有南王以令牌祭祖、诚心归顺,苗南永远不可能真的臣服大周,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重翼紧紧搂住容澜:“澜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懂我的心?!苗人对王族再虔诚,也是时间可以磨灭的。我不要你再为我受苦,我只要你安然无恙陪在我身边!苗南祭祖的风俗是血祭,更要跪上三天三夜以感召祖先,你是想要自己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
容澜轻笑:“谁说我要自己献血,跪祖先了?南王又不是我!”
不得不说,虽是冥莲幼花,但容澜体内梦去被解,蚀心水也得到控制,冥莲修复人体损伤的作用见效很快。
不出三日,容澜便可下地,而到了第五日,已然恢复至大量失血前的状态,只是……
“容公子,冥莲幼花的功效也仅能助你恢复如此,你的身体不过常人六成康健,必须好生注意养护才活得到四十。能再寻得一株冥莲,已是上天对容公子眷顾,不忍你过早离世,你切不可淋雨,更不可随意跳进池塘。”
面对王褚风的劝诫,容澜简直有苦难言,他是没想到自己身体差得落下水、淋下雨就会死翘翘,但也不是他夏天没事干,热得往池塘里跳啊,悻悻回道:“这事要怪让‘澜大人’落水之人,我还是很惜命的!”
如今满京城风云,王褚风早听闻当日荷花池的闹剧,叹气:“那畜生再如何要紧,也不比容公子自个儿的性命。你的心肺落了病根,心痛和咳血的毛病不时就会发作,寒症虽急剧好转,但你寒气入骨、再难拔除,即便寻得火蛇,只怕也会在冬日无法安眠。你将受的这些病痛,在为皇上献血前想必太后娘娘都已经告知于你,是老夫害了你呀!”
容澜实在受不了别人可怜自己,“我肯救重翼,自然不在乎这些,也没打算怪谁!十八年对我来说足够长了,按道理,我早就是个死人!你别成天觉得对不起我,我能活着也得亏你妙手回春。”
我早就是个死人。
晚膳前,重翼散了廷议赶来陪容澜,恰恰听到他和王褚风说这一句,脚步定在原地,炎炎夏日,他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得彻心彻骨。
“重翼,我身体康复得差不多,想出宫当面谢谢辰对我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我早两年多前就死了,这一次更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于情于理,我得报答他。这份东西是早前我和你儿子一起编写的,我送去给辰当谢礼,你也看看太子给你这个父皇准备的生辰礼物你可还喜欢。”
重翼一进屋,容澜就递上一份帛书,说了以上一番话。
重翼接过帛书看也不看,倾身拥住容澜,满心怜爱无处诉说:“澜儿,我陪你一起去!往前几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往后十八年,就让我陪在你身边,爱你、宠你,好不好?”
容澜瞪着一边满眼尴尬的王褚风,只在心里抱怨,重翼真是发情得越来越不顾及场合,越来越不要脸!
“你退下。”容澜正抱怨,重翼就挥手让王褚风出去,然后低头吻上容澜双唇。
“唔——!”容澜也不反抗,闭了眼就放任身体缓缓下滑。
“澜儿!”重翼大惊,赶忙松口,托住容澜软绵的身子,作势就要抱了他往床边走。
容澜却是睁眼,站定脚跟后退几步:“臣出宫已向皇上请过旨!臣告退!”
直到人走了,重翼才从惊慌中反应,自己是被容澜骗了!他叹口气、拿起手中帛书来看,这一看,暗沉的眼里闪过光亮,晚膳也顾不得吃,踱步出门:“张德,把廷议刚走的几位大臣都给朕宣回来!果然还是澜儿有办法!”
☆、第80章 皇帝生辰(终)
“少庄主,将田产归还朝廷虽是有偿的,但仍然要承担巨大的利益损失,福城几个粮铺自营运转不周,已经倒闭。”
“少庄主,最糟糕的是,其他商户听闻此消息,纷纷联合地方商会抵制朝廷政令,更有不少士族大家也参与其中,可如何是好?”
“少庄主,皇上也已为了此事连开几日廷议,却扔未找出妥善处理的法子。如果新政就此搁置,千羽庄也岌岌可危了呀!”
“少庄主,澜公子来了!”
自五日前险些经历生死一别,千羽辰再见到容澜时,正被众人围着,为了协助朝廷推行新田制的事有些焦头烂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间,他侧头,容澜就从彩霞碧晚里走到他面前,唇角扬笑,递给他一页帛书。
“呐,给你的谢礼!”
千羽辰接过来看,眼底瞬间闪出亮光,边看边叹:“实在是份好东西,我正一筹莫展,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你之前整日带着太子在京城里乱转是为了做调查写这个?”
容澜点头:“这是配套新田制的试行商荐,里面对朝廷各项新的政策律例都做了详细标解,太子殿下亲自参与编写,还没有颁发各地,先便宜你了!重新分田于民,土地不再集中在你们这些‘地主’手里,也不是就要赔本赚吆喝!少了土地租金,作物成熟后,百姓除了上缴国家和自留口粮的部分,比以往多出的结余也是要拿出去交易买卖,换其他生活物资。市场流动资金增多,商机才是真的无限。千羽庄在田制改革上已是出头鸟,不妨连同这个也一起身先士卒。”
千羽辰早将目光从帛书挪到容澜脸上,但见容澜说话时眼角唇边皆是奕奕神采,一颗沉沦的心越发沉沦。
他有多久没见这人如此充满生机的模样?
千羽辰正望得出神,就听容澜道:“辰,你我许久不曾一起喝酒,如今我身体大好,咱俩喝一杯如何?”
明月皎皎,晚风徐徐,美酒佳肴,二人成席。
以往两年多的时间,容澜与千羽辰时常月下对饮,所谓知己,是真的可两肋插刀,可把酒言欢。
“辰,你不仅又救我一命,还救了我大哥,你对我的恩情我早已还不清,但大恩不言谢,我敬你一杯!”
“澜,你当初为了保住千羽庄才被迫入宫,如今影子已除,只等我协助朝廷将新田制推行,千羽庄便算度过一劫。你对千羽庄之恩我又如何还得清?你我相识一场,这杯酒只为知己的缘分。”
酒过三巡。
“不行了,不能喝了……有点上头……”容澜醉意阑珊摆手,抬眸间,因着喝了酒,眼底泛起一层水雾。
千羽辰看着,心猝不及防一跳,“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转到容澜身前,“哗啦”!绸服滑动,那不胜酒力的人迎面便扑进他的怀里。
一瞬间,本就失了节拍的心,更乱。
他和他的唇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那双唇微微启着,在月光下像刷了一层淡色的釉,蘸着酒,晶莹剔透。
千羽辰痴望片刻,着了魔一般缓缓俯身,吻上。
“嗯……”被吻的人呼吸不畅,轻咛一声偏头,呓语沉吟:“重翼……求你别再吻我了……!”
千羽辰身体一僵。
“我就剩一颗心……。”
皇宫里,过了晚膳,夜色渐深,重翼依旧在勤政殿与心腹大臣廷议,会这样晚的时辰召开宫廷会议,可见重翼对议事内容的着急与重视。
户部尚书程何上前道:“回皇上,太子殿下与澜大人所写商荐虽是以京城为蓝本拟定,但澜大人从商出身,对地方经济颇为详熟,臣与户部其他官员讨论后皆认为:此荐亦可用于全国。”
继徐仲博之后,大周新任丞相顾钟石道:“皇上,臣建议先在千羽庄实行此商荐,如果千羽庄的亏空能因此扭转,地方商会的抵制便会消弭。届时再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此荐,田制改革必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这想法与容澜不谋而合。
顾钟石乃为崇德六年文科状元,拜相之前任职吏部郎中,是除了容澜这个从来没参加过科举的异类之外,大周官场晋升最快的后起之秀,不仅在新一代文人里颇具影响,为官更是敢于革新,但他不保守的同时,却也不冒进。重翼破格提拔他,就是看重了他身上此等性格。
廷议多时,事情终于得到解决,重翼点头沉声:“具体事宜,尔等就胁从顾相处理!”
“臣,遵旨!”
是夜,重翼拿着帛书在容澜枕边情意绵绵:“澜儿,你说这是文儿送我的生辰礼物,实际是你送我的吧?你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问题,想我怎么奖励你?”
容澜酒后头疼,懒得搭理重翼发情,把小狐狸丢给重翼,背身闭眼:“有事找它,少来烦我!”
皇帝生辰将近,皇帝每隔十年才庆祝一次的生辰乃举国大事,皇宫里到处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全国官员更是积极梳理各地十年内的政绩呈报朝廷。
重翼一边推行新政,一边趁着过生日审查大周十年以来的治理情况,忙得几乎头不挨枕,确实少能再烦容澜。
对此,容澜喜闻乐见,算算离自己要走的日子也不远了,于是打算临走前就好好给重翼带几天孩子。
“太子殿下,澜大人请您往敏学殿,说自己身体已然大好,可以重新开始为殿下授课。”
当重文收到内侍传话,几乎是一路跑去敏学殿的,他早听闻后来有王太医赶到将太子太傅救活,但老师养病这些天父皇禁止任何人打扰,他想前往探望次次都被禁军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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