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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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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天之骄子 主受

    “子献?”李徽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若论起经济庶务之事,他自然不如王子献,于是朝身边人看去。据他所知,王子献虽然将经济庶务之类的事都交给了孙榕与孙槿娘兄妹打理,却也绝非不通此道之辈,只是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些上头罢了。
    “西域商路?或可一试。”王子献含笑道。
    当初宋先生带着他四处游历的时候,他的足迹不仅遍及了大唐疆域之内,且敏锐地发现了许多商机。孙榕与孙槿娘兄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悄无声息地便将东西南北的商路打通了。当然,若没有长宁公主的帖子,他们想成为纵贯大唐的豪商必定十分艰难。不过,经过这几年的经营,也总算是有些模样了。
    打通西域商路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钱财,更不是为了香料、宝马、宝石等贵重之物,也能顺理成章地搜寻西域沿途的消息,如灵州、凉州、甘州、肃州、沙州等。无论是永安郡王还是河间郡王,都远在数千里之外,消息稀少,急需探回更多消息确定他们是否怀有贰心。
    越王府与濮王府的人都不方便行动,很容易让人寻着蛛丝马迹,牵连也颇深。但孙榕与孙槿娘兄妹这种“身家清白”的商人却是无碍——当然,长宁公主的帖子也不能一直用下去了。不过,生意若是做得大了,总该寻个固定的依仗才好。不然,无依无靠的富商不过是块人人垂涎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因着说起了西域商路,他们三人便又去了几家胡商铺子,看一看他们的香料、宝石、葡萄酒以及其他货物。直到西市要关闭的时候,他们才牵马离开。李璟策马回越王府,李徽与王子献则并辔前行,带着新买的葡萄酒,往延康坊藤园拜访宋先生。
    二人到得藤园前时,守在阍室里的门子正与几位不速之客交谈。为首的少年郎大约与他们一般年纪,看上去很是稳重,不急不躁地辩解着,浑身上下都带着书卷气。而他身后则立着一个戴着白色幕篱的小娘子,轻纱之中,身形若隐若现。另有一名婢女与三四仆从背负着行李,散落左右,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此处难道不是王子献王状头所居之处么?某虽没有帖子,但对王状头慕名已久,烦劳入内通报一声。”那少年郎见门子看得紧,不由得一叹,从袖中拿出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些,便权作辛苦钱。”他虽看着像读书人,行事却颇有些商贾风范,实在很是灵活变通,且并不令人反感。
    门子见状越发警惕,退后两步:“若是你为了见王郎君而来,又何必带上自家的小娘子?”并非他不通人情,而是那些榜下捉婿者曾使出无数手段想见王状头与宋先生。给钱财想进藤园的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更有大胆的小娘子竟穿着丈夫衣,想跟着一群年轻文士们进来瞧瞧王状头。
    就因着这些用尽手段抢新婿的人家,不单宋先生天天往慈恩寺去,连王郎君也被“逼得”另外赁了院子安置家人。这些濮王府出身的仆从见贵客如此无奈,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同情,自然更不会生出甚么异心,更勤勉地看紧门户,以免出现甚么“意外”。
    少年郎顿时面露难色,门子便又道:“看你们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入长安,尚未住下来。不如先将家人安置妥当,再来求见王郎君也不迟。而且,实话实说,王郎君不堪扰动,已经搬离了藤园。如今在藤园中住着的,只有宋先生。”
    “此言当真?”少年怔了怔,“王郎君究竟搬去了何处?”
    门子摇了摇首,示意他并不能说。
    于是,少年只能无奈地望向戴着幕篱的少女,甫要再言,便听少女低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先住下来罢。明日一早,再过来拜会宋先生也不迟……宋先生应当知道……”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分明。
    然而,王子献却眯起眼睛,翻身下马,细细端详那少女隐约的轮廓:“洛娘?”
    少女几乎是惊喜地转过身,掀开幕篱,露出泪水涟涟的娇美脸庞:“大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家人重逢
 
    在过去漫长的十几年间,王子献对王洛娘的印象一直较为单薄。若非王昌与小杨氏出事之后,她显露出了性情中的坚韧一面,或许他依旧会当她是记忆中那个娇纵无比、气量狭小、目光短浅的小娘子,也懒怠理会她往后过着甚么样的日子。然而,偏偏她却受了王子凌蒙骗而遭了难,令他心中也难得地升起了些许怜惜之意。
    于是,时隔多日再度重逢之后,他几乎是首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妹妹,敏锐地发现她似乎又转变了不少。许是经历了这番艰险坎坷之故,她的举手投足与一颦一笑中都不再浮躁浅薄,反倒是渐渐沉静下来,仿佛一夕之间便从容绽放的幽昙,徐徐地吐露着芬芳。
    王洛娘的皮相承自小杨氏,生得精致秀美,容貌在小娘子们当中亦是十分不错的。只是过去她眉目间的躁动与傲慢生生地将容色减了几分,论起风姿绰约,甚至不如阿娘小杨氏年轻之时。如今,她却像是抹去了尘土的玉石,历经了打磨之后,终是华润内敛,在不经意之间便透出引人夺目的光彩来。
    她确实继承了琅琊王氏的血脉与风骨,成为了一位真正的世家女子。论起仪态与性情,论起经历与沉淀,比之弘农郡公府那些满心只为自己的婚事算计的小娘子们已是高了一筹。
    王子献不由得有些欣慰,但心底亦是长长叹息了一声:经历了如斯坎坷才终于脱胎换骨,对于一位刚及笄的小娘子而言,命运委实太过苛刻了些。而且,因为她的事,王子睦方看破了红尘,王家也彻底分崩离析了。
    “洛娘,这是我的挚友李三郎。玄祺,这是我与你提过的长妹洛娘。”四人在书房中坐下,王子献的目光落在陌生的少年郎身上,微微一笑,“不知这位郎君如何称呼?郎君将王某的妹妹送回家的义举,王家上下真是感激不尽。”
    王洛娘正向着李徽见礼,闻言轻启红唇,似是想代为回答。那少年郎却比她先行一步,叩首行了个稽首大礼:“某何城,代父向王郎君请罪!!若不是家父糊涂,轻信了歹人所言,王娘子又何至于与家人分离数月?琅琊王氏之后,岂能以钱财来羞辱轻贱?望王郎君能够原谅家父的举动……若是不愿原谅,何某亦是能够理解王郎君及家人的愤慨之情,甘愿替父受罚。”
    “原来,便是令尊救下了洛娘?”王子献眯了眯眼,只字不提“买卖”。堂堂琅琊王氏之女,自然不可能像奴婢一样被买来卖去。他绝不可能承认此事,亦希望对方这付玲珑心肠能够理解他的言下之意。
    何城微微一怔,果然心思灵透,低声接道:“何某绝不敢称‘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原该早些将王娘子送回商州才是,不过路上王娘子略感风寒,便行得慢了些。到得商州之后,又听闻王郎君已经举家迁往长安,这才立即赶了过来。”
    “何郎君风尘仆仆,想必也有些疲倦了。不如且用过夕食,略作洗漱,再详谈如何?”王子献浅笑,又温声对李徽道,“玄祺,先生大概正在疑惑出了什么事呢。你不如去陪他说一说话?”
    “宋先生一向喜爱聪明的少年郎,我将何郎君也带过去拜见长辈罢。”李徽遂起身,领着何城缓步行了出去。他的举止既优雅又贵气,何城自是察觉他的出身必定不凡,也更加谨慎了几分。
    此时,书房中只剩下兄妹二人。王子献端详着王洛娘的神态:“我已经差人去接湘娘了。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都挂念着你。由她来陪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我也很想念湘娘。”王洛娘勉强笑了笑。独自一人面对兄长之后,她的眼泪一时之间便难以控制起来,无声无息如纷纷垂落的雨:“阿兄,我也一直念着你……念着三郎。”直到经历了这件事,她才倏然明白,自己最信任的——最应该信任的究竟是谁。千不该万不该轻信了不该信之人,更不该以为那个人还存有一二分良知,不至于对她如此无情无义。
    “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且将来龙去脉都与我说一说罢。”王子献道。
    王洛娘沉默了片刻,才徐徐将那件几乎摧毁了她整个人生的事道来:“探望过阿爷之后,我便越来越想念阿娘。但那个庄子里的人都守口如瓶,谁都不告诉我阿娘到底身在何处。许是看出了我的失落之意……他……他便骗我说,他知道阿娘在何处。刚开始我并不信他,但他说得绘声绘色,说是王常明告诉他的……我一时没有多想,便信了,帮他骗开了看守他的部曲,准备了干粮。”
    “出了庄子之后,我就后悔了。那时候正是深夜,周围的山岭黑黢黢的,仿佛藏着各种凶猛的野兽……我心里害怕,一直劝他回去。但他不听劝,后来竟厌烦了我,将我塞住嘴捆了起来。也不知在山里转了多久,他始终不给我饮食,不但阴晴不定的时候大声斥骂我,还威胁要将我扔给野兽作吃食……”
    “我又累又饿,又畏惧他将我扔下……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终于来到驿道上,遇见了何家的商队。那时候我早已神志昏沉,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直到清醒过来,何家的侍女才告诉我,他将我充作奴婢卖给了她家主人。我一时惊慌失措,去见何家郎主,告诉他我是商州琅琊王氏女,被歹人捉住才遭此大难。若是他愿意将我带回商州王家,兄长必有重谢。”
    听到此处,王子献眸光微动:适当隐瞒前情,许以重利,这位妹妹确实不乏聪慧之处。只可惜以前小杨氏将她教养歪了,所以只显露出些许小聪明罢了。
    王洛娘蹙紧眉,轻轻一叹,继续道:“只是这何家郎主派人去商州打听之后,并未听闻我被强人掳去的消息,所以不愿相信我的身份。我说世家好名,必定不会让这种消息传出来,请他再遣人去庄园中走一趟,他却再也不肯了。而且,他还大笑着说,若是家里真能得一个世家女为媳,也算是改换门庭了。”
    “他有意让你嫁给何城为妻?”王子献挑起眉,“何城怎么又将你送了回来?”
    “带着我回到家中后,何家郎主便将我软禁起来,又张罗起了婚事。何城是他的独子,原本在外拜师读书,听见消息后匆匆赶了回来。他听说我是买来的世家女后,就寻机会与我见了面。我便将阿兄的身份告知于他,唯恐他也不肯信,又背了商州王氏的谱系——”王洛娘眉头微松,红唇轻轻扬了起来,“他说他相信我,会带我归家去,便悄悄将我领了出来。”
    “此子倒是个有决断的。”王子献点了点头,甫欲再问何家的情形,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兄妹二人侧首望去,下一刻王湘娘便推门而入。她眼圈红红的,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惊喜万分地三步并作两步扑入王洛娘怀中:“阿姊!”
    “湘娘!”王洛娘怔了怔,随即紧紧地搂住她。
    “阿姊!我一直担心你……你终于……终于归家了!”原本情谊也并不如何深厚的姊妹二人,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曲折之后,仿佛倏然发现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始终不可磨灭,竟是抱在一起嘤嘤哭泣起来。一个劫后余生,与家人重逢,哭中带着几分安心之意;一个得偿所愿,泪水中亦是带着喜意。
    王子献悄悄地起身避了出去。他立在院子中,听着姊妹二人含着哽咽的问答,不由得微微一叹:若是洛娘能回来得更早些……也许子睦便不会出家?不,其实他心里很明白,王洛娘只是压垮王子睦的一桩事之一。即使不曾发生这桩事,痛失所爱,因王昌、小杨氏以及王子凌而起的愧疚与负罪感,迟早都会让他陷入困境之中。
    就在此时,便听王洛娘发出一声惊呼:“甚么?!三郎……三郎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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