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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生门[第一卷] 作者:君子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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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前世今生 重生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公子说笑了,受累的是你才对”
  “亏你现在还是个女儿身,说起这种话来也是没皮没脸”
  “......公子何意”
  陆忘川无声的笑了笑,睁开眼转头看着她,笑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柳思追先生”
  站在竹林边的是昨晚化作桃花不知去向的酒肆老板娘,听了陆忘川这句话,她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有被人戳破身份的恼怒,她只是把兰花一丢,掸了掸衣裙,面貌便变了一个人,与酒肆老板娘的相貌差别微乎其微,长相及其相似,但却是让人看来判若两人,似乎是眉眼之间的气韵,完全不一样,老板娘娇俏妩媚如少女,而她却阴沉萧索,满目杀意。
  “我早该想到”
  陆忘川慢悠悠道:“什么迷雾城,桃花镇,蔷薇娘子,红月婆,都是你搞出来的把戏,这座镇子,其实就是一个桃坞阵啊......你千辛万苦框我入阵,又给我下桃花劫,图的什么?”
  柳思追冷笑:“你图的什么?难道和我一样,只为破了段重殊的修为,让他当不成佛?”
  她这么迎头倒打一耙,倒真把他给问住了,良久才点点头:“没错,那这么说来,咱俩倒是心有灵犀了?”
  “我不想让他当佛,是毁了他,你又是为了什么”
  “......嘿嘿”
  陆忘川稀里糊涂的傻笑两声,晃着脚泼着水说;“就当我跟你一样吧,于情于理这次都得对你说声谢谢”
  柳思追笑容讥诮:“你还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啊忘川君,我倒真同情起了与你同床异梦的那位”
  “过奖过奖,还有事吗?”
  “受困于人你倒是乐不思蜀,就不怕我永不放你们出去?”
  陆忘川瞥他一眼:“你有这个本事吗?若你魂飞魄散了,你布下的阵法不也就破了吗”
  他这话说的轻巧,简直看待眼前此人与待死之人无异。
  柳思追也明白今日的陆忘川今非昔比,虽无聂华阴的魔性,但孽根已成,于是道:“你毫无仁心,若成魔,天下害之”
  “哈——”
  陆忘川扭过头匪夷所思的笑了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和贼喊捉贼差不多啊,你我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公子,不,姑娘,别说我现在还是个好人家的孩子,纵然我真入魔了,弄死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啊,段重殊此人你还是不要打他主意了,你不配”
  柳思追忍着怒气反问:“那你呢?你就配了?”
  陆忘川抬腿泼了个水花:“你管我配不配呢,就算我不配,你能奈我何啊,姑娘”
  柳思追漠然注视他良久,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陆忘川,你不得善终”
  “承你吉言,诶,有人托我给萧君子带个话,衣冠消白骨,还望故人祭头七啊”
  不知柳思追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转眼已不见踪影了。
  陆忘川坐在岸边又洗了会脚,一手扶着腰略有些吃力的爬起来,回到寂静紧闭的毛竹小屋。
  内室的镂花架子床上,两面秀了穿云走凤的红色床幔垂了下来紧紧的闭合着,把里面的情景遮挡的一丝不露,那是昨晚被段重殊一道掌风打落的,用力过猛,险些把床柱打断,当时陆忘川还不知死活的呵呵笑说,太暗了,好歹留盏灯......
  灯没点成,因为那两扇震荡翻涌的赤红色床帐,比烈火烧云更炙热,更明亮......
  陆忘川把抱进来的衣裳随意的往地上一丢,走进内室掀开床帐一看,段重殊还在睡着,侧身躺在外面,腰上搭着薄薄的蓝锦缎花被子。
  陆忘川站在床边抿唇笑了笑,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掀开被子在里面躺了下去。
  他望着床顶偷偷的呼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沉睡中的那人,右手探进被子里摸到他温凉的手掌,轻轻的握住,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陆忘川着实很累,所以睡得很沉,但是当他攒在掌心的手指略有抽动时,他却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早啊”
  他翻个身子侧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眯眯的看着段重殊,像只春日里趴在巷子口晒暖时一脸餍足的懒猫。
  段重殊掀开眸子的一瞬间,双眼已经毫无偏差的对上了他的眼睛,像是几经考量过般的精准无误。
  此时,他的目光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但他的眼神却太有力量,凝着,蓄力,像一张蓄满力量的强弓,可以贯穿灵魂。
  在他的注视下,陆忘川忽然开始慌了,甚至有点害怕,在他的印象里段重殊从未用这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看过他,似乎在他的注视下他所有的心事都无所遁形,那些他想掩藏起来的心事都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这让他开始......惊惧。
  他知道了什么?
  陆忘川忽然这样反问自己,随后把自己问住了。
  不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隐瞒着他吗?
  答案是否认的,但是他自己都忘了,在段重殊面前,陆忘川这个人都是假的,那就是‘骗’的彻底。
  他不会知道。
  陆忘川这样说服自己,于是又说了句:“早”
  段重殊犹如石刻般的眉眼仍旧久久未动,像是没看到他,没听到他,又像是透过他的双眼陷入了一场真正的迷雾。
  “......早”
  陆忘川看到他的双眼在一瞬间烟敛云收,留下一层淡淡的碧海云潮,微微勾起唇角说了声早,然后凑过来在自己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
  骤雨狂风的转变太快,陆忘川被他亲的一愣,好长时间才抿了抿唇角无声的笑了出来。
  想多了想多了,这人分明是......开窍了啊。
  段重殊掀开床帐赤着双脚下了床,裸着上身朝地上那几件散乱的衣物走过去。
  陆忘川慢悠悠的坐起来,眉眼沉静,唇角漾开一圈圈水纹似的清浅笑意......
  本以为他醒来会大发雷霆翻脸不认人,毕竟昨晚是他一直在迷惑勾引他,甚至可以说是乘人之危吧,人家秉持了几百年的清规戒律,一晚上消失殆尽,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总归是始作俑者。
  看一眼背对他系腰带那人,陆忘川有点糟心。
  这到底是谁把谁睡了?怎么好像是黄花闺女被土匪强占了身子,到头来还得赔上一句,“官人您受累”。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窝心。
  陆忘川掀开被子跳下床,不料双脚刚一落地就闪了腰,哎呦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按着腰半天没起来。
  这一下不得了,本来就腰酸背痛,现在又遭此变故,腰是彻底的拧巴了。
  嘶......真疼!
  段重殊听到身后不小的动静,回头看了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笑了出来,眼角眉梢全是灵动慧黠的笑意。
  像是春风吹红了二月花,一瞬间绽了满园的花影攒动,莺飞蝶舞,天地间霎时便清朗了,什么污浊,什么阴霾,都被他眼角一丝风情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生于乱世,长于红尘,食尽人间悲欢苦楚,却被千万仗红尘俗世濯洗出一副纯净剔透独一无二的风骨。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没有此刻的悸动,只有记忆中初次相见的惊艳,惊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惊诧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选择了信任他,还曾一度想把他当成爹来孝敬,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萍水相逢,到头来,尽是他乡之客......
  陆忘川瘫坐在地上,也笑了,朝他伸出手。
  段重殊走回去把他扶起来,把他的衣裳递给他,然后转头看向从窗外流泻进来的晌午明媚的阳光。
  “入秋了”
  陆忘川听到他说:“秋天的水最清了,是钓鱼的好季节”
  “......你还会钓鱼?”
  “以前,经常钓,在后山一坐便是一个白天”
  聂华阴还曾抱怨过每年一到初春夏末就寻不到他的人影,得顺着河边找半天的时间才找的见他,真是急死人了......
  陆忘川唇角一弯,道:“按你的耐心,河里的鱼不得被你钓光了啊”
  段重殊回头看着他:“想去吗?现在”
  陆忘川一愣:“干嘛?钓鱼?我钓不起,下河摸鱼还差不多”
  面前白影闪过,他徐徐走到窗边推开两扇木窗,抬手扶在窗台上,微微垂下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前,双眉紧紧皱起,眉宇间像是锁了一场无处宣泄的狂风骤雨。
  陆忘川看不到,只看得到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绚烂的阳光在他的身影周边描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像是坠入水中的墨,浅浅晕染开来。
  “......诶?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
  陆忘川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外堂。
  堂中摆着一张竹子搭成的小桌子,桌上竖着一面古朴陈旧的铜镜,还有一只半旧不新的木梳,貌似是个女儿家的梳妆台,昨晚他们进房进的匆忙,自然注意不到房中的摆设,这个梳妆台还是陆忘川今早才发现的。
  把他按倒凳子上坐下,陆忘川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下腰看着镜子里泛黄而模糊的一双人影,笑嘻嘻道:“我来给你梳头发吧,娘子?”
  “......什么?”
  陆忘川嘿嘿笑了笑,打诨几句遮盖过去,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娘说过,新娘子总是最好看的......
  段重殊印在铜镜中的脸模糊不清,五官甚至还扭曲变形,所以他脸上显露出的情绪也就被遮盖了干干净净。
  陆忘川嘴里叼着他的发带,一手把他的头发箍在掌心,一手拿着木梳仔仔细细的从发根梳到发尾,只是长这么大,他别说给别人梳头,收拾自己的时候都是恨不得用发带扎一个死结,一辈子不用再拆洗了才好,这样小心翼翼又尽心尽力的给一个男人梳头,真他娘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他嘴里还咬着发带,探头过去大着舌头问:“疼木疼?是木是太紧了?”
  段重殊默了默:“嗯,可以松快些”
  “嗯嗯,知照了”
  又是好一阵忙活,段重殊的头发都给他揪掉了十好几根,把他心疼的不得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头终于是快梳好了。
  就在陆忘川用沾着自己口水的发带把他的束发缠起来的时候,听到沉默许久的他忽然开口淡淡问道:“出去后,你作何打算”
  手上蓦然一松劲,扎好的束发险些又散开来,陆忘川连忙用手握紧了,小心翼翼的缠着发带说:“你说呢?要不你给我规划规划?”
  段重殊道:“我知道你在白鹿崖施局布阵,企图毁灭白鹿崖大封”
  陆忘川供认不韪;“嗯,还没成呢”
  同时心里也嘀咕,他这是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个一干二净?本来他忘了是好事,省得他费劲狡辩,但是又很不甘心,不甘心他怎能说忘就忘,忘得这么轻而易举。
  头皮被他勒的生疼,段重殊按了按太阳穴道:“倘若你执意冒天地之大不违,与三方玄门四大玄宗为敌......”
  “我并不想与谁为敌”
  陆忘川打断他,帮他系着发带说:“我想要的是潇洒自由,天高地阔,没人能够管训我,没人能够治压我,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可以来去自由,不受拘束,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怎么就非得与你们为敌不可呢?”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一起去钓鱼,钓一天一夜,钓一生一世。
  段重殊闭了闭眼,默默的长叹一口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振翅千里尚不能携飞仙以遨游,区区你一人,如何做得到逍遥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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