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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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阿兄想得周到。”李璟顺势接道,“今夜可否与阿兄抵足同眠?我确实存了许多话想私下与你说……”
李徽自是颔首答应了。毕竟,堂弟回来的那一日正好赶上他大婚,第二日夜里他们便起了争执,两人确实还不曾私下谈论过这些年来的诸多遭遇。而李璟也无视了李玮的暗示,颇有些得意地瞥了王子献一眼,算是对他方才那句调侃的回击。王子献只笑而不语,看似丝毫不放在心上。至于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那也唯有他自个儿方明白了。
这一夜,有人过得惬意,亦有人格外寂寞。
躺在新安郡王寝殿中的天水郡王异常满足,似是完全忘了自家兄长正在新婚期的事实;只能孤零零留在外院中,一人独守空房的王补阙苦练了两个时辰的字,似是借此派遣寂寞,直至深夜才熄灯休息;而正经的新安郡王妃杜伽蓝听说两位郡王的兄弟情深后,浅浅地笑了起来,替她颇觉不平的贴身婢女们也不敢多言。
翌日清晨,李徽与王子献如往常那般早早起身习武射箭,李璟跃跃欲试地加入其中。这几年他在广州苦习武艺,颇有小成,对阵李徽时自然占据了上风,出手毫不容情。然而,在李徽即将落败,而他眉眼飞扬的时候,王子献却倏然闯了进来,横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式狠辣利落,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天水郡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便被他击败:“不可能!我天天耗费半日与杜十四郎一同习武!而你忙于公务,哪有这等空闲?!我们还曾悄悄地去剿过山匪!我可是见过血的!!”立志要纵横沙场的他,怎么能够输给一个文臣?而且还是一位以才华而著称的甲第状头?!
王子献收了刀势,挑眉一笑,轻描淡写道:“当年我出门游历四方的时候,也收拾过不少山匪。单凭着对敌的经验,还是我更胜一筹。怎么,许大王借机欺负玄祺,就不许我替玄祺出头,击败大王么?”
“……那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你的身手怎么可能不曾生疏?”
“大约是天赋所致罢。”
“……”如此“厚颜无耻”的回答,教天水郡王目瞪口呆。而李徽则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往日那位随性自在的王子献终于回来了。也许,他们的生活中也确实需要些许乐趣,方能在各种阴谋算计里游走得略微松快一些。逗弄逗弄某人,便是不错的消遣。
因已经腊月二十九,朝议暂时终止。故而,王子献直到陪着李徽用完朝食之后,方入宫陪伴圣驾。李璟将他当成了必须击败的对象之一,趁此机会打听了许多关于他之事。毕竟,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徽的态度不偏不倚,该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该说的依旧守口如瓶。
不久之后,天水郡王便被亲兄长李玮拎进了宫,去往两仪殿拜见圣人。一路上,兄弟二人皆引来了无数人侧目而视,险些还被监门卫拦住,甚至连守护在御前的千牛卫们都不敢认远道归来的嗣越王。
圣人见到这位侄儿后,一时间亦是哑然无声。良久,他方道:“千里,你怎么从‘的卢’(白色名马,刘备所用),变成了‘乌骓’(黑色名马,项羽所用),朕都觉得有些眼花了。来,走近些让朕仔细瞧瞧。”
李玮的字由先帝所取,确实有“吾家千里驹”之意。圣人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有调侃,亦有亲近之感。李玮的神情不由得轻松了些,依言来到他跟前坐下。李璟则禁不住笑了,一看旁边的御前众臣们也无不悄悄地勾起了唇角,遂又正色起来。所有人中,唯有已经见识过嗣越王面貌的王补阙一直保持平静,始终自顾自地忙碌着。
不过只言片语后,叔侄三人间便亲近如旧,丝毫不见分离多年的生疏。圣人很是关心地问起了越王李衡与越王妃王氏,李玮也仔仔细细地答了,并不夸张,也不隐瞒他们曾因不适应广州的水土而病倒过的事实。
“二兄与二嫂着实辛苦了。”圣人感叹道,“回到长安之后,可须得好生保养一番。”
李玮又提起了些在广州的趣事,倒教圣人略微开怀了些。李璟也时不时地在旁边补充,见缝插针地提他“剿匪”的功绩,甚至还曾入海杀过海贼等等。圣人越发听得津津有味:“好孩子,你们兄弟二人果然是为从武而生啊。”
这时候,河间郡王也来面圣。李玮与李璟立刻知趣地退到旁边,就见容光焕发的河间郡王独自大步而入。见到圣人之后,几乎是转眼之间,这位郡王便红了眼眶,虎目含泪地跪倒下来:“臣叩见圣人!真想不到,臣居然能赶在除夕之前回京,面见圣人。在途中病倒之后,臣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长安,再也无法叩谢圣人之恩了!”
说罢,他实实在在地叩首九次,发出砰砰地响声。再抬起头时,额头都发红了。
“……”天水郡王怔了怔,不禁想到:猜得真准!果然字字句句都在替自己辩解!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如何了不得的忠臣良将,忠君之心天地昭昭、日月可鉴呢!!
猜测得精准无比的王补阙也暂时放下了公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收放自如的河间郡王。他倒想听听,这一位的脸皮究竟有多厚,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那时臣已经病得昏昏沉沉,竟隐约想起当年初见圣人的场景!也不知圣人是否还记得,当时……诸多皇子中,唯有圣人待臣最为温和亲切……臣此生都不会忘记!!可君臣多年,除去初见之后,竟只在先帝大行时又见了一面,何其可惜!!”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直言一击
“那时候,臣只恨不得能立即起身,也好早日入京面圣!而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涕泪四下的河间郡王膝行至圣人跟前,再度俯首,浑身都仿佛透着激动与极度的兴奋,更带着难以抑制的景仰之色。此情此景,足以令诸多旁观者禁不住为之微微动容。
圣人亦不例外,笑如春风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朕怎会不记得?彼时难得见到年长朕许多的侄儿,朕险些记错了,要唤你‘族兄’。你一声‘晋王叔父’,便让朕顿时呆了半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河间郡王这一支的辈分在族中可谓是最低的,一群宗室亲王郡王都是长辈,而年纪足可成为他的儿孙者却是不折不扣的同辈。
因过去的回忆而亲近地相视而笑后,这对便宜叔侄遂热情地携着坐下,寒暄起来。李璟眨了眨眼,听着河间郡王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许多旅途中之事,也并不提镇边练兵种种要事,只说入京之后的感触,不由得心中暗暗冷嘲:数年不回京,回到长安后才不过一日,怎会有这么多话能说?!他们又不是那些对家长里短感兴趣的女眷,谁愿意听他说这些?!
李玮察觉他已是满腹牢骚,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侧击了一拳以示警戒。他强忍住痛楚,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平静的神情,却实在忍不住大怒,瞪了自家兄长一眼。所幸众人目前都专注地听着那对便宜叔侄的交谈,无人注意他们两兄弟,否则难免教人看出端倪。
圣人倒是不急不躁,听河间郡王描述着长安风物,仿佛一夜之间便发现了京城的繁华盛景,勾起唇笑道:“边关苦寒,倒是委屈你了。不如在长安多留些时日,朕每天开设宴席招待你,也算是以此相酬你这些年来的忠心了。”
“臣可担不得啊……”河间郡王笑叹道,“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竟劳烦圣人设宴相酬,臣委实过意不去。论起辛劳,永安族祖父戎马数十载,年纪又大了,才该留在长安享受天伦之乐才是。臣如今正当壮年,还能继续为圣人守土几十年呢!”
“你们的忠心,朕都明白。”圣人仿佛有些感慨,“咱们都是李家子孙,哪有一些人始终留在长安享福,另一些人却不得不尝遍风霜雨雪的道理?朕也会劝一劝永安叔父,让他安心在京城中养老。至于你,朕便是再不舍得,也须得放你去边关,否则朕也放不下心。不过,举办宴饮之事就不必推辞了。眼下正值年关,热闹欢庆些也好,带着喜气回胜州才是吉兆啊。”
河间郡王犹豫片刻,迟疑道:“今岁胜州附近连降大雪,粮草匮乏,内附的突厥与铁勒部落似有些不安稳,臣着实有些不放心哪。若是他们生出异动,闹出事来,臣又有何颜面参加圣人举办的宴饮?又有何颜面自称为圣人尽忠呢?”
“这倒也是。”圣人并未坚持,只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河间郡王不由得眼底微松,正欲说几句好听话圆过去,便听旁边有人忽然道:“圣人,恕微臣直言:宗室好不容易团圆,若是不多聚些时日,下一回团聚不知又该是何时了。尤其是永安郡王与河间郡王,数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尚且来不及歇息一段时日便又急匆匆地奔回去,若是病倒在半途可如何是好?”
这声音极为年轻,略有些低沉,却犹如洞箫声般扣人心弦。河间郡王觉得有些耳熟,回首看去,却见那位昨日刚见过的年轻俊美的低阶官员朝着他浅浅一笑,风华斐然:“尤其永安郡王年事已高,河间郡王又大病初愈,还是须得小心些为上。不若休养一段时日,待到春暖花开时,再动身回沙州与胜州也不迟。”
圣人挑起眉,颔首道:“爱卿所言极是。朕确实也不放心——若是他们都病倒在路途中,便是朕不体恤臣下的过错了。朕这回召见众宗室,也不过是为了团聚,可不能过于劳累朕的两位镇边心腹大将。否则,便是得不偿失了。”
河间郡王立即拧眉道:“圣人尽管放心,臣已经并无大碍了……其实,留在长安亦是臣之所愿,只是胜州的情形有些复杂,臣实在是放不下心……唉,早知今日,臣便该好生培养一个能当得起事来的辅佐之官才是……”
“大王安心罢。”那年轻官员又接道,“不过是缺了些粮草而已,只需从附近数州调度过去即可。毕竟,突厥与铁勒诸部内附已久,若是没有遇上生死存亡的意外,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乱子。更何况几位突厥将军都在京中,素有威望,只需让他们去信安抚一二,便可安然无虞了。”
河间郡王一时寻不出别的借口,只得强笑着应了。圣人瞥着他变幻的神情,亦真亦假道:“怎么?方才还说京中繁华,想留下来陪朕饮酒,如今王爱卿献计献策解了你的后顾之忧,你却似是并不高兴?”
“不,臣当然高兴!”河间郡王忙道,“只是到底心里有些挂念而已。这位王郎君才思敏捷,能及时解臣之忧,确实不愧为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臣之犬子也不过比他年轻两三岁,却远远不能及啊!!”
圣人抚着短髭,笑得格外愉快:“朕亲自取的甲第状头,自然非寻常年轻人可比。”无论身处什么官阶,都能及时品察上意,立即挺身而出,战斗力无人能及,又毫无家族负累——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孤臣,他自然无比满意。“不过,你也莫要太过谦虚。你家大郎是个老实孩子,瞧着与过去的玄祺很有些相似之处。说不得哪一日便能脱颖而出,同样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呢?”
河间郡王自是笑着谦逊了几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王补阙,目光微微一沉。不多时,圣人又将李玮与李璟兄弟再度唤过来,让他们与河间郡王认识,赞道:“这两个孩子都颇有用兵天赋,朕打算让他们好生历练几年,日后也好远镇边疆,为你们几员大将分忧。到时候,你们可不许藏私,早早地将他们教出来,才能回到长安享受悠闲自在不是?”
“圣人说得极是,臣便是为了自个儿日后的闲散日子,也必定会尽心竭力。”河间郡王答应着,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李璟敏锐地悄悄看了他一眼,对此人越发厌恶了。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若是圣人想将他交给河间郡王教导,他定然不会答应——说来,圣人知道此人意图谋逆,应当不会将侄儿白白送到他手中做人质罢?
连续畅谈了几个时辰,圣人将三位侄儿都留在宫中用了午食与夕食,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们出了宫。河间郡王前脚刚纵马离开,李璟后脚便趁着李玮若有所思的时候,立刻御马直奔新安郡王府而去。
待他来到李徽的书房中,绘声绘色地将方才的情景描述了一遍之后,王子献也过来了。三人转到密室中对坐,略进了些夜宵。长宁公主、信安县主与杜伽蓝静静地在旁边听着,神情各异,仿佛思索对策,又仿佛隐约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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