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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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与李玮抬眉望向其余众人,令他们颇觉意外的是,回应得最为积极的居然是几位小娘子。倒是郎君们除了李璟之外,都显得格外平静。有些平静来自于他们的自信与笃定,有些平静则来自于他们对小娘子们的信任。
便听王洛娘道:“唯有荆王府出现的是假王,其他时候——包括今日皆是真王。虽然看起来,他这两天的举止都有些突然,但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众人罢了。他们二人正在尽力弥补彼此真性情与言行举止的差异,故而对嗣越王殿下以及其他人时近时远,态度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长宁公主接道:“因谁也不知他的性情为何,所以他这般作态也没有人觉得意外。便是真王离开,只余下假王,也不可能轻易被看穿。若是真王离京,假王只需声称病倒,或者以其他理由待在府中闭门不出,过一段时日之后再出来,大家对他的印象变淡,自然也无从再分辨真真假假。”
“不过,无论他们如何佯装替换,短时期内,某些本能的反应,以及说话的口音与语调,依然会有莫名的差异。”王湘娘的双眼亮晶晶的,“真王在长安生活过一段时日,官话说得更为地道,也带着些许胜州口音。而假王虽然已经尽力学了地道的官话,遣词用句却依然有些违和之感,乡音更明显些,一时情急之下也更容易露出破绽。”
接下来,这群小娘子们便一言一语地说起了她们所观察出的真假二王之间的区别。兴致勃勃之状,丝毫不亚于她们讨论新首饰与衣衫的时候。杜伽蓝亲自挽袖磨墨,用簪花小楷一条一条记录下来,时不时也补充一二。
这一瞬间,李欣与李玮发现,他们二人居然毫无用武之地。他们所发现的那些“证据”,也不过是这些条目当中的某一部分罢了,并无特殊之处。再看李徽等人,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又或者早有预料。
见两位兄长都觉得有些惊讶,李徽很是淡然地解释道:“女眷们的宴饮场离得不远,她们又细心,便是暗中观察许久,河间郡王亦难以注意到。而且,阿娘、姑母们都偏帮着她们,布置了好几出意外供她们试探之用。”
诸如派侍女斟酒的时候,不慎满溢出来;又如行路匆匆忙忙撞上去,而后跪地大哭;再如让淘气的宗室家孩童拿小弓小箭在附近玩耍,不小心射中;再或者真真假假传话,去试一试李仁的各种反应——总而言之,都是些女子擅长的内宅小手段。但这些小手段累计起来,亦能够瞧出不少异常。
待到小娘子们整理完,竟列出了足足数十条。李璟率先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不禁愕然:“……你们确定?居然能找出这么多条来??什么‘皱眉时,攒眉久久不语,仿佛以势压人者为真王……但假王气势不足,唯有始终沉默’?这两者有何区别?!”
“这种区别,你自然是瞧不出来的。”长宁公主当然不满他的怀疑,立即辩驳。
“可你们这些判断,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些。”李璟立即向兄长与友人们寻求认同,“口音以及语调这些,我当然觉得妥当。但这种诸如神态、气势之类,实在难以判断,不足以作为证据拿出来罢?”
“景行,你以为不可,但或许其他人与她们会有同感。”这一回,连杜重风都并不赞同他之所见,“不同之人或许能观察到同样的异常之处,说不得哪个细节便令他们感同身受,自然更信我们几分。”
李璟闷闷地应了一声,便听王子献又道:“既然她们觉得异样,列出来又何妨。只不过,这些疑点的可信程度亦有高低之分罢了。我们只需将条目以可信程度高低排列,再拿给其他人瞧,他们自会分辨。”
“既无补充之处,那我们将这些条目记下来,趁着明日清河姑母主持吴国公府宴饮,给长辈们说说。”李徽接道,“待到宴饮结束后,我们立即随着长辈们去宫中,向叔母说明此事。想必听说大家都在安仁殿,叔父定然会过来瞧瞧,我们便可将证据都呈上去了。”上元节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安排,众人纷纷称是,并无异议。不过,他的目光仍是落在了李欣与李玮身上:“两位兄长可有甚么想法?”
李欣定定地望着他,倏然有种吾家儿郎已长成的欣慰感,同时也隐隐觉得失落。就算他并未参与此事,三郎定然也能处理得干净利落罢。他已经不需要兄长的支持,也能独自支撑起新安郡王府了。甚至,他不由自主地觉得,阿弟应该能比自己走得更远。经历了孤身在长安、在朝廷中沉浮的这几年,他早便已非过去的少年郎了。
“就按你所言罢。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二人不出现较为妥当。而且,既是王致远发现了端倪,也该将他一并带上。他如今的官阶依然太低了,能为之事有限。多积累些功劳,从御前转去尚书省,拿得些实权也好些。”
若待在门下省,再想往上升,便是正五品上的谏议大夫或者给事中。前者不过是虚职而已,后者则是机要职缺,有阅读敕旨之权——圣人不可能任命一个不足及冠年纪的年轻人担任如此要职,便是圣人愿意,宰相们恐怕也不会同意。
王子献没想到,李欣居然会替他考虑,不由得微微一怔。
然而,下一刻,李欣望向他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审视,仿佛无言地道:我信任的并非是你,而是玄祺看人的眼光。他所能依仗之人实在太少,我不得不替他考虑,壮大他的羽翼。
不过,仅仅只是如此,王子献亦弯起唇角笑了起来:长兄有软化之意,玄祺定然会很高兴。说不得,接纳他们的感情也是迟早之事呢?
☆、303.第三百零三章 破局之法
第二日,趁着吴国公府举办宴饮的时机,李徽与长宁公主将所有证据呈给了长辈们。这些长辈皆是亲近可信者,如濮王妃阎氏、临川长公主、清河长公主以及吴国公秦安、驸马秦慎父子二人。至于濮王李泰、驸马周子务这样的人物,显然并不适合讨论这等机密要事。同时,诸如荆王以及永安郡王等,在河间郡王的眼皮底下也不适合往来。
与性格谨慎的女眷们以及陷入沉思中的秦慎相较,秦安显然对晚辈们的证词十分信赖。即使他只在除夕夜宴与大朝议时见过河间郡王两回,亦以老辣的目光,看出了其人身上的颇多疑点。于是,听闻河间郡王携子来赴宴后,他便让秦慎与秦承将这位传闻中的“逆王”领到自己跟前,也好仔细瞧一瞧。
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圆圆胖胖的老人回到众人所在的花厅中,神色略有些深沉:“今日来的,定然是假王。”
李徽与王子献对视一眼,无言地交换了他们的看法:在荆王府的那一回,假王看似并未露出多少破绽,而荆王作为其“盟友”,便是瞧出些许不对,亦始终维持沉默;今天则是河间郡王的又一次试探,以吴国公府与清河长公主、驸马秦慎来考验假王的能力。
然而,千算万算,河间郡王或许不曾料到,一直称病的吴国公秦安居然破例出面见了假王。纵然假王的破绽较少,应对也十分得体,此刻亦难免忐忑不安,唯恐秦安有所怀疑。当然,秦安这等老狐狸自然不会打草惊蛇,不过与他泛泛而谈了几句,便假作身体不适请他离开了。假王见四周始终毫无异样,秦慎与秦承一直都在招待客人,方缓缓安下心来。
“老夫立即给圣人写一个折子,你们随后便带进宫去。”沉吟片刻后,秦安道,“在上元节之前,无论圣人何时召见,想必河间郡王都没有胆量让假王替他入宫。圣人不可能亲眼判断假王的存在。没有合适的名目,也无法公然搜查河间郡王府。说不得便是搜查,也查不出甚么来,毕竟这位假王极有可能是他随身的侍卫或部曲。”
“舅祖父觉得,叔父会相信我们的判断么?”李徽脸色凝重地问。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安瞥了瞥在场众人,“不必都浩浩荡荡地入宫,只需三四人便足矣,否则必将引来不必要的猜测。你、王大郎,而后便是悦娘与三娘(清河长公主)。待到宴饮结束之后,即刻去罢。早些布置下去,我们也能安心。”
既然长辈已经这般安排了,阎氏与临川长公主自然遵从。倘若她们过多干涉此事,也确实并不妥当。清河长公主与圣人不仅同为秦皇后所出,而且年纪相近,自幼一同长大,情分比之其他兄弟姊妹都更胜几分,自是格外与众不同。更不必提她嫁入了秦家,驸马亦是圣人的心腹了。
而李徽察觉秦安所言的未必仅仅只是河间郡王的猜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凛。许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险些忘了盘踞在太极宫中的那一位绝非真正温和的长辈。若希望长辈始终慈爱相待,自然不能随意越过某些敏感的界限。
傍晚时分,吴国公府的宴饮行将结束,李徽与王子献护送着长宁公主的厌翟车驶向了宫城。这些时日里,几乎每天皆是如此。毕竟永安公主尚且年幼,就算宴饮再热闹,亦不可能长留宴饮场中。只不过,今日护送她回宫之人除了兄姊之外,还多了一位王补阙罢了。当然,没有人知晓,此刻厌翟车中坐着的,是三位贵主。
一行人来到安仁殿拜见了杜皇后,由李徽说明了真假河间郡王之事。杜皇后隐约曾听长宁公主透过几句,此刻也并不觉得十分意外。她以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年轻而又俊美的王补阙,这样出众的青年,谁不见之甚悦呢?
“幸而王郎君敏锐,才发现了假王的蛛丝马迹。此事关系重大,也该让圣人来处置才好。” 说罢,她便命人去甘露殿请圣人。不过,传话的尚宫还未行礼离开,便有宫人躬身进来,说是圣驾到了。不多时,圣人就披着重重裘衣步入安仁殿中,脸色略有些苍白,透出浓浓的疲倦之态。
“妹妹居然也在?”他仿佛有些意外,此时能在安仁殿中见到这么多人。制止了众人对他龙体欠安的担忧后,他缓声道:“不过是稍有些受寒,夜里睡得不□□稳罢了。朕本想来见一见悦娘与婉娘,却不想你们也在。如今正是年节中,若没有遇上要事,妹妹定然不会在此时入宫。说罢……可是今日宴饮中生了甚么变故?”
清河长公主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忧虑,也不再多提让兄长保重龙体之事,而是径直从袖中取出吴国公写的折子:“阿翁着我呈上的折子,阿兄且看看再说。”
圣人仔细浏览着,双目猛然一缩,而后凤眸微微眯起来,神态却看似依旧平静。看罢之后,他掩卷沉思片刻,方望向李徽与王子献:“舅父在折子中提到,是王爱卿首先发现假王的痕迹,而后玄祺与悦娘以及景行等数人一起查出了种种证据?”
“是。”李徽与王子献颔首行礼。
“你们且将经过仔细说与朕听。”圣人淡淡地道,“如此欺君罔上之辈,朕真是闻所未闻。”说着,他的目光微微发冷:“幸而他尚未胆大妄为到用一个假王来应付朕,否则……”余音未了,意味深长。
王子献便解释了迎接河间郡王回京那一日以及后续几天他所发现的疑点。当然,关键在于,他并非先知先能,也不过是见过假王又见真王,所以心生疑虑罢了。而这些疑虑,亦在这几日的宴饮中一一得到了验证,说明他的顾虑并非虚言。
李徽则述说了小娘子们列下的条目。不提她们如何使手段发现的,只用自己的经历来解释清楚。至于口音语调等细节问题,则推给了曾经四处游历过的宋先生与王子献。那些光凭感觉的条目,便推给了李璟——当然,天水郡王或许并不愿意领这些连他都不相信的功劳。
“他入京之后,朕当他已经幡然醒悟,不会再痴心妄想。却不料,朕不过是试探一回,他居然就心虚至此。”圣人眉头微皱,“可见此人必定心怀不轨之意,才会如此畏惧回京,如此害怕朕。虽则他谋反的证据尚有不足之处,但若是捉住假王,便是样样齐全了,足可给他定谋逆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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