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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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陈都尉信任王某,便随我来罢。”王子献也不再与他继续婉言来回,“咱们须得着紧些,早些赶至下一个驿站设伏。否则,待他们穿过秦岭,去了华山,便出了陈都尉的管辖之地,也不好动手了。我家部曲知道有条小径,两个时辰之内便能赶到岭东驿。”
“儿郎们!走!!”
此时此刻,两人都默契地忘记了——就算王子献回商州探亲,也不需要经过秦岭的事实。无论他们是因何而来,至少在之后的数个时辰之内,他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唯有通力合作,方能真正与河间郡王展开势均力敌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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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简陋的岭东驿依旧静谧。今日正值上元佳节,便是那些满心只想着挣下万贯家财的商人们,亦不会选择在如此热闹的节日中又苦又累地出行。故而,本便偏远的这一段驿道上,前前后后数十里都不见人影。而这座驿站中除了捉驿与几个年老的驿丁之外,亦是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阵阵马蹄声响起,一群形容凶恶的大汉沿着驿道驱马冲将过来。驿丁们发觉这群人来者不善,颇似悍匪,立即退回驿站内,关上破旧的木门。寻常悍匪知道这种偏僻驿站没有吃食,更没有钱财,根本不会理会他们。只需稍等片刻,待他们走远了,驿站自然而然便安全了。
然而今天却不同寻常,悍匪们几乎是冲着驿站而来的,蛮横地撞开了门之后,随手便拔刀欲杀人。更有人嗅见吃食的香气后,均露出了垂涎之色,立即迫不及待地奔去厨下搜刮粮食——
他们已经足足饿了整整一夜又半日,此刻均是腹鸣如鼓,自然不可能按捺得住。连正要手起刀落杀人的几人,动作亦不由得缓了缓。而满面惊惶浑身灰黑的老驿丁们立即四散奔逃,被砍伤的人大声哀嚎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也跟着逃了。
悍匪们饿得没有多少气力,竟然一时间没能追得上这些驿丁。见并无异状,一个满脸伤疤的大汉便将浑身带着疲惫之色的河间郡王扶了进来。许是太累了,又许是受了伤,河间郡王的脚步有些虚浮,几乎是跌坐在前堂中歇息。
那大汉给他倒了温热的酪浆,他饮了一口,险些因奇怪的酸涩感而尽数呕了出来。毕竟,穷山僻壤的驿丁们所饮之物,自然远远无法与王公贵族相比。大汉见他脸色苍白,便又喝问厨下可有甚么吃食,立即给主上呈上来。
这时候,众人皆渐渐放松下来。毕竟,他们已经反复确认,确实早已甩开了追兵,暂时安全了。此时也应该休憩片刻,养足了气力,再为之后做打算。
就在此时,隐约响起破风之声,倏然有数支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犹如闪电般,朝着河间郡王射了过去!!
守在他周围的大汉们大惊失色,立即扑上去阻挡。几个大汉均纷纷受伤倒地,却仍有三箭依旧直直朝河间郡王而去!!千钧一发之际,河间郡王竟生生地扭转了身子,躲开了射往要害的两箭,唯有一箭穿过了他的肩膀,令他发出一声低吼:“有伏击!走!!”
☆、第三百零九章 逆王逃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河间郡王中箭的那一刹那,原本被悍匪们追得四处奔逃的驿丁便从高声惨嚎的老山羊化成了恶狼。一个个比悍匪还凶狠几分,电光石火间已经拔出怀中的障刀,迎头便扑向敌人,狠狠地朝着要害刺过去。那些追杀他们的悍匪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竟一个照面便被杀了个干净。如此利落的手段,绝非那些从未见过血的府兵可比!
又有数人从二楼一跃而下,横刀闪烁着寒光,直指河间郡王!!受了箭伤的大汉们艰难地拔刀阻拦,虽有人闻声前来相助,却只能险而又险地绊住大部分人。依然有几个戴着驱傩面具之人突破了层层防备。其中一人身姿轻盈,看似轻巧地往前一送,刀芒划过了河间郡王眼前,血光四溅,几乎削掉他半张脸。
河间郡王痛呼一声,双目瞬间赤红一片。他似是被激起了凶悍之气,拔出自己的佩刀便挡住来人再度斜劈过来的刀光。两刀相抵,僵持不下,二人就此对峙,不断地增加气力,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对手以及自己的刀上。就在不远处,满脸伤痕的大汉眼中凶光闪烁,举刀扑将过来。
戴驱傩面具之人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般,足尖轻点,借力翻空跃起,便与河间郡王换了个位置。他尚在空中之时,从怀中又取出一柄障刀,狠狠地往下刺去。
这一瞬间,河间郡王心底倏然升起冰冷刺骨之感。那柄障刀闪着微光的刀尖绽露出的寒意,仿佛顷刻间便侵入了他的骨髓深处。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这一刀刺实了,他的性命便将会断送在此处——断送在这个偏僻简陋的驿站当中。
但他怎么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怎么能死在这些根本不知底细的人手中!!就算最终大业不成,举逆失败,迟早都要死,他也须得轰轰烈烈地死!!死得天下皆闻,死得连皇帝与朝廷上下都不得不记住他!!死得连史书中都会给他记上重重一笔!!
满脸是血的河间郡王此刻看起来格外狰狞,他死死地盯着腾空的敌人,几乎是拼尽全力抬起了手,本能地抓住了那柄障刀。削铁如泥的障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手掌,却也只能仅此而已,无法再更进一步。鲜血洒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那张被割裂的脸孔格外恐怖,犹如夜叉修罗。
戴着驱傩面具之人似乎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迅速收回障刀,举起横刀挡住已经发狂的那个大汉。他似乎想迅速击退此人,继续与河间郡王厮杀,不料此人却十分难缠,从无数次生死中历练而出的直觉与经验,足以挡住他的脚步。
另有数个满脸凶相的男子立即护着河间郡王,将他带出了这个危机四伏之地。然而,不等他们走出数步,驿站院子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草料中又突然冲出了数十人。外头的山林里,亦是再一次落下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最终,河间郡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方狼狈不堪地带着寥寥数十属下逃出了生天。隐没在密林中之前,他回首森然望去,依稀能瞧见那个即便戴着面具也依旧仿佛鹤立鸡群般的年轻人。武艺出众、杀敌勇猛、身份高贵的年轻男子,遍数京城之中,又会有多少个?!
一个猜测开始盘旋在他心中,犹如毒虫,不断地啃噬着他的理智。他暗自发誓,若是这一回能够安全回到胜州,必定会百倍千倍回报此仇!!
“追否?”陈都尉皱眉问道。
王子献环视周围的惨状,摇了摇首:“咱们也死伤惨重,便是追上去恐怕也留不下他。”这些看似悍匪的大汉都是纵横大漠的马贼,凶性非比寻常。即便遇见突如其来的伏击,也并未让他们彻底慌乱。处于下风的时候,他们更是杀得兴起,以命抵命,害得不少王家部曲身受重伤。府兵们便更不必提了,几乎是尸首遍地。
陈都尉双目微黯,定了定神,苦笑道:“也罢,这将近三百具尸首,也够我交差了。更不必提,还有一座可继续调查的庄园。他们逃出了秦岭,便走出了商州,也不该由我来管辖,只能让华州的折冲都尉继续围堵了。”
“我们虽有地利人和,却无天时。”王子献也叹道,“不过,陈都尉尽管安心,再过一段时日,便有报此仇的良机了。”平叛所用的大军,自然不可能完全从边疆征调,依然需要征召各地府兵汇集。商州靠近长安,有地利之便,不可能例外。
“除非我的下属能变得像你家部曲那般勇悍,否则……所谓的挣功劳,也不过是送他们去死而已。”陈都尉低声道,转身便去查看众府兵的伤亡详情了。
而王子献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圣人心心念念掌握兵权,却一直苦无值得信任的领兵之将。眼前这一位品性不错,正值壮年,且出身寒门,身后并无凭仗,于情于理都应得到举荐。只是,举荐人以及时机都须得费一番思量。
不多时,又有马蹄声响起,众人不由得微微一凛,立即戒备起来。当遥遥望见来人时,王子献神色微松,示意大家放下弓箭。这新来的数十人正以为前方杀气四溢的必定是敌人,为首的杜重风与李璟瞧见了依旧玉树临风的王补阙,亦收起了武器。
“战况如何?”扫了一眼地上的残肢断体,杜重风的神情微微有些沉重。
“他负伤逃走了。”王子献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的推测与方才的伏击过程,“再往前便是华州,陈都尉的下属伤亡惨重,也不适合逾越所辖之地行事,故而没有继续追击。我可将负轻伤的部曲都给你,带着继续追踪罢。截不住便罢了,能杀伤多少算多少,将与他们勾结的庄园都尽数拿下来。”
“多谢。”杜重风拱了拱手,拨马欲走。陈都尉唤住了他,给了一封匆匆写就的血书:“华州的折冲都尉都与陈某相识,这位郎君不妨拿着这封血书,与他们一同追击贼匪。无论如何,也强过单打独斗。”
杜重风谢过了他之后,便领着近百人沿着驿道奔向了华州。李璟远远地目送他离开,侧首见王子献浑身是血,不由得道:“你竟也受了伤?眼下已经没有余裕让你疗伤了,须得赶紧奔回长安,否则便要赶不及上元夜宴了!”宫中夜宴,自然不容任何人姗姗来迟,对圣人无礼。
“区区轻伤罢了,不妨事。”王子献轻描淡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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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临,盛装打扮的杜伽蓝立在郡王妃车驾之畔,轻声道:“大王不必担忧,有杜郎君前去接应,王郎君定然不会有事。就算赶不及上元夜宴,大王也可替他称病告假。圣人素来慈善,又甚为看重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正因为叔父看重,他才不能缺席。若是在叔父心里留下了不知进退的印象,日后或许便得不到信任了。”若非圣人恩宠,以王子献的官阶,不可能有幸列席上元夜宴。无论他因何缘故错过这场宴席,都是对圣人恩宠的不尊重,自然会令圣人觉得不舒服。
李徽收回远望的目光,示意她登车:“夜风寒凉,你赶紧入马车罢,免得着了风寒。”他话音方落,侍女们便将杜伽蓝扶上了车。她深深地回望了他一眼,手中的檀木珠不急不缓地继续转着。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所谓的贪嗔痴三毒,给世人带去的喜怒哀乐,或许亦正是凡俗红尘的可爱可亲之处。
不多时,新安郡王府的车驾与隔壁公主府的车驾汇合,杜伽蓝又入了长宁公主的厌翟车,方一同往北而去。此次上元夜宴,在修造了近半的大明宫中举行。这尚是众位大臣与外命妇们头一回得见大明宫的景致,下车一路行来,灯光闪动,各色景物犹如宝石般熠熠生辉,足以令人目不暇接。
李徽曾见过大明宫的样式图,又得外祖父阎立德的倾囊相授,自然早便知道大明宫会修造成甚么模样。再加之此刻他心中有所牵念,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之意,故而丝毫不觉得好奇。杜伽蓝一向不为外物所动,也只是默默地随在他身后。长宁公主则早已来过数次,不过略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阿兄,不如待会儿我绊住阿爷阿娘片刻?也好给景行堂兄与王大郎留些时间?”
“……莫要弄巧成拙。”
“放心罢,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长宁公主掩唇轻笑,翩然而去。
片刻之后,夜宴时刻临近,圣人与杜皇后果然并未如时而至。众位大臣依旧彼此寒暄,几位殿中侍御史也尚未紧盯着诸人的礼仪是否有失。就在李徽轻轻拧紧眉的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一人的气息。如此熟悉的气息,他自然不可能错认,心中不由得略松了松,立即回首望去。
王子献身着襕袍,含笑朝他轻轻颔首。待他走近些,还能闻见浅淡的熏香,徐徐吐露,犹如昙生暗香,似有似无地缭绕着。然而,往日的王补阙几乎从来不往衣衫上熏香,便是不得不熏,也不过是草木清气罢了。如今的香味略有些重,与夜宴场景相合,却并不符合他的脾性。
刹那间,李徽不由得联想了许多,脸色微微一变,仔细地查看着他的神情,压低声音问:“可有受伤?”若非为了压制住血腥味,他也不至于破例用了熏香。
王子献浅浅一笑:“不过是小伤,已经包扎妥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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