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斜靠着床头,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尽量把声音放和缓:“昨晚是你救了我?”
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听到这句问话,面前的姑娘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吓昏厥过去,手里的水杯几乎都要保不住。
程述:“......”不行他得找时间看看自己长相。
他这辈子都没用这么温柔似水的声音和女人说过话,程述道:“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姑娘把水杯往床头柜子上一放,跑了。
跑了......
程述:“......”不行他对自己这一次的脸更没信心了。
姑娘离开时掩了门,程述努力撑着自己站了站,发现这个时候要是她去报了警自己还真跑不了,于是就认命地躺回了床上,打算梳理完这次的情节以后再见机行事。
他的这具身体似乎对警察有天生的反感。
程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吸血鬼世界他也是作为一个爱与和平的大使,突然要他站到人民公仆的对立面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世界走向的细节他应该尽快了解清楚。
程述在脑内传呼本世界的世界意识。
一分钟过去了,毫无回应。
程述微微蹙起眉,但腰间伤口太重,他连这个表情都做得十分费力,反而出了一头的冷汗,只能安静躺在床上等待世界意识的答复。
三分钟过去了,程述想起来时光屏那端透出的虚弱意味,心中不由一滞。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任何原世界的走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对这个明显危机四伏的世界毫无防范之力,不知道秦溯还等不等得及。
脑中思绪漫漫,未查间门被人推开了。
程述勉力抬眼,只见方才跑出去的姑娘又回来了,手里似乎端着一碗东西,走近时浓稠的粥香不停往他的鼻子里钻,胃部微微地缩动了一下,浓重的空虚感从腹部窜上来。
这具身体估计也是很久没有进食了。
姑娘走到床边把碗放下,上前略显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程述,想让他正靠在床头。
青年也配合地撑了撑,结果姑娘看他手一动,又吓得撒了往回退了两步。程述手上无力,被这么猛一放,后脑勺正正撞上了后面的硬木板,眼泪都疼出来偏怕牵扯伤口还不敢动手揉。
那姑娘也是傻眼了,连忙站在程述面前不停鞠躬,好像他是个残暴凶虐的奴隶主,对手下进行着无情的剥削,不听话就把皮扒了丢去喂狗那种。
程述眼眶含泪看了她一会儿,发现要是有外人在,还真说不清楚谁是被欺负那一个,只能这么绷着身体撑住,等那姑娘的情绪平复好。
一会儿以后那姑娘才抬头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床上青年的表情,程述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有前几次经验的他已经不敢随便开口让她把自己摆正点儿了,只是尽量把目光同她错开,避免她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
程述此生从未如此想和兔子绝交。
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慢吞吞蹭到程述身边拿起碗就打算给他喂粥。
程述已经崩不住了。
声音在方才润了点水以后已经不是那么沙哑了,程述感觉自己恍惚成了一汪和缓的柔波,他含着掉不下来的眼泪道:“麻烦姑娘把我扶正点儿,我可能有颈椎病,撑着疼。”
姑娘的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放下碗把已经僵得如同蜡像的程述给扶正,用一种上香的方正和严肃拿起勺子端起碗给他投喂。
程述看她一脸郑重神情,有那么一分钟真觉得自己被当关二爷给供了。
勉勉强强喂完了一碗粥,姑娘收起手里碗筷就起身要走。
程述在身后声嘶力竭:“你等等!”
姑娘的手又开始发抖,程述都能听到那勺子摇晃时候撞击瓷碗的声音,他无奈道:“我发誓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是做了就天打五雷轰行吗?”
他以为这个姑娘又要摔个碗跑掉,没想到这次她却缓缓转了过来,虽然手里东西还在抖。
程述松了口气,道:“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但是受到了无情的惶恐对待。
面前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点。
程述道:“我不是想打听你的事情,只是你总该让我知道怎么叫你吧。”
姑娘迟疑了一瞬,才放下手里碗筷,稍显纤长的白皙指尖在床头摸了一支笔,方方正正地在一张旧纸的边缘写了两个字递给程述。
青年想起之前她都从来没说过话,接过的同时略显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不能说话?”
长发垂下几分,那人微微犹豫着点了点头。
程述无意提到别人的痛处,道了声抱歉才低头看那字迹。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不能说话,这姑娘的字倒是写得非常好,笔锋婉约又透着一分凌厉,程述偷偷瞄了她食指关节,果然有一个不小的茧,看这房子的布局大概也是高等知识分子的品味,抛却这具身体的喜好,他自己倒是凭空生出不少好感。
旧纸上“小虞”两个字钟灵毓秀,端的是一派文雅气质。
程述之前没注意她的脸,此时一瞥竟发现这姑娘长得真是很漂亮。
就是哪里有些怪怪的。
程述默认每一具身体刚接纳新灵魂时候都会有些不适反应,所以这里感觉到的奇怪被他自己忽略掉了,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记忆没有世界意识的导向,知道哪里奇怪也动不了,腰间还那么大个口子在呢,程述是认命了。
反观小虞似乎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似乎羞怯得不得了,垂着头端起碗就出了门,脚下似乎还有些不稳,走路好像是用飘的,看得程述心惊胆战,最后好歹是安全从房间里出去了。
屋外不一会儿就传来洗碗的水声,程述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等到醒来时天已昏暗,程述躺的这个房间里窗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量,除了早上那一会儿就一直是拉着的,只能通过外面透进来的光判断早晚。
此刻昏黄的路灯飘进来,似乎房间里更暗了。
程述中午也没吃饭,但早上一碗粥垫过以后就舒服不少。他感觉原主似乎是训练过,身体素质和修复能力都很好,虽然上午还有点发热,晚上就已经差不多正常了。
只是起床还是困难。
他一天没上厕所,现在醒过来一部分原因是生物钟,一部分是胃部抗议,还有一部分就是他要憋爆了。
急需放水的程述以非常蜗牛的速度挪动着,于是五分钟以后他终于把脚放到了地上。
坐姿会压到他的伤口,但已经完全忍不下去的程述咬牙切齿地无视了这个问题。
他扶着床,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中下段因为腹部和某处的原因近乎已经麻木,但感觉又如此地真实无法忽视。
就在他快要移到门口时,门开了。
进来的是小虞。
一进门面前就一道阴影,小虞几乎下意识地手向后方伸了伸,直到眼睛在黑暗里经历了短暂的适应阶段,看清面前程述的脸之后才收了回来。
青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动作,手捂着腰间艰难道:“我要上厕所,还麻烦你扶一下。”
小虞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程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张脸都涨红了,她喉里含混地发了一声,身体也往后退,好像青年要对她行什么不轨之事。
☆、第七十章
程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立刻明白她是想歪了。
毫无反抗能力的柔弱青年满头黑线,道:“我是让你扶我到厕所”,他的脸在暗里也红了红,“那个不用扶。”
小虞的脑袋上似乎都在冒烟了,她转身,在程述的角度只看见这姑娘好像偷偷捂了捂脸。
程述:“……”
他一手搭着小虞的肩膀,一手还捂着腰间的伤口,前进途中却一直觉得右边搭着的位置一直连带拉扯着伤处,一边憋得脸色都不好了,一边还疼得灵魂出窍。
不夸张的讲,要是程述的脸皮再厚一点,他能当场失禁给小虞看。
也幸亏他修行还没到家。
但这么一拉扯程述就发现个问题,就是,好看的小虞姑娘,实际上身高比他还要高上寸余,所以他搭着人肩膀的时候总是牵动自己伤口。
要不是当前场景实在不适合,程述一定忍不住自己的求知欲要上去问问小虞是吃什么长大的,但他还有一分理智在,所以在话要出口时又坚定地把上到喉咙管的问题给咽了下去。
正巧厕所也到了。
灯被打开,小虞看他一副近乎半身不遂的样子似乎想上前去扶他一把,走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什么,脸红红地跑了出去。
程述费力地扭头看了看姑娘逃走的背影,莫名就生出一种自己真是个禽兽的羞愧感。
他一边谴责自己一边掀起马桶盖放水,流畅程度丝毫没有受到羞愧而影响。
但是穿好裤子的程述冲完厕所撑着墙壁突然就想起一个问题。
他上完厕所了。
但他怎么回去?
这才发现自己被小虞给扔在厕所的程述忧郁地扶着门出去了,厕所是和浴室共用的,外面钉着一排架子,青年就扶着架子慢慢回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除了厨房都是一片黑暗,程述困难地摸索着前行,右手指尖却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手掌轻轻摸了摸,他这具身体的本能几乎立刻叫嚣起来。
那是把枪。
程述状若无睹地放开那排架子,放轻脚步磨蹭到另外一面墙壁上倚着走,面上全无突然摸到枪的震惊和慌乱,只是镇定地一步一步往前,直到眼前突然被光亮一晃。
高个儿的小虞姑娘慌乱地打开客厅的灯,还是像早上一样不停地跟程述鞠着躬,似乎因为刚才的举动抱歉到极点。
程述无奈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没什么问题,先扶他去休息。
小虞过来把他带到了沙发上。
很舒服的人工布艺沙发,软得能让人陷进去,但此时对受了伤的程述来说就没有那么美好了,他坐在里面老感觉身体某一部分不自在,老想扭动又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程述尽量控制了,但表情八成是依然狰狞可怕的。
小虞一张泫然欲泣脸,端着粥就是不肯上前。
程述只能在心里默默流着泪,尽量把自己神态往菩萨的方向学习钻研,最后小虞终于把粥端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自己要立地成佛了。
喂下半碗粥,胃里的焦灼感才减弱了些,程述推推小虞要递上来的勺子,示意想问她些问题。
“你一个人住?”
小虞端着粥,似是很羞怯地点了点头。
程述作了然状,口上道:“那这几日就叨扰你了,你放心,我一好马上就离开,在这里的费用我也会付给你的”,他苦笑一声,“虽然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钱,但我说出口就一定会履行,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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