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枪炮灰演绎录+番外 作者:杏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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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热闹的奏乐中,皮影戏戏曲极有节奏感地上演了。
因官家小姐与江湖少侠是欢喜冤家,前半段大家都在哈哈大笑,后半段开始,就变得鸦雀无声,直到最后,整个皮影戏台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左边那场热热闹闹吹拉唱打,大红的轿子八人抬,是官家小姐为救少侠出嫁了。右边那场只有雨声潇潇,江湖少侠满身伤靠在树干上,努力想要最后奏响风声,却一次一次失败,再也飞不起来,再也没有那个力气和轻功去做了。
这古怪而截然不同的氛围你来十几秒我来十几秒地来回持续了一阵子,就又变回了一幅场景,官家小姐已作妇人妆,她坐在房间之中,再听到那有些似是而非的风声,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任何欢喜愉悦或焦急生气,她只静静地坐着,侧耳倾听,那风声原是窗户被外面大风吹起的响动。这风声吹啊吹,一直吹到灯火渐渐没去,官家小姐全身都笼罩湮没于黑暗中。
皮影戏结束了。
这不是一个能让人直接哭泣的结局。但周围仍有轻轻的啜泣声响起。
顾生槿是陪梁深齐看过《风声渐稀》的戏曲的,最后的时刻在戏曲的演绎中显得哀怨缠绵,美则美矣,却有些过于哀婉了。相比之下,反而是这皮影戏能将原作的一静一闹,能将官家小姐最后灰暗孤寂的剪影表现得更加原汁原味,更加完美。
顾生槿静静地坐了片刻,转头去看赵抟之。他笔挺挺地坐在座位上,眉头微皱,不知是在想什么,许是察觉到顾生槿的目光,也看过来。——已经是松了眉头,一贯冷淡的样子了。
顾生槿站起来对他笑笑:“赵姑娘,我们走吧。你不喜欢么?”
赵抟之也起了身,与顾生槿一并往外走,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顾生槿一头雾水。赵抟之瞅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顾生槿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问个清楚,就要一头雾水地回去睡觉了,立时上前厚颜问道:“赵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么。你不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咱们还要一路走到江南去,下次我好注意啊。”
赵抟之眼神复杂地瞅了他一眼。顾生槿本是和他并排的,现在倒窜到了他面前,面对着自己,双手惬意地交握在脑后,边问边一步一步倒着走。凭着内力耳听八方,从容地左挪右腾,竟也没有撞上旁人。
顾生槿眉眼上挂的都是笑意,唇角弯起的弧度不高也不低,恰恰是最开心自然的模样,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高兴什么,吃个饭也高兴,问个问题也高兴,走一段路,还是高兴。看着你的目光清朗明澈,在烛光灯影下黑得发亮。
赵抟之定定地看了一瞬,倒是真的解释了起来:“不喜欢故事,但氛围尚可。”
顾生槿愣了一下,心道赵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一般姑娘家都是会喜欢故事本身,讨厌这鱼龙混杂的氛围吧。就笑着问:“赵姑娘是不喜欢悲剧么?其实我也更喜欢那些欢欢喜喜美美满满的故事一些。人生本无十全十美圆满处,看别人的故事无不是求个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罢了,干嘛还要写个悲剧来赚人眼泪。”
赵抟之闻言,一时盯着顾生槿没说话,顾生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头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赵抟之收回了目光,摇摇头道:“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不过是作者想要展现的故事的结果,与观者何干?只是这个故事太具有欺骗性。”
顾生槿一愣,下意识就问了:“欺骗性在哪?”这不是现实向的be青春爱情故事么,竟然还有欺骗性?
只听赵抟之道:“故事里的主角素风,他不是江湖少侠,是女主角的暗卫,女主角也不是普通官家小姐,是公主。”
“啊?”顾生槿懵了,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他从没听梁深齐提过这茬。
赵抟之看顾生槿一眼:“你们没发现?女主角所穿全是宫装。而且风声辨人,是主人和暗卫之间独有的沟通和默契。”
顾生槿眼睛都瞪大了,他想了想,问道:“赵姑娘有什么根据吗?我有个师侄是极爱这个故事的,连他也没看出这背后的隐喻。”如果说只听一听曲目,就能猜到这主角是公主和暗卫,顾生槿觉得未免牵强了些。
二人这时已经走出去好一阵,周围已不全是看完皮影戏出来的观众,赵抟之沉吟了一会,方才告诉顾生槿:“若我没有猜错,这个故事写的该是二十多年前和亲的婉玉公主,而那个暗卫……”赵抟之停顿了一下,眼神晦暗,继续道,“是如今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原是江湖人士,惹了仇家隐姓埋名做过一段时间暗卫,后凭借婉玉公主的推荐进入军队。其实他老早就成亲了,后来更是妻妾成群,真爱无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至死不渝的情爱,不过都是说得好听,唱得好听罢了。”
顾生槿见赵抟之说着说着,脸上显出一二分嘲讽来,暗想:不会是赵姑娘受过情伤吧?如果真有,那得是什么样的混蛋,竟然这么有眼无珠?
想到这,顾生槿安抚性地对赵抟之笑了笑,“正因为世间少有,话本里的真情才显得难能可贵吧。或许真如你所说,昭渠先生最初描写这个故事是受到了婉玉公主和暗卫的启发,但我想他写的素风能对林期声至死不渝,也是早就超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本人了,再说,我们又不是当事人,说不定昭渠先生写的根本不是指挥使,而是另一个名不经传早已死了的暗卫呢?”
赵抟之一愣,停下脚步想了半天,终于对顾生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弄错也很有可能。”
顾生槿突然有些好奇,问道:“赵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抟之神色又冷淡了下来,没有回他的话,只道:“很晚了,回去吧。”
问不出来,顾生槿也不执着,谁没几件不想别人知道的事?顾生槿笑着点点头,看到路边一个凉糕摊,又道:“赵姑娘,你吃凉糕么?软香润滑,又不会积食,很适合当宵夜。”
赵抟之瞅了顾生槿的肚皮一眼,抿抿嘴角:“你吃吧。我不吃。”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吵嚷嚷地喊了起来:“杀人啦!死人啦!”
顾生槿和赵抟之对视一眼,尚未有所动作,前面就有一道黑影忽然朝赵抟之的方向窜了过来,那黑影速度之快,说不得能和徐添风一较高下,必定是有绝顶轻功在身。
这当口顾生槿想也没想,立刻就举起剑鞘挡到了赵抟之身前。
砰地一声,黑影撞到了顾生槿的剑鞘上,又因惯性撞到了顾生槿身上,饶是顾生槿内力深厚,也被这人撞得倒退了两步。他才要稳住身形,就觉身形被人一扯,再抬眼就看到是赵抟之把自己拉离了那团黑影。
顾生槿不好意思地朝赵抟之笑了笑,“赵姑娘,我不是故意往后退的。”
赵抟之轻嗯一声,看着顾生槿的目光温温润润,似乎添了些什么,忽问:“伤到没?”这不是顾生槿的错觉,他的声音比平日里都温和了几分。
“没,没有!”偏偏这会子他们两个挨得近,被这么瞧着,顾生槿突然就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慌忙摇头,企图摇出点风来,驱散一下脸上的热气。
☆、第13章 八卦后遗
赵抟之又看了他一眼,才把目光转向那个黑衣人。这家伙穿着一件又脏又破又黑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斗篷,头发披面,让人看不清长相,身形佝偻。只有一双愤怒的眼睛灿若星辰。
现在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瞪着赵抟之和顾生槿。
“哪?”这家伙声音嘶哑,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顾生槿和赵抟之对视一眼,问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顾生槿往前走了一步,那人又弓起背,做出防御的姿势,并朝顾生槿发出呼哧呼哧的喷气声。……简直就像动物对敌前互相亮尖牙一样。
顾生槿停下了脚步,正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个家伙,那边刚才嚷嚷的人群也过来了,只见为首一个脖子和手腕上血流如柱的富家公子喊道:“谁捉住那家伙,本公子重赏一千两!”
还有力气悬赏,看来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只不知那死掉的又是怎么回事。
顾生槿小心地盯着黑衣人,预防他突然暴起,却见他回头看了一眼人多势众的富家公子及其仆从,突然嗖一声窜向了旁边的货摊,并借着货摊的高度嗖一声窜到了屋檐上,飞一般跑走了。
顾生槿提脚要追,让赵抟之抬手拦住了。
“追不上。”他说。
顾生槿掂量了一下,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恐怕只有徐添风那轻功能追上他。顾生槿就向那群人走去,问道:“死者呢?”看看伤口说不定能认出是什么武功弄死的。
刚问完,那富家公子就呛了一脸过来:“咒谁死呢!公子我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伤得有点重!哎哟,你们还愣着干嘛,腿脚快的去追那混蛋,机灵的送本公子回府啊!”
看不出来,这富家公子脸色都已经苍白了,失血失到已经无力地靠在了他家仆身上,竟然说话还这么的冲。
顾生槿不理会他的话,仍往前走了几步,见这公子用一只手拿几块手帕按着脖子,知他还没来得及包扎,就道:“公子能不能给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这样说不定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你又是哪根葱,本公子的伤是你想看就能看的?知不知道在伤口上掀开布有多痛?”
顾生槿抽抽嘴角,心道:你说这么多话就不痛了?
顾生槿本来是不想管了,反正也没死人,但想起那个家伙刚才瞪着自己和赵抟之一副我和你们有仇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是比较在意。就还是对那富家公子抱拳道:“在下武当弟子顾生槿,公子若是愿意给我看看伤口,也许我能——”
“什么?你说你是那个武当派的顾生槿?”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被富家公子打断,那公子边说边上下打量顾生槿两眼,嘲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武当的顾生槿,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先吧。查出摸进你房里的五芒教教众都是谁了吗。”
顾生槿怔了一下。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一些江湖人士嘲笑,但没想到这事传播得这么广泛,连一个明显没有武功的富家公子都知道自己的八卦。
而且还很看不上自己。
当然,看不上是正常的,任何一个江湖或非江湖中人大抵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武功太烂,或警惕性太差才会遭了这一劫——这也是事实,谁家在自己门派里睡觉还要保持什么警惕性的。除非这个门派勾心斗角每天都不安生。但这样的设定显然不符合武当这种追求清净无为的道家门派。
顾生槿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上这一句话。魔教的事涉及自己的主剧情,他还不知道自己任务规则的底线在什么范畴里,贸然插手万一让世界崩了,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他并没有对武当派调查魔教一事做出干涉,只了解了该了解的情况。他确实不知道当日那几个都是哪些人,确切地说,是魔教厚颜无耻地声称要保护当事人,并不对外宣布确切作案人员名单。
现在他所知道的是,当日魔教教众拿走了他身上的玉佩作为证据,那块玉佩是他自有记忆起就带在身上的,师父说应该是他的认亲专属品,虽然能不能真的靠它找回亲爹亲娘另说,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当然没几个人见过那玉佩,但那是顾生槿必须要拿回来的东西,武当派也不好矢口否认的。
顾生槿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子,就想还是算了,反正那黑衣人如果目标是自己或赵抟之,总会再找上来。不是的话,也没必要上赶着管这闲事。
他才动了动腿,身旁就是一阵风闪过,隐隐有沉香的味道。顾生槿下意识抬眼,就看到赵抟之已经冷面寒霜地站在了富家公子身旁,他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鞘,那把剑也抵到了他那已经快被布捂热了的伤口上。
“把伤口露出来。”他语气凉淡,眼睛微眯,目中流露出冰冷的寒光。那寒光中盛载的气势或许比他的长剑刃光更吓人。
富家公子在顾生槿面前的嚣张跋扈仿佛瞬间就飞到爪哇了,战战兢兢地一边点头,一边松开手,掀开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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