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枪炮灰演绎录+番外 作者:杏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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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给赵简之带了一碗豆花和一盘煎饺。碗和盘装在一个不大的食盒里,都是那小贩大哥的,让他下次路过再送回来。阿魉告诉他,下一次是十天后,他也十分豪爽地不介意。
赵简之看到豆花,很是意外惊喜,连连道谢。他已经被头领放了下来,正是饿肚子饿得难受的时候,也不同阿魉客气,坐下就开始飞筷走勺地吃了起来。好在他吃饭的时候倒不发出多少杂音,阿魉又坐在那清静地看了一会沙漏,才去洗漱沐浴躺下。
吃了这一顿,赵简之对他就有点亲近起来了。只对着头领时依然还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犟样子,任打任罚,决计就是不肯做这个杀手,阿魉冷眼看着,觉得他性命已然堪忧,约莫心中知道并不长久,倒也不觉他如何烦。
过得十日,他又去了趟镇上交还食盒。因是清晨,小贩大哥问过后,又请他吃了一碗馄饨,周围人热闹又彼此熟悉,互相招呼,互相寒暄,一顿早饭也能吃得热火朝天。又偶听得有客人唤他小胡,阿魉便在心里默默改称呼他为胡大哥。胡大哥忙碌一阵后略得了空,见阿魉吃得干净快速,不禁笑着问:“对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
阿魉碰了一下筷子,才微微松开,“城外的,不常来。”他却不说城外哪里。城外有许多普通人家,也有一个外人不明究里,只颇多揣测的仰风山庄。传闻仰风山庄多小孩,但没几个人真的见过,只是传闻而已。阿魉说得含糊不清,只要不是刻意往仰风山庄上头猜,一般人也想不到那上头去。
胡大哥果然不疑有他,立刻笑道:“那以后可常来!”阿魉点了点头,低头吃馄饨。
后来果然就几乎每旬都去了,也顺便便宜了赵简之。赵简之这个时时都想着用各种五花八门的方式逃跑,却总没有成功的人当然没有单独出门的资格。因知他大限将至,阿魉也对他很有些谦让。至少他想吃什么,都会给他带回来,就像一个死刑犯临死之前总能吃上一顿好的一样。
他总以为赵简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却没有想到先死在他眼前的是那个总是很热情笑眯眯的胡大哥。非常突兀的场景,本该热闹鼎沸的小摊边鸦雀无声,只有少少的人小声交谈,指指点点,阿魉拨开人群,看到胡大哥瞪着一双突出的眼,四肢扭折地叠在地上。阿魉一言不发地看了数眼,他的四肢折得极不自然,但致死的原因是后脑勺被砸到,结合血迹看,砸到他的是一条凳子腿。那条凳子腿至少砸了他三下,才能形成这种伤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轰隆一声砸了下来,压在了阿魉心上。
阿魉一言不发地退出人群,往附近那支猪肉摊的屠户走去,屠户已经收了猪肉摊,人却还在摊前立着,似乎是在等人。阿魉已是这一条街的熟面孔,他也认得,见着了他,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阿魉没有叹气,他近乎平静地问:“怎么回事?”
王屠户又叹了口气,“好心惹下的祸事啊。小胡前两天从陵少手里救下一个姑娘,今天被他带了人寻过来,竟就这样生生打死了!”
“陵少是谁?”
“你不知道?就是陵员外家的那位啊。”
阿魉点了一下头,不再问他,转身就走。王屠户见他直接走了,还道他冷性薄情,又在背后叹了口气,“往常也挺好的,竟然一点也不见伤心。”他摇摇头,为小胡唏嘘不值了一番。
阿魉出了这条街,就往山庄走。走了一两条街,拉了路人问陵员外家的地址。陵员外的住址其实很好认,就在镇西最边上,最大的那个宅院,就是了。阿魉问清了,又往山庄的方向走。
回了山庄,他平静地取了剑,用白棉布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插剑回去,去沐浴了洗净,换了另一身黑衣裳,绑了发,才拿着剑出门去了。只须臾,他的黑衣就已经完全融进了黑暗里。
天边无风无月。万物静籁。
陵员外家的少爷就死在这个万籁俱寂无风无月的夜晚里。白天他还嚣张无比,如今已经只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同样的双目圆睁,同样的四肢扭曲。一身黑衣的阿魉站在血泊边缘,没有沾染上一滴血迹,他用那条白棉布再度把剑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地,才丢了帕子进血泊里。白色迅速被红色融化吸收,同化成了纯净的红。阿魉看着地上缓缓敞开蔓延的血滩伫立良久,才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他的离去和他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泯于黑暗。
回到山庄自己和老二老三的小院中,阿魉又停了下来,抬眼望天上。天上漆黑一片,只有模糊块状飘忽的黑云和夜幕,没有月亮。
人已经杀了,为什么毫无一丝欢悦轻松之感?反而那块大石,仍旧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阿魉才要抬脚又往房间走,去开门,那道门就自己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逃心不死的那个室友正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左瞧瞧,右看看,轻吁一口气,就是没看到不远处廊外黑乎乎的阿魉。他小心地打开一个稍大点的缝,侧着身从缝里挤了出来,又侧过身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轻轻带上了房门。
赵简之刚想猫腰离开,身子一动,就感到自己背后撞上了谁。他整个人一僵,面色也十分难看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身黑黑得只有脸稍微有亮度的阿魉。赵简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举了举手打招呼:“你回来了啊,我正要去找你呢,呵呵。”
阿魉想:心里在骂我怎么早不回晚不回,偏这时候回吧。
他没有理会赵简之的托词,只是说:“回去。”赵简之立刻垂下了头,焉了吧唧地转身开门去了。阿魉跟了进去。他关上门,见赵简之郁郁地走进去坐回了床上,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问:“杀人不好么?”
“啊?”赵简之愣愣地抬起头,一脸都是懵。
☆、第62章 路遇生槿
“杀人当然不好。”赵简之回了神,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阿魉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没有说话。赵简之关上了门一路跟进去。阿魉取了身上的剑放在剑架上,一边脱衣服换了一身宽松宜睡觉的,换完才转头去看已经坐在了床上,假装并没有外逃的赵简之。“你为什么始终不肯当杀手?再这样下去,你快死了。”
赵简之先是瞪圆了眼,接着倒有些垂下头去了。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布料摩擦被褥产生的细小声音,像蝴蝶振翅,蜻蜓点水一样细微轻柔。过了好一阵,他才说:“如果我以杀人为业,我怕以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也不是原来的我了。那样的话,有一天我哥哥找到我,应该不会再喜欢我了吧。……你爹娘亲人总不会希望你做一个杀手吧。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竟被说中了。阿魉很小就到了斩风堂,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也想不起从前自己是叫什么了。但他也不觉得那是多么重要的事,能被斩风堂掳走的不世出习武奇才,毕竟只是极少数。自己的来路应是十分正当,既是这样,缥缈的过去又何必去怀恋?阿魉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赵简之嘿嘿一笑,挺了挺胸:“我叫赵简之,我哥哥给我起的哦。这个名字是不是起得特别好,特别有内涵?”
若是旁人,一定会听出这其中的不同寻常,寻常人的名字,怎会不由父母赐予,而由兄长赐予呢。但阿魉听在耳中,并不觉有任何异常,他迅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虽不觉多有内涵,也懒得和赵简之贫嘴,他沉默了片刻,就听赵简之又把话题转了回去,说道:“你应该多到外面走走,多看看戏,多到茶馆听听说书,你自己就知道杀人是不是一件好事了。我以前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人教我,也是靠听书学了许多道理的。”
阿魉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这还能有假?”赵简之理所当然地说,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两只脚的大拇指互相摩了一会儿,到底是耐不住性子,跐溜套上鞋下了床,跑到阿魉面前悄悄说:“你就让我走好不好?我保证,就算我被抓住了,也绝对不牵连你。”
这点阿魉倒是信的,看他在水牢里坚持了那么久还没有认命就知道了。他看着赵简之的眼睛——其实赵简之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已经模糊了,但那时的这双眼,像烙印成了一幅永久的画,久久地留存在他的脑海之中,以至于他每想起赵简之,都是一个面容模糊没有任何长相特征的人在那里说啊说,蹦啊蹦,只有眼睛是清晰的。——这双眼明亮得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也许是这种带有期盼性质的眼神具备煽动性,最后他竟然点头了。等他回过神,赵简之已经不见了。
后来阿魉就再没有见过赵简之,不知道他是早就踩好了点,真的逃出去了,还是半路被头领悄无声息地抓住了,死在了什么角落里。头领也没有如何责怪他,那天晚上,他出门杀人了,看不住赵简之很正常。后来逢休沐阿魉也没有像赵简之说的那样,去听什么说书,看什么戏。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和自己的沙漏为伍,安静地坐着,一个人能看一天。小部分时候,才会去镇上,去城中,有时座落在房顶,有时停留在酒楼,安静地聆听别人的喜怒哀乐。
然后出师,获得正式的名号,接取正式的任务。依然在杀人。一个又一个人。有时轻松取人首级,有时险象环生差点栽掉,游走在不确定性极强的游戏边缘。偶尔也会对被杀者产生微弱的同情,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堆积,终于让他产生了不再随便杀人的想法。十四五岁应是开始想要和全斩风堂作对的年纪,那种想要反叛的意念来得突然、强烈,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够理智,但还是去做了。他放走了两个任务目标,一对相依为命的可怜父女。
然后理所当然地受刑,被罚,记上一等大过。就到了那个瓢泼倾盆的雨夜。那个雨夜里的沈愉,是真的在发光的。他笑起来比赵简之好看多了,他的眼睛仿佛也比记忆里赵简之那双眼明亮了许多。在那一瞬间,沈愉对他所说的话,是无可抵挡的。
他给了他一种错觉。
一种离开了斩风堂,世界可以更明亮的错觉。
但实际上,离开斩风堂之后,他还是隐在黑暗之中,偶尔能见到沈愉,他给自己一些期望和遥远的光亮,就这么过了下来。
阿魉单脚曲起,踏在石墩平台上,抬头望漆黑的天。
对于他和远处的顾生槿来说,今晚是一个十足的不眠之夜。能忧郁过后还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大概只有去了池嘉木庄中蹭床的桓昊了。
第二天,桓昊果然如他所料早早地就来了,他看到阿魉十分惊喜,远远地就咻一声蹦了过来,那个风一样的速度差点没吓到路人。“阿魉大哥,你果然来了!”他整个人都洋溢着高兴的气息,蹦过来以后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府门大开,对阿魉毫无防备之心。
杀他,对于阿魉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按在长剑上,听桓昊又问自己“你昨天怎么没来?我等了整整一天!”阿魉握上剑柄,正要拔出,斜后方突然又传来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桓贤侄,原来你在这里啊!”阿魉听出此人内功和声音一样浑厚扎实,扣在剑柄上的手掌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和桓昊一起回过头去。
原来是那天振振有词要替天行道,并罩着桓昊的流刀门掌门展启天。桓昊见到他也很高兴,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真巧啊,展大叔!”
展启天笑得乐呵呵地上来,不着痕迹地打量阿魉一眼,方问桓昊:“这大清早的,贤侄在这地方做什么啊?”
“来等阿魉大哥啊!”桓昊十分热情地帮阿魉和展启天互相做了介绍,展启天一直笑眯眯地,得知阿魉剑法好,还语气真诚地夸了一句后生可畏,但阿魉毕竟是一个杀手,他杀过的人或许比见过的人还多,已经有了一种敏锐的直觉。他已经能看出展启天笑眯眯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不安好心。多半是冲着天机心法来的,而不是真的想帮桓昊夺回天机心法。
只不过这大白天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掉桓昊也不是一桩易事。阿魉心思转了转,觉得展启天是有备而来,恐怕是要跟桓昊套天机心法的事情,不会轻易让自己单独把桓昊带走。若要保险起见,就要等到晚上了。否则不能一击毙命,桓昊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以他的武功和轻功底子,自己再想杀掉他也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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