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包影帝 作者:北辰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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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顺着水中杂质离子这一导体往另一个方向迅速移动,只是一瞬之间,户外岌岌可危的高压电线杆嘶嘶地炸出银花,紧接着超负荷运转的发电机在巨大电流的冲击下猛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片场天花板上四个角落挂着的数十盏灯同时炸裂,一片黑暗里,灼热的玻璃片带着火光四处飞窜。
已经惊慌失措的人群在听到一声“着火了”的大喊后,丧失了最后的一点理智。所有人开始朝那一扇狭小的出口涌去。在推搡之间,有人撞翻了桌椅和摄影机,有人踢开了插线板上的插头,有人一脚踩在了软绵绵的身体上。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向外逃窜的步伐,恐惧比冷静来的疯狂,理智的大脑在这一危急时刻只给他们颤抖的双腿下达唯一一声指令,那就是快逃,快逃。
封闭而狭小的空间里温度开始向上攀升,活命的氧气成了最好的助燃剂,被火焰瓜分殆尽。在浓烟里,纤细的尼龙绳被火舌舔断,巨大的白炽灯带着火光笔直地砸了下来,银色的电流像深潭里的繁茂的水草,缠绕在一个人的身体上,随着水波的漂浮,每一条电流与另一条相互交错,最后形成了一面密不可破的银色大网,将它的猎物紧紧绑缚。深蓝的火花从电流交错的借点之间迸发出来,将那具身体整个吞噬,什么也没有留下。
茫茫雪地升起一团黑烟,死里逃生的人们取暖似的簇拥在一起,这团灼热的火球烧尽了他们体内所有的热量,他们紧紧的靠在一起,企图从另一个人的身上汲取微弱的温度。在消防员的努力下,火势渐渐减小。文导开始清点人数,“有人还在里面吗?”
“没有,出来了。”
大家松了口气,这时文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大喊道:“周锦呢?有没有人看到周锦?”
没有人回答,大家用目光四处找寻,所有人都在这,唯独没有周锦。
☆、第 45 章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量,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贯穿周锦的全身,企图撕开他的手臂和双腿,他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拼命的想移动指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身体全部知觉被电流一刀切断。
在惊慌和恐惧里,周锦看见猩红的火焰里,凭空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青色的烟气从黑洞里冒了出来,和外部的浓密的烟雾融成一体,呛进周锦的口鼻里。最后一口薄弱的氧气被可悲地虐夺,窒息之间,身体被黑洞巨大的吸力所牵引,他感觉到激烈的气流在身侧流荡,像是匆匆倒退的时间。
疼痛开始席卷,这是一种不同于火烧的炽热,像是自己的身体在水中一点一点分解,然后变成一粒粒分子,它们彼此之间吸附着,却被汹涌的电流切断,然后崩断的吸力开始反弹,撞击成更小的碎屑。周锦闭上眼睛,他张开嘴,想要大声叫出来,可从喉咙声带里发生的震动并不能在这片在真空的洞穴里传递,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他只能听见声波在自己胸腔和骨骼里回荡的闷响。一瞬之间,这股吸力断了,他的身体陡然失重,一头撞进一个奇怪的空间。
一条乌黑的河流在他的脚边悄无声息的流淌,黑暗之中,星光照在粼粼水波上,簇拥的星云、耀眼的恒星,还有生生不息环绕在主星身侧的小恒星,这一片浩渺无垠的星海静静的沉没在河流的底部。
周锦慢慢从疼痛中缓了过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肺部被细粉和烟灰盛满变得沉甸甸的,当第一口新鲜的氧气吸进胸腔时,撕裂地疼痛让他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他要想办法,想办法回去。
眼睛开始适应空间里的黑暗,在点点星光之下,他看见幽暗的河道旁立着一块奇骏的怪石。那石块有一人高,一人粗,上面较窄,中间较宽,到了底部分成了两部分,像极了一个人的两条腿。
顺着河道,周锦一步步向石块走进,渐渐地,他看清楚那石块上的纹路,杂乱的长毛从缝隙间生出头来,而这些毛发紧紧簇拥在石块的顶端,到了下方便成了光滑而湿漉漉地石片。
这座沉默的石块突然动了一下,一双点漆般的黑眸在幽暗里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看向周锦。周锦一惊,原来这并不是一只石块,而是一个人。
“你终于来了。”那人说,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嘹亮得像一声塞外军营的号角,尖锐得足以摧毁一切美梦。周锦猛然呆在原地,他的脚无法再往前迈上一步,似乎他才是一块埋在地下的石头,因为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
人不能听见自己原本的声音,因为声音在气体间的传播与骨骼间的固体传播是截然不同的。但这个奇异的空间里,氧气像轻飘的液体一样粘稠,在细微的出入之间,周锦分辨出这个声音,这是他自己的声音,李蹊的声音。
各方的压迫和激动地情绪让周锦的双眼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明亮,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头顶玉冠,眉梢稍长,直飞入鬓,长眉下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杏眼,里面盛着一河的星光,这张脸是他自己的脸,李蹊的脸。
那人双唇微微动起,从唇瓣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等了你三百年。”
恐惧像一双手抓住了周锦的喉咙,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匪夷所思,自己的身体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站在自己的面前,如果周瑾的躯体里栖居的是他李蹊,那么他李蹊的躯体里栖居的又是谁呢?
那人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周锦,冰冷的目光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我是谁?”
周锦摇了摇头,他猜不出来,他毫无头绪地看着自己的脸庞,这张脸是他的,却因身体里寄主的侵蚀而变得陌生,他的嘴唇微微往左边倾斜,露出一抹他永远不会露出来的冷笑,“你不知道我是谁。”
“是。”
“我是周锦。”那个人淡淡地说。
“我就是周锦,你完全不记得吗?”
周锦开始慌了,他像一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窘迫,而对于一个小偷而言,如果被抓住了,他还可以将自己手里的赃货丢在一旁,而他却不能将这张脸给撕下来物归原主。
那人开始往前迈步,两人之间十来步的距离越来越短,周锦甚至可以看清楚那人身上那件官袍上飞翔白鹤张扬的左爪。冰冷的气体从那人的唇齿间喷出,吹在周锦灼热的脸颊上,“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这里呆了三百年,”他突然将前凑的面颊移开,望向脚边平静的水流,他的手指弹了一下,不知道射出去了一个什么东西,刚刚还平静的河流突然咆哮起来,河面裂开螺旋形的漩涡,滚滚水流极速的盘旋交汇,然后盘织成一股向周锦的背后的方向汹涌而去。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在这条河里,”那人淡淡地说,“可河岸上没有时间,所以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静止的。三百年,三百年对我来说和一秒钟没有任何区别。
周锦看着那条像猛兽一样狂躁地河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该说什么呢?道歉吗?整整三百年的等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的。他将头低了下去,看着河面上那张被水波荡开又合拢的破碎的脸,哑口无言。
“我就在这里站着,看着你,看着你以我的身份过我的生活,你过得很开心吧?住着我的房子,花着我的钱,最后还把我的经纪人给睡了,怎么?别人的东西就有这么好吗?”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冰冷,到了最后是咬牙切齿地憎恨,是的,他好恨。
他一个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困了三百年,时间不径流这片荒芜,所有的等待不能用秒用分用一切时间的度量单位衡量,这个三百年漫长得没有尽头。
在等待之中,他无数次的想过一了百了,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他不吃不喝,在河边枯坐,想自己把自己给饿死,可惜在一个连时间都不存在的地方,他不需要食物;他企图将自己淹死在这片水流里,可那潺潺的流水没入他的眼眸,没入他的鼻腔,没入他的嘴,积攒进他的肺叶和肠胃里,但他却依然活着。
活着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
终于,有一天在这片河水中他看见了自己,他看见自己从病床上起来,他看见自己回到那个豪华的别墅,他看见他一帆风顺的生活被另一个人接手,这个人冒名顶替,无耻至极,披着他的皮,窃取了他的生活。
他看着这个人享受本该属于他的掌声,看着这个人继续本该属于他的事业,看着这个人接受一份本该属于他的感情。他虽然并不爱曹元,但只要是这个人得到的东西,他都厌恶,他都想抢过来然后扔在地上重重地踹上两脚。
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他谁都不爱,他爱的只有他自己,而这个他深爱着的自己,被这个人抢走了。他的苦闷他的愤怒,在三百多年的等待间一点点磨成了憎恨,他恨这个人。
那人眼里闪现的光让周锦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这副神色他曾经见过,当吴项豫对他撩起额前的黄发时,便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他觉得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杀了他,用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杀了他。
“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那人冷笑,周锦看着自己的脸变得毛骨悚然,一双如死人般冰凉而的手臂突然紧紧钳住周锦的脖子,“现在你不需要知道,你猜猜为什么?”
“因为你要死了。”
周锦开始挣扎,两枚如铁块般牢固的大拇指一边一个卡在他的喉结旁,脖颈里纤细的气管被黏在了一起,体内要往外呼出的废气和外部的氧气一同堵在被断隔的地方,气管开始鼓涨,脑子里不断上身的血压让他的眼球往外轻吐,他拼了命的用手掰那两只鼻梁的手指,这是他自己的手,在这一刻却像用铁水灌注一般纹丝不动。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强烈,周锦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想死。他猛烈的挣扎着,最后干脆一把握住了那人的脖颈,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捏了下去。原来一个人的脖子是这么脆弱,周锦可以感觉到那根脖颈中纤细的骨骼在他的手里发出咯嘣地轻响。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开始猛烈的挣扎,不知道是谁的推搡促成了那一个前倾,两个人的身体一同栽进咆哮着的汹涌河流里。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时间也不行。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时间一同从周锦的双臂下涌过,将他往下坠落的身体向上托起,然后逆着河流往另一个方向送去。缠绕在脖颈间巨大的压力突然松懈了,周锦在水中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自己的身下是一片星海,而他的头顶亮着一盏明灯。
一双手伸进了水里,抓住他无力的手臂,然后将他拖出冰凉的潭水。杂乱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一个小太监轻声细气地尖叫道:“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第 46 章
像一条桎梏在干裂河床上的鱼,茂密的腮丝粘结在了一起,他趴在水潭边的泥地上大口喘气。匆匆忙忙地脚步来来回回,硬而厚实的鞋帮每踏上一步,便会扬起一片轻尘,这是世俗之中才有的气息,带着荤腥味儿,而酸涩,一大股苦涩的胆汁和胃液随着潭水从嘴巴里吐了出来。他活过来,这一次他又是李蹊了。
寝宫里亮着一盏烛火,如黄豆般大小的火光透过重重叠叠的帷帐照进他镶着金色边的被褥上。空气里还残留着刚刚喝下的中药药渣特有的草香,李蹊从被褥里伸出自己的手,一时看得出神。
这是一只小孩子才有的手,白嫩细腻的皮包着正在快速生长的骨骼,本该是骨节分明的地方被细致的脂肪裹住,没有棱角,小小的,握成拳头的时候像一只雪团。
他慢慢开始记起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八年前,他十二岁,在潭水边上贪玩,滑了一跤,栽进湖里,然后被一个小太监看见,叫人救了出来。从潭里出来后他病了三天三夜,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一点都不记得,这三天像是记忆中一块被剜掉了的肉,马上被新鲜生长出来的肉给补了上来。
前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佝偻着腰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刻意地将脚步声放得很慢。她走的每一步都顿了一下,脚步声在停顿之间平复下去后又突然响起,让李蹊胀痛的头部更加难受了。
姆妈是一个下人,她不该像现在这样走进来的,但在这个皇宫里最偏僻的宫殿里,没有人会去在意他们有没有遵守礼仪规定。他的姆妈就这么走了进来,撩开帷帐看了看躺着的李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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