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番外 作者:狐狸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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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对一只看对了眼的小猫小狗,难免要多一丝施舍的同情。
可那份帮助也仅仅持续到顾宁远十八岁那一年,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沈约说:“那个人是我。”
他笑着,深黑色的瞳孔发亮,唇角不可抑制地流出几丝鲜血。
顾宁远难以置信,这样的事,他可以记到现在,甚至为此付出性命。
怎么会?
沈约也想,怎么会?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的一干二净,年少时的感激不过是能让他还忆起顾宁远这个人,怎么会有多余的感情送给顾宁远呢?
只是因为喜欢罢了。
他喜欢顾宁远,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斗和失败中无可救药地被吸引,就如飞蛾扑火一般。
不过是自寻死路。
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沈约想,自己都快要为了顾宁远丢了命,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爱慕,凭着对顾宁远的了解,沈约知道,要是自己此时对他告白,顾宁远一辈子也不会忘了自己。
说不定顾宁远还会因为愧疚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沈约不乏恶毒地想到那些场景,由于求而不得,难以诉之于口的爱慕而产生的痛苦仿佛都在此时有了发泄的途径。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顾宁远于他而言,就像是冬夜里的最后一抹阳光,是枯萎的花园里剩下的唯一一朵玫瑰,是驻扎在他那颗被仇恨和报复染成漆黑的心脏上唯一一块鲜红的血肉之地。
只有那里还是柔软的,轻轻戳一戳就会让他痛,但有了温暖也会让他开心。
他喜欢顾宁远,喜欢一个人的心意实在是太珍贵了。
算了吧,沈约放弃了最后的打算。
沈约撑不住脸上的笑,打起最后的精神,面无表情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一直记得你,忘不了你,想要报答你。”沈约的头搁在顾宁远的胳膊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垂了下去。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都快要被风吹散了。
顾宁远只能弯下腰,用耳朵贴近染满鲜血的嘴唇,努力想要听清他的话。
“所以啊,我这次救了你的命,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沈约将带着这份无比珍惜的心意滚下地狱,仅仅给顾宁远留下那么一个可笑的理由。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奉献,为了心爱之人背叛魔鬼的证明。
只是可惜,到了最后,他也看不清顾宁远的脸。
沈约感觉自己渐渐坠入虚空之中,缓慢地失去最后的意识。
第2章 葬礼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坠在门口摆着的花圈上只有闷闷的声音,仿佛是压抑着的哭泣声。
顾家外院的大门开着,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和戴着白色纱花的女人都撑着伞,走进为顾律和秦姝搭建的灵堂。
顾律在四天前出车祸意外身亡,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的顾夫人秦姝接受不了这残忍的事实,自己在家吞了安眠药,安静而决绝地离开了这人世。这前后只相差了一天,夫妻伉俪情深感动了许多人,顾家索性把两人的葬礼合在一起办了,骨灰盒也要葬到同一个坟墓里头。
可留下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儿子和一大笔财产,还有顾氏目前群龙无首的现状。
顾律正值壮年却忽然离世,顾氏上上下下曾以为这个男人能再带领顾氏走上数十年,没料到如今的状况给顾氏带来的巨大打击。
为两位离世之人献上鲜花之后,即使是在这样庄重悲戚的时刻,也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说顾先生就这么去了,顾氏现在要怎么办?”
“喏,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子承父业,他继承顾氏,才是应当的事。”
在旁边讨论的女人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跪在灵堂正前方的少年。
他身量很高,身姿挺拔无比,穿着一身深沉的黑西装却没有一般十八岁孩子撑不起来的稚气。她知道他已经跪了整整三天,却依旧背脊挺直,整个人每一个动作都是体面而镇定的,仿佛没有疲倦的时候。
那女人几乎要推翻自己刚才的判断,他不应当被称作一个少年,而是一个男人。
又有人忍不住寂寞添上几句,“那可不一定,他才十八岁,据说今年才上了大学,顾家还有不少人呢,都是能掌权的好年纪,怎么也轮不上他一个毛头小子。”
“你说的倒也是,顾家那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就是可惜了顾律把顾氏发展成这样,生前留下的东西却都给不了儿子,反倒送给了旁人。”
那女人想要反驳几句,可跪在灵堂前的人已经站起来,伸手接过一束盛开的马蹄莲,露水从花瓣滴落到他的白手套上,又缓缓坠落到了地面。
他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微微偏过头,眼里掠过一道尖锐的光,那是一个警告,却转瞬即逝,下一秒又看不到了。
她的话终于是噎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这一块也都静下来了,没人再在主人家讨论这些话题,即使这个主人仅仅是刚刚成年。
顾宁远把手上的花拢在怀里,又轻轻放在秦姝的照片前,对那个人道谢。
现在是父母的葬礼,而他现在自己只有十八岁。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自三天前醒来,那时正好是陈伯双眼泛红地问他,该怎么处理老爷和夫人的丧事。
他十八岁那一年,父母双亡,顾氏内部为了夺。权各自为政,顾升全顾鸿两父子夺。权,乱成一团。
而他重生到了此时。
顾宁远才刚把由于觊觎顾氏而陷害他的郑家和孙家逼到破产,甚至把人投入监狱,至于郑媛,那个企图撞死他,最后却误杀了沈约的疯女人,顾宁远直接送她去了地狱。
无论如何,他这一辈子也是欠着沈约的。
沈约比他小十岁,在正是意气风发,该享受人生的好时候死去。顾宁远去他的墓碑前看望他,墓碑上贴了一张照片,不像是一般人正对着镜头笑,而是偏着脑袋,只露出一个轮廓精致的侧脸,凤眼微挑,浓密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如天鹅一般细腻优美的曲颈,像是在低头温柔地看一束鲜艳的花。
顾宁远在沈约生前不太了解他,死后却寻了无数资料,一点一点从过往的文字和旁人口中的叙述里描绘出沈约这个人。
沈约这个人,年幼失恃,无父无母,身陷囹圄,从小便吃了无数苦头,长大后又喜怒无常,面善心狠。他这一辈子的苦难归根究底是因为肖谋的野心和狠毒,可秦萱的插足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可顾宁远却拦住了他。即使如此,沈约最后用性命救了自己。
仅仅是因为孤儿院里那样近乎施舍一般的善意。
顾宁远靠在他的墓碑上,渐渐陷入沉思。
下一刻,他就醒在了父母双亡的这一天。
顾宁远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些怪力乱神,眼下的状况已经令他费神至极,让他来不及想重生的原因和以后的处理打算,只来得及处理目前的葬礼。
他喝了陈伯递上来的牛奶,压下也许是因为穿越时空而产生的晕眩感,哑着嗓子对自己家的老管家陈伯吩咐道:“我没事,就是想去看看母亲的,最后一面。”
陈伯愣了愣,有点诧异自家少爷的冷静,最后叹了一口气,把顾宁远领到秦姝的房间里。
秦姝患病多年,肉体的折磨让她精神衰弱,但因为丈夫和儿子一直死撑着不被病魔击倒。可顾律一死,她就完全撑不下去了,选择了和丈夫同去。顾宁远知道这对于自己的母亲是一种解脱,他跪在秦姝的遗体前,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前世的悲伤和这一世的冷静渐渐融合,顾宁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还未成长的十八岁少年,这是他对母亲最后的告别。
顾宁远从床头爬起来,趁着母亲过世的消息还未传出去,把陈伯叫到书房,言简意赅地把有关葬礼的一切都吩咐安排妥当。
等陈伯出了门,顾宁远又拨通了电话,脸色沉静阴郁,安排下了另一件事。
有着上一世处理事情丰富的经验和本身的天赋,顾宁远对葬礼上的事做得驾轻就熟,安排得体妥当,无人不称赞他的冷静和能力。
直到今天,四叔公顾升全和他的儿子顾鸿来参加顾氏夫妇的葬礼。
刚才的那一束花是顾鸿递上来的,顾升全是长辈,架子是要摆起来的,只是点了一炷香,还是让身边的下属送上去的。
顾鸿走在一边,嘴角是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挑着眉毛看着这个往日的顾家大少爷,顺手拍了拍顾宁远的肩膀,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
顾宁远不动声色地避过他的手,把他送上去的那束花搁到一边,滚了一案台的灰尘。自己又上了一炷香,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叔叔多虑了。”
顾鸿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勉强撑住笑,“宁远像是不喜欢叔叔送来的花,是不是也不……”
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不远处的顾升全一声咳嗽打断,顾鸿捏紧了手掌,转头看着父亲的脸色,退后了两步。
顾升全冷眼看着顾宁远,手里的拐杖往前一抬,敲了顾鸿的脚后跟一下,提醒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顾宁远像是没看到父子俩的小动作,对一旁招待客人的陈伯道:“四叔公是长辈,请带着四叔公去上面的屋子里单独坐一坐,在这里人多嘴杂,难免闹得烦心。”
陈伯没笑,动作确实尊敬极了,把顾升全迎了上去,至于顾鸿,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同旁人聊天,攀交情去了,甚至时不时发出一两阵笑声,倒惹得旁边的人尴尬。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律离世,顾宁远年纪还小,老一辈只有一个顾升全,他手上又有不少股份,有十足的资本,自然野心勃勃。
顾宁远瞥了他一眼,继续跪在灵堂前面,一言不发。
原来在厨房帮忙的女管家柳妈上来抹了抹眼角,说话时声音还在发颤,“少爷,已经到出殡的时候了。”
顾宁远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时因为跪了太久而微微晃了一下,目光在顾律和秦姝的黑白照片流连了几眼。
“走吧。”顾宁远看了眼大厅里还在交谈的众人,轻声道:“该让爸妈入土为安了。”
顾升全拄着拐杖站在后头,身旁恭敬地跟着顾鸿,慢慢地扶着他上了最后那辆装饰着白花的车。
葬礼这种事,在东临这边一贯是要长一辈的人主持大局,要是没有亲缘上的长辈,也要请旁人家的老年人。
也幸好顾家还有一个顾升全。
终于到了没有旁人的地方,顾鸿油腻的额头滴下几滴汗来,他拿手抹了抹,沾了满手的汗却笑了出来。
顾升全端坐在靠椅上,耷拉下来的眼皮一抬,咳了一声,提醒道:“无论怎么说,现在是你堂弟的葬礼,你给我收敛一点。”
顾鸿笑呵呵地看着父亲,满脸喜气,“我也知道,可就是忍不住。爸,你说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这顾家呢,现在可就是您的了。”他最后奉承了一句,“谁比得上您了,哪有那个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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