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一个激灵,“我们这是要去医院?”
前排的司机终于大发善心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小子很走运。程总刚好有事要去医院处理,你伤成这样,也得去包扎下伤口吧。”
方淮一愣,随即换上满脸堆笑,冲着程河点头哈腰,“谢谢老总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我似乎没有说要付你的医疗费。”
方淮的笑容僵在脸上。
雇主品牌不是这么做的吧……难道不应该各种体贴温存俘获员工的心吗?
不过也是,就王可乐这货,不让人直接踢出公司就不错了,谁还和他做雇主品牌。
程河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改口道:“你确定自己是被李元诚找人打的?”
方淮点点头。
“那你的医药费我包了。”
???
什么情况?
看出了方淮的费解,程河淡淡道:“不管怎么说,算是为了敬业而挨揍。”
原来是这样。方淮狐疑地又瞟了一眼程河,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猫腻,但他总觉得这事不该这么简单。
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两个医师和四个护士在门口等着,程河直接和他们去乘了另一部电梯。司机陪着方淮去挂外科,这位大哥膀大腰圆,表情很凶,方淮在他旁边走着像一只小鸡。
“大哥,您看要不这样,我自己看病,回头找您报销?”
司机瞟了方淮一眼,“少废话。”
方淮再次很识时务地闭嘴了。
这家医院挺贵,本来就不是寻常小老百姓看病的地方,凌晨人就更少。方淮进了外科诊室后主治医师看见他先是一懵,目光在他青肿的脸和破烂的衣服上徘徊了半天,透露出犹豫,再看他背后站着的西装大汉,表情更是复杂。
方淮大大咧咧地咳嗽了一声,一屁股在医生对面坐下,“大夫,我让人给揍了,您给我拍个片子擦擦药?”
医生猛地回了个神,“好。”
一边龇牙咧嘴地感受着高锰酸钾直接接触伤口的刺激感,方淮一边时不时瞟着背着手站在自己旁边的大叔,“司机先生,您怎么称呼?”
高冷的司机瞟他一眼,“姓秦。”
“秦先生……”方淮十分自来熟地咔咕咔咕眼睛,“当大老板的司机就是辛苦吼,这都后半夜了,还要跑车。”
司机没说话。
“那什么,我能碰见你们真是点子太正了,要不然这身伤我自己去看也得个一两千。”
司机又没说话,撇了撇嘴以示轻蔑。
方淮压着心里的火,继续套话,“不过大老板大半夜的来医院干什么啊?他老人家也不舒服?感冒了?失眠了?吃鱼翅吃的上火了?”
“闭嘴,看好你的病。”
方淮叹口气,想从这位金刚大汉嘴里套话也太难了。他肚子里咕噜一声,垂在下面的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捂胃,然而磨破皮的地方碰到夹克上的拉链,方淮嘶一声,痛的直接飙泪。
司机先生不厚道地笑了,“胡乱报道被人揍的感觉怎么样?”
方淮选择装死。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程河还没完事,方淮就和司机一起在车旁边站着等。方淮隐隐约约感觉有些奇怪,按照正常套路,这位大叔不是应该直接让他打车走吗,怎么可能还想着一起把他送回家。
方淮在旁边观察秦司机好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只好闭起嘴巴来傻等着。
四点一刻,程河上去时用的那部电梯门开了,还是那几个大夫和护士,把人送了出来。程河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个人往车这边走过来。
他瞟了方淮一眼,“看完了?”
方淮连忙挥挥手上包裹着的纱布,“看完了看完了,谢谢您。”
程河没再说什么,司机先生为他打开车门,程河坐进去。方淮听见司机低声问道:“您的状况还好吗?”
程河的回答是,“和之前一样。”
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
没人给方淮开车门,他也不矫情,自己痛痛快快地上了车。车子从医院的地库开出来,驶过一条街后又上了高速匝道。方淮偷眼瞟着身边的男人。
程河微微闭着眼睛休息,他的眼底有些发青,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和这种身体上的疲态不太一样的是,方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个人心很累?
有一种,从世界大战中幸存退役下来的老兵的疲惫感。
方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看够了吗?”
呃……
方淮急中生智,“您别介意,我就是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有钱的人,感觉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贵气,看得我都要呆住了。”
司机轻笑一声,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嘲讽。
程河睁眼先是看了眼司机,目光又定定地落在方淮身上,“你在嘲讽我?”
方淮一愣,这么明显吗?
程河皱了皱眉,“你家住哪?”
王可乐没有家。他刚刚毕业,还住在公司临时借给他住的宿舍里,平时也不怎么回去,大多数夜晚不是在蹲人就是在蹲人的路上,一辆公司统一的狗仔必备小轿车基本就是他的家。
“我住公司。”
程河嗯了一声,对司机说道:“直接回公司吧。”
司机一愣,声音有些不确定,“老爷和太太还等您回家呢。”
“文件还没看完,我之后再回去。”
方淮的小雷达敏感地捕捉到了司机无声的叹息。
这个程河怎么回事?神神秘秘,哪哪都不太对劲的样子。凌晨约了医生,通宵之后直接回去工作,和家里的关系似乎还不大亲近?
如果王可乐的记忆没错,程河应该是程家的小独苗,没道理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啊。
方淮感觉自己一脑门子问号。
男人睡着了,没有打呼噜,身子也没有歪斜,但是方淮能感觉到,他睡得很沉。睡着之后眉头皱起来,似乎生活中尽是哀愁。
车子下了高速后,轻微的颠簸使得程河醒了过来。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对方淮说道:“李元诚这件事情,不能全算你的错,你对工作的热情还是值得肯定的。这件事情我会让底下人帮你压一压你老板的火,以后蹲人要理智一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创界媒体人的严谨态度,赔偿是小事,砸了公司的招牌,十个你也赔不起,懂吗?”
方淮一个激灵,这老总也太好了吧。他忙不迭地点头,“懂了懂了,谢谢您大人有大量。”
程河嗯了一声,“好好蹲新闻。”
“一定的一定的。”
车子开到公司楼底下,司机把方淮放下了。方淮看着黑色的轿车往车库的方向开去,一时间感觉这个世界非常迷。
“系统先生,我觉得这次的任务很模糊,有什么具体的指标可以参考吗?”
“在的。方淮先生,其实很简单,您只需要帮助王可乐度过新人考核期,别被人踢出公司就可以了。”
“唔……可是我觉得这个公司的局势很迷,这个少东家感觉有些没谱,王可乐的直系老板似乎又格外偏袒另外两个见习生,任务难度有点大。”
“对的,所以需要您全方位加油呀。”
方淮无语,他并不能理解这个全方位加油是什么意思。公司的保安都睡了,方淮刷卡进门发出的滴滴声都没把人吵醒。一楼大厅没开灯,靠着熹微的晨光,方淮循着记忆走到电梯口。
他的宿舍在地下一层,车库的头顶上,是个很小很小的无窗房,里面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小床头柜,房门只能打开一半,要侧着身子进去的那种。方淮从王可乐兜里摸出来钥匙,拧开房门,一股常年不见太阳的霉味和宅男卧室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方淮被熏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家伙的衣服全都在床上摊着,床的一侧有一个地方没堆衣服,是一个蜷缩起来睡觉的人形。吃过还没倒的好几碗泡面贴着墙摆着,酸臭酸臭,几双烂球鞋用塑料袋包着,也扔在床上。
这竟然是人住的地方。
方淮感觉自己脑袋轰隆轰隆响,他在心里把王可乐骂了个一千八百遍,从床上的纸抽里唰唰唰抽了好几张面巾纸出来,垫着把那四个泡面碗先拎了出去。
“系统先生,如果之后还有任务的话,我恳请您给我选择一个生活格调高一点的宿主。”
系统装死没说话,也可能是已经先方淮一步被熏晕过去了。方淮把飘着绿毛的泡面汤倒了,垃圾扔掉,然后回到房间里开门通风。
其实地下一层没什么自然风,这里靠近整个大楼的中央空调系统,风机轰隆隆巨响,不知道的还以为睡在了飞机螺旋桨底下。层间板很薄,底下一有车进车出,噪音就会很大。方淮把床上的衣服归了归类,勉强还有点人样的一堆,看了就会眼瞎的一堆。方淮扔了后者,然后把前者抱到公司对面马路上的那家自助洗衣店里。
从兜里翻出来十几块钱,刚好足够分成两桶把衣服洗了。
方淮擦了把汗,在洗衣机旁边蹲下,龇牙咧嘴地翻着王可乐的手机。
王可乐这人对理财没个概念,是那种标准的靠着热血闯江湖的人,理想主义者,爱好至上,毫不物质,以至于方淮在他的记忆里搜罗了一大圈,也没找出来这货到底身上有多少钱的信息,只能用手机和钱包一个银行一个银行地查。
好在查出来的结果还不算坏,这货一共三张银行卡,存款加起来小两万,估计是上学阶段省下来的生活费,还有这俩月的实习工资。毕竟吃住全在公司,方淮也实在想不到他能有什么花销。
这个任务和前两个不太一样。前两个任务虽然完成的都挺快,但都不是限时任务。而这个任务虽然没有明着说时限,但是任务目标是保证王可乐一个月后不出局,那也就是说,成败与否,最多一个月,他就得离开这里。
不考虑对王可乐的人生负责,一个月两万,还是可以活得挺潇洒的吧。
方淮当机立断,原地满血复活。
……
……
中午十二点,方淮穿着一件棉麻的白衬衫,烟灰色棉麻休闲裤进了娱乐编辑部的办公室。王旭和耿建从各自的格子间里探出头来,对视一眼,王旭对方淮说道:“可乐,老板找你,找你一上午了,你跑哪去了?”
方淮语带轻松,“我去租了个房子,准备从公司搬出去。”
王旭和耿建又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想道,看来这孙子已经做好准备被淘汰了,说不定有自知之明提前离职都是很可能的。
耿建故作关怀地问了一句,“租哪了,上班方不方便啊?”
方淮依旧笑眯眯,下巴往窗外一扬,“就对面那高层,跟咱办公室一样都是14楼,我租了正朝着这面的主卧,一拉窗帘都能看见你们。”
正在喝水的王旭噗的一声,差点把水喷出来,他狼狈地拽纸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不是吧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那楼盘一个月合租也得上万啊!”
“对啊,一万二。”
耿建狐疑地打量了一圈方淮,“你这身衣服也是新买的吧,你小子,发达了?之前不是还天天哭穷吗?”
方淮笑呵呵地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把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理理好,淡定地说道:“我全部身家就两万,花完了就没。咱这不是最后一个月了吗?老子拼了。”
方淮说着,无视了另外两个人愣住的样子,抽出被压在一堆材料底下的一个红色文件夹,冲两人晃一晃,笑出一排小白牙,“我去找大卫谈工作,回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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