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场三人都不怎么喝酒,所以屋里全部的都是果汁,闵饶以果汁代酒遥遥敬了他一杯,游弋抬眼,忙的用自己油乎乎还被酱油染得黑了吧唧的爪子举起被子自己灌了一口,笑着露出了自己一口大白牙,说,“谢了兄弟!”
嗯,那二百块是闵饶借给他的。
也不知道闵饶是咋的了,以前他要借钱都是从来不计数的,要多少给多少,还会给后头加个零。这次一听说自己要借个二百,居然还估算了一下自己身边情况,最后算出来他只需要二百块钱……然后就真的只给了二百。
居然还跟他提了要还钱的事情,说以后要养家。
他吸吸鼻子,不开心,到现在都还没攒到自己的私房钱。
“你们两个认识吗?”这次惊讶的轮到了顾思念,顾思念进去之后看他们这么熟的模样有点惊讶,但是也看出他们感情挺好。
男人之间虽然依然兄来弟去的很快,但是真情假意总是能分出来的。而且看闵饶和游弋的样子,显然是认识了很多年。
闵的目光在他们四个当中流转了一圈,摇头笑了。
虽然蒋老爷子的确是文学界的泰山北斗,可和闵老爷子在后期注重混的圈子却不同。闵老爷子虽然退休之后重新回到了他本初的地方,但是在商界,混迹怎么也有几十年。
闵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又被他父亲和他爷爷同时带了进去,对于他来说,可能最喜欢、最深受影响的是文学,商界只是为了辅助,可到底,这两种东西永远都是无法彻底分割的。
也是因为这样,顾思安、顾思念一开始就和他、游弋两个组合之间混迹的圈子不一样,无从碰面,自然也就无所介绍,更不会认识。
之前他订婚的时候,其实请帖也发到了游弋所在的部队去,但是当时是全封闭式训练,以军队在执行某些任务的严格,当时恐怕就是士兵的亲人去世,他都只能一边流泪一边执行,不能擅离岗位一步。
已经理清楚了几个人关系的闵饶一只手在下巴下面虚虚的拖着,另外一只手向上抬起,分别对着几人说,“死党,游弋……大概还在追求你哥哥。顾思安,我未婚夫。顾思念,我……”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眼神瞟向游弋,故意给他留了一个梗。
游弋和他对视一眼,迅速的把嘴里面的蟹肉给挪到了脸颊旁边努力夹着,说一个字喷一口肉,激动的举起一只蟹腿开始疯狂摇摆:“我叫游弋!小安!小安以后我就是你哥夫!”
闵饶把手放下,微微一笑之后深藏功与名。
推门而入的服务员看着游弋在里面挥舞着蟹腿摇摆的模样,默默的低下头,保持住自己依然坚强无比的素质微笑道,“先生,您订购的蟹腿套餐送到了。”
她目光呆滞,细细看去,笑容仿佛有点僵硬。
☆、第 44 章
就算是到了现在, 顾思安也依然不怎么想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像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某病患者就是他哥哥已经相处了半年多的男朋友。
——而尤其是,本来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偏偏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顾思安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这次没有正巧回了家找他哥,又正好遇到了这个傻蛋,那他可能会一直被这么瞒下去也说不定呢。
莫名以为游弋很喜欢吃螃蟹腿的顾思安整顿饭都没少跟他抢着吃。
螃蟹腿本身是一个可以和瓜子相媲美的, 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神器,可怎么说都是肉,吃得多了之后……顾思安有点撑。
他打了一个嗝儿, 但是再看着眼前的蟹肉却好像没有什么腻味的感觉,好像还能再来一盘的模样。
看着顾思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顾思念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闵饶已经把他面前的盘子收走, 并且说,“剩下的就别再吃了。你吃的挺多的了。”
顾思安咂巴咂巴嘴巴, 发现也有道理。他又看了一眼在一边已经捧着肚子倒在了躺椅上的某人,最终还是缓缓的露出了一抹笑意——辣鸡,最后不还是他赢了吗!
*
晚上顾思安没有再跟着顾思念一起回去,但是他也是一直等到游弋离开他们家之后才跟着闵饶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 顾思安在车里把车窗降下来了不少,吹着外面徐徐的凉风,看着晚上也依然在不停的清理着道路上的积雪的的环卫工人,慢悠悠的的打了个哈欠。
突然之间, 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凝住了一下。
“饶哥!等一下!”顾思安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来,这里是一个回字形的弯道,他们的车要回家的话需要转一个弯,而旁边则是一个绿化带,绿化带在往里面去一点,说一个小区的外墙,外面还种着不少的树木。
草丛包括地面上都还覆盖着积雪,道路上倒是被清理干净了,但是却湿漉漉的。
这些本来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可偏偏,在那些绰约的树丛当中,蹲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是女生最爱的长款,能够直接盖到小腿肚,此刻却完全没有理会羽绒服是不是会变得脏污,而选择了直接蹲在地面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看上去有些木然。
“怎么了?”闵饶从后视镜看了顾思安一眼,随后顺着顾思安的目光也看向了外面,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在一片树木当中扎眼的白色。
还有在那个白色身影不远处停放的一辆车。那是南齐的车,只是顾思安并不认得。
顾思安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晌,他把车窗重新摇上去,摇了摇头说,“没事,咱们走吧。”
失去的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也永远都是最不可替代的。宠物对于有些主人来说,死亡无疑是一件太过悲观的事情。他们甚至不能和别的谁聊起,也没有谁能跟他们一起回忆。
等到时间过去,甚至有一天再看起手机上的视频的时候,可能他们都会发觉已经不记得它的眉眼笑貌。
当下最痛苦的,就是想起这些‘未来’。而这些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无疑又是最让人在当下会更绝望的情感。
就像是当初他父母走的时候,他的全世界就只剩下了笨笨和顾思念一样。
*
南齐在车边站了很久。
因为自己职业的原因,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把烟给戒掉了,这会儿站在已经开始化雪的道路上,浑身打着哆嗦,就连口舌当中都是凛冽刺骨的寒气。
他没动,视线全部都定格在了在里面蹲着的女生身上了。
她叫林菲菲,小名叫小五。是先前在他那边送了那个锦旗,狗却去世了的主人。
又等了一会儿,南齐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过去,看着他无神没有定点的双眼,和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轻轻的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这时一阵寒风吹起,林菲菲的眼珠动了一下,随后像是有些酸辣一样闭了一下眼睛,比先前倒是湿润了很多,但她的声音却很木然,说,“怎么了?”
这里是南齐送她过来的,当初月月死后,林菲菲选择了让月月入土为安,但是中途却出了差错——护士交给了实习护士,实习护士却因为和男朋友吵了一架下车走了,男友不知道车上还有只已经死去的狗的尸体,在发现了之后,把月月随手丢到了路边。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南齐到现在都充满了愧疚。
而林菲菲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哭着说,‘如果月月是自然死亡该多好……’之类的话。
可说到底,林菲菲终究是把月月死去的原因全都归咎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她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她父亲说打过疫苗的时候,她多看一眼疫苗的本子;如果当初三只狗全都出来的时候,她带了牵引绳,没有把月月放在三轮车上;如果月月自住院以来她每天都把月月接回家里,是不是就不会接二连三的生病,最后痛苦万分的走。
可这些设想无论做多少遍,时间都不可能重来。
南齐呼气间都是白色的,看着林菲菲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很多的脸,还有眼前比起其他地方要高出一点的小土坡,说,“你如果实在是舍不得……我可以请国外的朋友,给你做出一只和月月长得一模一样的标本狗。”
听到了这句话,林菲菲的脸色才明显的有了些变化。
她先是动了动嘴巴,好像是有些生气,可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两秒的空白之后,她慢慢的哭着笑了,一边流泪一边说,“南医生,我当初想过。美国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宠物做成了标本……就好像它还活着的时候一样。还有别的人,可能会再养一只一模一样的,希望可以完全替代原本宠物在他们心中的模样。”
南齐抿抿唇。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林菲菲说着,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面,环抱着自己的模样像极了要把自己蜷缩起来,让世界都离自己远去一样,“不论是做成标本、还是再养一只一模一样的狗……它们都不再是我原来的月月了。我回到家之后,它们不会冲我撒娇,不会像月月一样有它自己的小姓子和生活习惯……”
林菲菲最后说,“再说了,我怎么舍得呢……”
她怎么会舍得把月月做成一个标本,怎么舍得让一个新生命作为月月走后的牺牲品。
她抹了抹脸,眨眨眼睛之后突然说,“南医生,或许我现在问你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但是你觉得,如果我死了,排除法律和人伦,你会选择把我做成标本……再或是找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代我吗?”
这个问题南齐最终都没有回应,他只木然的看着穿着黑色雪地靴的女生用手里的雨伞当做拐杖,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里。
林菲菲走到了一个道路拐弯的地方,突然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面。
她蹲下身,自我救赎一样的把自己缩在了一个北风的角落里,把黑伞撑开挡在了外面,闭上眼睛慢慢的放缓了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急刹车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是一阵错综复杂的脚步声,等到一切都平息下去之后,南齐终于站在了那个黑伞前。
他慢慢的拿开了那个伞,出现在了林菲菲面前。林菲菲的眼睛颤动了两下,随后睁开,慢慢的开始聚焦。
她把目光放到了南齐脸上,眼珠微动了一下,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好像是想说话却没有了力气,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意思。
南齐的手冻得通红,他身上还穿着医院的制服,路过的人不时会因为这一点而往这边看两眼。
只见他慢慢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被他一直都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盒子。
林菲菲眼睑一颤,指尖也跳了一下,“这是什么……?”
“月月的骨灰。”南齐闭上眼睛说,“上午才被送到我手里。”
终于好像是大地回暖,灵魂归位。林菲菲动了一下身体,听着自己身上传来的‘咔吧’的响声,从那个角落里面钻出来,目光专注的盯着那个盒子。
慢慢的,眼泪再一次溢满了眼眶。她抱着那个盒子,就好像是拥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林菲菲终于蹲下身体放声痛哭,狭小的巷子当中充斥的满是她的哭声。南齐蹲在她旁边,也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无言的撑起了她的身体,轻声说,“不论怎么样,我先送你回去。小白怀孕了……只有一个宝宝。小五,有的时候,你要相信奇迹是存在的。”
林菲菲难以控制的抽噎着,她任由南齐搀扶着她走回去,坐到车里之后,南齐还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虽然现在这个时候说可能没用……但你要相信,所有的一切苦难,最终都会过去的。”
坐在暖气充盈的车内,林菲菲却好像是突然冷到了一样轻颤了一下,她的目光依然看着怀中的盒子,两三滴泪水顺着她眨眼的动作滑落。
她撕开了已经粘在一起、干涩万分的嘴巴,干巴巴的说,“南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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