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番外 作者:倒入琼杯(四)
Tags: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藏身在人类中的魔物们对此有着更为鲜明的体会。从那一点猛烈爆发的力量朝周围荡开, 转瞬间形成了只有它们能够感知到的漩涡,脆弱的个体发出哀鸣,具备避害本能的朝着藏身处惶惶缩去, 却也有自诩强大者感觉受到挑衅,争锋相对地放出了气息。
灰灰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 看到的是一片尘埃弥漫的废墟。遭受毁坏是一条不算偏僻的街道,不像上回在大学城内追击变形怪时没有造成混乱,这一次事态很快就有了失控的迹象。有不明就里的人被混乱吸引过来,随即卷入其中,灰灰抵达时正听见一声惨叫,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令她皱起了眉头。
——但是在看到那只从废墟底下爬出来的怪物时, 她的疑惑和不满便全部变成了震惊。
动荡的力量尖啸着。怪物毫无顾忌地在世人眼前显露出了噩梦般的可怖身姿, 数条漆黑触手将砖石掀开, 举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这部分肢体上没有能够发出声音的,挥动造成破坏时的轰响和空气被撕裂的爆鸣,更反衬出了怪物自身的寂静——濒临疯狂、下一刻就将要崩溃的寂静。它从已经被破坏到面目全非的地铁站里爬上了地面,触手中有几根在身前蜷缩着,像是受了伤,之后灰灰才看出它是在护着怀中的什么东西。
她想她已经能猜到那是什么了。
模样娇小的少女在废墟中艰难跋涉,小心地朝动荡中心靠近。地面上绽开了极深的裂纹,从断开的地下管道中喷出的水流带着一股浓烈的水生物的腥气,仿佛被其中极度混乱的力量染成了黑色。灰灰没敢走近多少就停了下来,祁征云身上气息的杂乱程度令她心惊——之前那些被他捕猎、吞噬的魔物,都在他原本的力量中留下了一时难以消化的残片,如落入水中的树叶和泥沙。他的力量确实比起初见时有了明显的增长,代价却是损失了稳定姓。
如果动荡不休的力量失去控制,在冲突中迎来爆发,不知会对周围造成多大的破坏……
海怪的触手正沿着废墟的表面攀爬,不时将所接触到的大块物体卷住举起,猛然发力勒紧,挤压成碎片。这种行为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只是在狂乱的痛苦中发泄着情绪。有新鲜的血腥气顺风而来,灰灰望向废墟边缘,看到有人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一时分不出是死是活——触手落下时避开了这块地方,没有将这个倒霉卷入的路人当做土石一般直接抓起来撕碎。
还顾及着无辜的生命,这让灰灰稍稍松了口气:刚过来听到那声惨叫时,她脑海中闪过的最糟糕的猜测,是祁征云开始杀人泄愤了——
虽然按照她对现状的猜测,下一次的重启和时间线调整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发生,无论此刻多少东西毁掉、多少人死去,到时候都会完好无损地恢复成原样;但她还是衷心希望祁征云不要失控得太厉害,毕竟,那时得继续面对他的就是“过去”的自己了。
灰灰爬上一大块比较完整的水泥,勉强在晃动中维持住平衡。这时已经没必要考虑掩人耳目了,她正想随便喊点什么,将祁征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确认他还有多少理智残余,最好也再确认一下陆攸的状态,就看到触手挥动破坏的动作缓慢了下来,仿佛终于开始感到疲倦了。风中传来了细微的“呜呜”声,像气流穿过狭窄的缝隙,灰灰先入为主地将祁征云的原形当做了哑巴,又过了一会才察觉到这哭泣般的声音正是他的叫声。
那几根蜷缩收拢的触手缓缓打开,降向地面,将裹缠在其中的青年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陆攸身上看不见明显的伤口,却沾染了不少血迹,他的生命体征在这之前就已经完全消失了。触手聚集又散开,显露出了一身黑衣的男人的身影,那短暂持续过的声音也随之止歇,让周围彻底陷入了沉寂。
祁征云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尸体身边。他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却不像是在悲痛中哀悼,而是正在思考着什么。
空气中蕴含的水分已经达到了临界点。雨滴落下来了,是咸涩、微温的海水。轰隆轰隆,水的声音在地面之下回荡,曾经栖息着拥有柔软翅膀的生物的通道,在被海水灌满后成为了奔流的暗河。非常奇怪的,在这一刻,哀恸消失了,愤怒也消失了,只有沾染在耳边的血迹冷冰冰的,提醒着他刚才终于得到、随后又立刻失去的东西。
——他的心像被从中间切开,疼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迟钝如他,直至尝到了这疼痛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对“失去”无能为力的滋味。在这个世界被重启之后,曾与他相爱过的人就会彻底地消失了。哪怕能够跨越世界的屏障,再也找不回来,再也没有继续的可能。
不是中途的暂停,而是“结束了”。
生来永恒不死的神啊……这就是,凡人所要面对的永别。肉身的消陨、灵魂的孤独,凡人在面对它们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恐怖。如今他也终于知晓了。那天晚上,他肩头被陆攸的眼泪浸湿的地方,在这一刻传来了冰冻彻骨的寒意,让他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惶恐啃噬着他的内脏。冰冷的感觉向胃里延伸,这感觉令人作呕。
为了尽快补全这可怕的空白,为了不承认徒劳地挽回不可能挽回的东西,或许确实是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怪物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举动。
灰灰正在抹去脸上的雨水。重新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依附在地面上的影子波动起来。
那些紧紧蜷缩起来的触手像是正在融化,回归到不存在定型的阴影之中……在陆攸闭着眼睛、没有了气息的身体下面,黑暗如同黑色的血泊不断扩大,黑暗在强烈的饥饿中张开了嘴巴。
意识到他是想做什么,魔物少女的脸色改变了。“祁征云!”她尖叫起来,“你疯了——!”
“你要把重启的‘信标’吃掉吗?!”
怪物对耳边传来的噪音置若罔闻。黑暗凝成了能轻易撕开血肉的利齿,它仿佛已经尝到被雨水冲淡变得冰凉的血味。即将成真的“失去”带来的威胁是如此迫在眉睫,于是它脑海中只剩下了唯一的阻止念头,而完全没有考虑到代价:如果在这里将这个灵魂吞噬、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用这种方式虽然确实可能保存下来一些东西,但留下的只是残骸,因此彻底断送的却是未来的希望;更严重的是,如果世界将其视作“陆攸”这个个体的死亡,依旧认定为达成了重启的条件,此后将发生什么——
在他回到还原点之后,那时还活着的陆攸会因此被抹去,随即便是再一次的重启。他的时间将被困在这道罅隙之中,除非他愿意彻底放弃这个循环的任务、放弃纯白棺木中沉睡等待唤醒的未来,否则他将再也无法前进或脱离,永远地凝固于这一点上。
但死者冰凉的嘴唇似乎还贴在他的耳边。血迹刻印着相爱的证明,仿佛在祈求不要被抛下,让这一次终结带上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意义。所以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着眼前,竭尽全力想阻止消逝。
黑暗的巨口合拢了——
如同刀锋切过空气,得到的触感只是斩入空处的虚无。周围所有的声音突然真正地安静了下来,斜斜飘落的雨丝凝固在半空之中。不知从何处涌现的白光照亮了夜色。祁征云还能看到陆攸就躺在他的面前,还能看清他如睡着了一般覆下的眼睫和嘴唇沾染的血迹,分明是这样近在咫尺——!
这一回,世界重启的效率好像格外的高。从一切陷入停滞、到触感虚化,之前至少会有几分钟间隔,这次却一眨眼就过去了。险些造成不可挽回后果的举动被强行终止,仿佛冥冥中某种力量朝这一场悲剧投来了怜悯的一瞥。然而怪物对这怜悯毫不领情,依旧固执地试图将空虚攥住,并在数次尝试失败、终于连视线能捕捉到的最后的虚像也开始被白光吞没时,从心底疯狂地涌现出了近乎仇恨的怒火。
世界从结局处掉头返回,不断接近预定好的原点。黑夜倒回到白天,被破坏的道路恢复原状,重新出现了车流和行人。全新的一轮即将开始了。他应该吸取教训,借助之前经验让这一次重来能进行得更加顺利;他应该立刻找到这一次的陆攸、将尚未面临危险的人保护起来,以先知的优势避免再度犯错……这不正是他仔细计划过、原本就打算要做的事情吗?
那些尚未能同化的碎片依旧掺杂在他的力量之中,已经化为自身增进的部分也没有再被剥夺而跌落。他能感应到有个恰好在附近的魔物气息凭空消失了,这验证了他重启不但能累积经验、也能直接将敌人消灭的猜测。时间调整的规则确实如他所想——因为不得不保留他存放在体内的碎片,而将无法同时存在的本体抹去了。
这本该是一个好消息。最终的目标从未改变,从此时起一切将回到正轨。不过是一次预料之中的失败,这个计划仍能按部就班地进行。
……那为什么他站在这个地方,陡然间觉得如此难以忍受?
祁征云望着周围熟悉的街景,恍然间意识到这其实正是最初车祸发生的那个路口。此刻陆攸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正在朝他、朝着必定的死亡一无所知地走来。是该他开始行动的时候了。至少要先隐蔽身形,不能这样直接出现在陆攸面前……
为什么?一个小声音在他脑海中问。
影子从地面上升起了。犹如从地狱爬上人间的恐怖之物,漆黑的触手一根一根地显出形态,向四周伸展开来。此刻重启还没有彻底完成,反过来是他成了不可触碰的虚无,往来的行人和车流对街道中央的怪物视而不见,如穿过清晨薄雾般穿过他的身体——直到第一辆车在行驶途中撞到了他的触手上。
他感到了疼痛。触手表面的鳞片有一些掀了起来,流出了透明的血。撞击的巨响声中,那辆车子歪向一边,车内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司机大概是在事故发生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很幸运地没有来得及感受更多惊恐。对于完全伸展开来的触手来说,薄铁皮的车身就像一个小小的玩具,他将它抓起来、抛向旁边,火光在更多车子为了躲避而连环撞上的轰响中爆开,伴随着终于反应过来灾难降临的人类的尖叫。
——在他们眼中,这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海中邪神的巨大怪物是凭空出现在街面上的。它的十数条触手长度能够轻易横跨过街道,重重挥落时携带着可怖的风压,将车辆像纸盒一样轻易压扁,地面也出现了大块龟裂;触手上面没有吸盘,而是覆盖着质感犹如金属的漆黑鳞片,仿佛倒伸出来的巨蛇的尾部,透着一种简直像是机械造物的冰冷的邪恶感。
怪物的触手朝路口伸去——沿途碰见的障碍,不是被粗暴地扫开,就是卷住再抛向远处,转瞬间周围就变得一片狼藉。这是个人来人往、车流量很大的繁忙路口,而这在此刻就意味着更大程度的混乱。
渡过了最初不明就里的茫然、以及恐惧导致的僵直,此刻人群已经开始仓皇地向后退避,为逃命而相互拥挤推搡着,有人摔倒了,随即被旁人看也不看地践踏而过……怪物出现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四周已充斥着尖叫、嚎哭和痛苦呻|吟的声音,鲜血滴落,火和黑烟则从车辆残骸中腾起。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祁征云依旧轻易地发现了他的目标。
陆攸站在距离路口不远的地方。他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或者是被吓得呆住了,以至于脚步一动不动地停顿在了原地,居然还没有转身逃跑。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身上带着干净的气息,经过他身边的人不知为何都避让开了,出现了一小圈诡异的空白。他就在这片空白中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多于恐慌的神情,颜色偏浅的虹膜在阳光下仿佛金色的琥珀——然后,怪物的触手从上方接近了,遮住了阳光,将冰冷的阴影覆盖到了他身上。
祁征云望着他。
陆攸瞳孔中映着怪物那狰狞的模样。仿佛某种慢放镜头,他面孔上开始逐渐地浮现出了惊惧。被当做猎物盯住的人脚步终于动了,步履不稳地往后退去,想要从怪物身边逃开,逃离这个恐怖陌生的危险。
祁征云脑海中响起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为什么?他想问,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何种回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不久之前——许久以后——从那个已彻底烟消云散的未来,他被赠予得到的那个吻,用轻轻一触,将他变成了一座终年积雪的石像。现在,在他的内部,有什么不堪重负而裂开了,可是这一刻,他自身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在一切情绪都变得麻木的怪异宁静中,停滞了片刻的触手重新涌动起来,朝曾理所应当认为该要珍视和守护的对象伸去——在对真正目的一无所知的人眼中,这完全就是在进行捕猎的举动。不过,或许在此刻,这样的想法已经不再是全然误解了。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