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作者:肉包不吃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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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还怎么故作从容地装下去?师尊死了,你算来算去,你算到了这一出吗?”
华碧楠的面色也极其难看:“这件事,你如何能怪我?你要怪也应当去怪墨燃,是他贸然行事。”他搁在桌几上的手指紧捏成拳,几乎陷入掌中,嗓音蓦地凌厉,“是他害死了楚晚宁。”
“……对,是他。”师昧的眼眶通红,却极力不掉眼泪。他从小就被母亲告诫,无论遇到什么,都一定不能哭。
华碧楠也是一样的。
“是他害死了师尊,那你别拦着我,我现在便去杀了他!”
华碧楠蓦地抬头:“你疯了?!”
“哦?”师昧喘着气,颔首,眼中满是挑衅,“你还知道疯了两个字?”
华碧楠咬牙道:“……保护好墨燃,淬炼他,控制他,这是我们做事的关键。至于其他,不是你该想的。”
“看,就是这样。”师昧嗤地扶额冷笑,眼中闪动着激越的光泽,“你是寒鳞圣手,你可以在孤月夜随着众修士遥祭楚宗师,甚至随心所欲地唾骂墨燃几句——但我呢?你跟我说的又是什么混账话?”
“……”
师昧在椅子上落座,那神情几乎可以说是鄙薄:“你今天来,交代我的第一件事,是要我尽快确认墨燃体内的八苦长恨花是否完全失去了效用,是否还能挽救。”
他喃喃着,慢慢抬起几寸目光,落到华碧楠灰白的脸上。
讥嘲地:“你竟让我在这会儿和墨燃去告白?跟我说,绝不能让楚晚宁在他心里,取代我的位置?”
字句尖利如刺,刺向华碧楠,也刺向自己。
他嗤笑起来:“咱们俩之间,疯了的究竟是谁啊。”
华碧楠蓦地合了眼睛,瞳仁在薄薄的眼皮之下滚动,而后他说:“我无法可施。因为楚晚宁前世所做牺牲,墨燃体内的八苦长恨花原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它彻底被摧毁了,到时候再要控制墨燃,那就是难上加难。”
“所以你就把所有不是人做的事情都推给我去完成,是吗?!”师昧再也忍受不住,蓦地拍案起身,“师尊他才刚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
“你喜欢他,难道我就不喜欢吗?”
师昧说完这句话,嗓音都不禁颤抖了。
屋内一片死寂。
最后他坐下来,以手加额,纤长的睫毛在掌心下不住地发战。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吭声,窗外暴雨滂沱,天地仿佛都在这电闪雷鸣中如洪荒时皲裂。
良久之后,才听到华碧楠轻声叹息:“……阿楠,我对你不起。”
而师昧对此的反应,却只是木僵而森冷的一句:“别叫我阿楠了。”
“……”
“我和你不一样。叫我师昧,或者师明净。”
第274章 【天音阁】千钧一发
大约人都是会变的, 哪怕是同一个人, 最初是相同的模样,但因为种种因缘际会, 变数扭转,过了十年,二十年,姓情与境遇都不会再全然相同。
其实, 当初给墨燃种下诅咒的时候, 师昧也是个心冷如铁, 意志坚决的人。
他眼中除了自己的报复,自己的追求, 什么都容纳不下。
可是那个时候, 他看着另一个红尘的自己所作所为, 他扪心叩问, 忽然就很想知道, 华碧楠的心里是否曾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不适应,一时半刻的齿冷。
他最终还是按着华碧楠的吩咐去做了。牺牲至此, 他骑虎难下。
他清晰地知道,私情会让大事功亏一篑,没有什么比稳住墨燃、保住自己更加重要。
反正他已演了那么久的戏,戴了那么多年的假面, 恶心到了骨子里, 也就麻木了。什么逢场作戏, 什么表里不一, 哪怕楚晚宁的死,也不能改变什么。
只是提着怀罪大师给的引魂灯,站在奈何桥边,哪里也不曾去,甚至都不能为喜爱的人意志坚决地赴汤蹈火时,他也会忍不住心生羡慕。
要是他也能像薛蒙,像墨燃一样,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或者说自认为可以给自己的人生做主,那就好了。
可是命运从不由他。他如一个梨园小生,不甘却沉默地CAO持着手中这份仅有自己能圆满的折子戏。
一开始,勾引墨燃。
墨燃冲自己笑着,说:“师昧,我真的很喜欢你。”
后来,利用徐霜林。
徐霜林懒洋洋地抛着橘子,乜斜眼眸:“我一生飘零,想不到还能遇你这样一个朋友,多谢你愿意教我重生禁术。等罗枫华那个废物复活了,我一定让他给你煮碗汤圆吃——你不知道吧,他煮的汤圆最好吃了。看得起你,我才愿意给你尝。”
到最后,图穷匕见。
与他和华碧楠商量过的最坏打算一样,他不得不以自己的些许牺牲,博得师友心乱,令时空之门在那千钧一发时刻,顺利洞开。
他本是一个捏着棋子的人。
但是十年后的自己来了,他便也成了自己的棋子。
被把控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他也不是全无厌憎,只是心中执念太强,愿望太深,他不想轻言放弃。
可是。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那一个红尘的自己,所谓的“微小牺牲”,指的是数十万人姓命,一个尘世的倾颓。
他是打开了时空生死门之后,才见到了这样残酷的真相。
这个师明净,终究不是那个师明净。他没有经历过那个十年,没有经过那一天又一天的沦陷。
到此刻,他真的再也无法理解十年后的自己。
但已无路可退了。
他此刻也已不过是一枚弃子,和棋盘上错落有致的所有黑白兵甲一样,失去了锋芒,再无用武之地。
“师尊。”灯影朦胧,映着他秀美端丽的脸庞,他依旧宁静而温柔,“其实我想这件事,已经很久了……我在想,墨燃都可以重头再来过,可以变得不再一样。我就在想,如果一切可以回头,我会不会也因为一念之差,而做出不同的抉择。”
屋内很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不过,此刻都已经来不及啦。”师昧道,“我知道,师尊已经恨透了我,墨燃也已恨透了我,少主也不会再拿我当朋友看待……不管这一路走来,我是否有所犹豫,我最终还是变成了他的模样。”
他的手贴着楚晚宁烫热的脸颊,静静的,把疗愈的灵力分给他。
“对不住,还是让师尊失望了。”他说,“唯一庆幸的是,我双目已盲,不用看到你恨我的样子。”
顿了顿,师昧笑了,一笑之下,满室春深。
“我眼睛里最后瞧见的,是你们在为我难过。够了。”
他将楚晚宁手上的捆仙绳解开,榻上的禁咒消除,而后点灭了石门的法咒。
做完这些,师昧转身,摩挲着,缓缓离开了密室。
他行远了,被一片黑暗吞没。
与此同时,天音阁所属齐地。
教书的腐儒马先生刚刚从私塾回来,他敲着酸痛的肩膀进了屋,照例要先去伙房里煮一杯八宝茶喝。
推门进去,黑灯瞎火。
马先生不由皱起了眉头,边去摩挲灯台,边喊道:“夫人?大晚上的,怎么连个蜡烛都不点?你这是……”
簇的一声,火刀火石擦亮。
马先生哑然失声,惊悚无言地立在屋子中央——他看清了,自己宅子里的仆奴已经全部被勒死,犹如一串串风铃悠悠荡荡挂在梁上。他的傍家老婆子已被开膛破肚,血糊糊的肠子流了满地,眼睛和嘴巴都张着,扭头朝着门的方向。
“啊……”马先生想叫,出口的却是含糊至极颤颤巍巍的一声无力呻吟,过了一会儿,才头皮发麻地惨叫出声,屎尿横流,“啊!!!!”
“啧。吵什么。”一个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握着卷《尚书》,他拿书卷挠了挠脖子根的痒,打了个哈欠,“没见过死人啊?”
“你……你你你!!墨——墨……!!”
男人打了个响指,并懒洋洋地解释:“泯音咒。”
“什、什么咒?”
“泯音咒嘛,这都不知道。”男人翻了个白眼,“本座正拜读先生屋内经典呢,知道大晚上吵着邻居歇息不好。来。现在随便叫,若是有谁能听到,请先生尽管埋怨本座。”
马先生脸色煞白如鬼,两股站站,他平时也就之乎者也的,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早已吓得失了禁,浑身冒汗,半晌才颤声道:“墨……你这个魔……魔头……你……你不应该在天音阁法场吗……你……你……”
“天音阁法场?”
男人抬起黑到发紫的眼,笑了一下。
“不错啊,本座是去那里看过。不然怎么能听见先生前日的高见呢?”
他说着,把书随手一扔,直起高大挺拔的身子,慢悠悠地朝教书先生走来。
灯烛照着他极俊的脸,不是踏仙君又是何人?
踏仙君露齿灿笑,酒窝深深,竟向那教书先生作了一揖:“本座生平最佩服读书人。冒昧登门杀你全家,真是唐突先生了。问先生安。”
这不阴不阳怪腔怪调的语气,再加上横七竖八枉死了的人。
饶是姓马的有十七八个胆子也不够了,他扑腾一声栽倒在地,呼哧气喘:“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踏仙君只是笑,抬手一掠,掌中出现一把陌刀。
他侧过脸瞧着教书先生:“你猜?”
“不要杀我!!!”马先生惨叫起来,不停地往后面挪退,“不要杀我!!!”
退着退着,撞到了个什么东西,他一扭头,正对上自己老婆睁眼张死不瞑目的脸,更是失声哀嚎:“不不不!!!不不——别,求你……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应他的是一刀刺下,直挺挺插在他的大腿上,直穿地面!
“啊——!!!”
踏仙君眯起眼睛,笑容和气又甜蜜:“敢问先生……乐伶和娼·妓有何分别?”
“什、什么?”马先生一愣,痛的哪里有头脑思考,只哀哭着,“什么……”
“你自己说的啊。”踏仙君慢悠悠地,“先生曾在天音阁前说。乐伶啊,娼·妓啊,都是些不知自重自爱,寡廉鲜耻之人。这年头居然有人替暗·娼狡辩了,没想到我泱泱上修界,道德竟已低下到了如此境地。”
他模仿着教书先生说话的语气,抑扬顿挫,老神在在。
说完之后,顿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侧过一张俊脸来。
“背的还算熟么,先生?”
马先生痛吓之间总算有了些模糊意识,想起这是自己抨击墨微雨母亲时说过的话,忙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不不不,糊涂了!我糊涂了!这个……”他吞了口唾沫,满脸是汗,“娼是娼,乐伶是乐伶……不,不一样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本座倒觉得先生讲的很有道理。”踏仙君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又举起了陌刀,“话说起来,本座脑子不太好使,身边总缺个人指点。先生有这般灵巧舌头,不如赠与本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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