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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作者:肉包不吃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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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仙侠修真 重生 虐恋情深 年下

  最后他只看到踏仙君蹙着眉头,正和自己说着什么,那张英俊而苍白的脸庞似有些躁急。
  “楚晚宁,”他模糊听到他在唤他,一如前世,“晚宁……”
  他闭上眼睛,灵魂再度融合的疼痛又侵袭而来,接下来的事,他就再也不知道了。
  千山外,林木萧瑟。
  蜀中这几日一直在下着淅沥小雨,连带着驿站木棂都生出一层细霉,从驿站小窗望出去,成串的水珠自竹叶上滴落,坠在潭里,泛开点点涟漪。
  忽然,一双鞋履踩进积水中,天光云影破碎。
  墨宗师出现在了死生之巅的曲回山道前。
  自龙血山惊变后,他的灵力不曾恢复,无法御剑,他因忧心死生之巅安危,从龙血山马不停蹄赶回去,一共花了四天时间。
  这一路上,他其实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自己缘何会重生,比如前世的楚晚宁为何要在龙血山石洞布下这种玄机,比如师昧。
  想了很久,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原本就不是个聪慧的人,如今备受煎熬、左右忧心,就愈发无法安静下来细细思考——师昧终究是懂他的,楚晚宁是他的软肋,只要楚晚宁将往事想起,就无疑宣判了他的死刑。他心乱如麻。    雨渐渐大了起来,墨燃迎风站在死生之巅的山阶入口,他仰起头,丝丝缕缕的银霜拂落于脸庞。面前,一条石阶蜿蜒曲折,通往云蒸霞蔚的山巅。
  这一条山道,生也走过,死也走过,悲也走过,喜也走过,两生行了无数次,从少不更事的青涩时光,到尘埃落定,负罪归来的今日。
  天很冷,夹杂着雪籽的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黑衣,凝染了他的发鬓。
  青年本当无烦忧,朔风吹雪白了头……
  墨燃闭了闭眼,步上长阶,朝山上走去。
  一个自投罗网的罪人,终于“吱呀”推开了死生之巅丹心殿的朱漆大门。
  门,缓缓地打开,他两辈子的疯狂与荣华,噩梦与黑暗,都缘即于此。
  他想起前世,二十二岁那一年,他改丹心为巫山,匾额砸碎,尘烟弥散。他立在旧匾之前,在此发誓要踏遍诸仙,为尊天下。  那一生在此堕落,这一生也当在此终结。
  丹心殿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头有脸的人物聚得比蛟山讨伐徐霜林那次更多。
  听到开门声,众人回首,但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立在门槛前,脸色苍白,额前沾着几缕湿透的黑发。天光逆于他身后,穹庐是铅灰色的,雨雪霏霏。
  谁都没有想到墨燃会这样忽然出现。
  他是蛟山上那个以命换众人安平的英雄,还是孤月夜那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时间无人吭声,每双眼睛都盯着那个归来的男人。
  信任他的人觉得他很可怜,又湿又冷,像冒雨回家的犬。而不信任他的人,只觉得他很可怖,阴沉幽深,像爬出地狱的鬼。
  雨水不停地敲击着屋脊青檐,渗入阶前石缝,瓦上苔藓。
  墨燃抬起黑漆漆的眼眸,扇子般的睫羽下,眼神润湿。他轻声道:“伯父,我回来了。”
  “燃儿!你怎么——你怎么一个人?”
  薛正雍坐在尊位,他脸色很差,难得的不修边幅,铁扇随意摊在桌上,“世人甚丑”四个字潋着微光,宛如一场闹剧的批注。
  “玉衡呢?”
  墨燃迈进殿中,他像一滴水,在烧至十成反而宁静的滚油里落下,激起噼啪炸响,几乎所有人都在他进前的时候呼啦退了一大步。
  “墨燃!”
  “魔头,你竟有脸出来了!”
  “你在孤月夜杀了这么多人,你居然还敢现身!!”
  墨燃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这一路行来,他早已听说了孤月夜日前发生的血案。他也很清楚踏仙君会有多丧心病狂。几十个人算什么?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天下人在他眼里都是死尸,一个孤月夜而已,踏仙君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疯子……你和华碧楠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你还想来做什么?今日众派高手都在此地,天音阁阁主很快也会到来。就算你诡计多端,善变至极,你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墨燃,你太狡诈了,你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把所有人都弄得晕头转向然后你的女干计就能得逞,你何其歹毒!”
  周围是氵朝水般的抨击与诘问,一张张愤怒的人脸在涌动着。墨燃谁也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他已多少明白了华碧楠——原谅他并不想叫他师昧——的用意。
  华碧楠给他掘了一个坟墓。连墓碑上的铭文都写好了,华碧楠算的很清楚,他会自己跳进去。
  因为,在楚晚宁回想起前生的那一刻,墨微雨就已把自己判做了一具无药可救的死尸。
  结束了。
  “无论你脸上戴着几张虚伪假面,今日豪杰云集,都要把你的真面目拆穿。”
  “必须把你送到天音阁处刑!”
  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刺入耳膜最多的就是三个字:“天音阁”。
  墨燃没有想到华碧楠会把天音阁也卷进来,巧合?还是早有谋划?
  浩荡天音,是修真界数千年来流传下的古老门派。这个门派的掌门最早是天神与凡人的子嗣,后来则世代由血亲相传。一代一代过去,天音阁主的神血虽已稀薄,但依然极富灵气。虽然天音阁平时不涉红尘,但就像凡人信仰修士,修士也都信仰着天音阁的公正。
  百年的权威都已难推翻,何况千年。所以哪怕上辈子踏仙君问鼎天下,最终也留了天音阁一方净土。师昧很聪明,把墨燃交给天音阁处置是再好不过的,没有谁会不服判决,也没有谁能不服判决。
  大殿内喧闹一片,墨燃沿着绣满杜若的地毯走着,走到前方,而后站定。
  “我……”
  这个男人只说了一个字,鼎沸人声就忽地熄去了。他们盯着他,许多人的眼神又是仇恨又是警觉。
  他们等他的辩解等他的失态等他的过错,他们伸长了脖子准备随时扑杀上来将这个诡谲的恶魔撕成碎片。
  此人善恶难辨,行动莫测,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定要——    “我来领罪。”
  鸦雀无声,甚至比方才更寂静。
  就好像磨刀霍霍欲行一场大战,金鼓敲响杀声震天,却忽然得知敌军将领已自戕帐中。
  好荒唐。
  “他说什么?”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却不敢相信这个魔头认罪得如此轻易,于是低声地问身旁之人:“他是说自己来领罪吗?”
  墨燃垂落眼帘,跪下来,面对伯父伯母,还有脸色煞白的薛蒙。灯影朦胧,映着他英俊而清瘦的面庞。
  他确实是要引颈就戮,但是华碧楠如此算计他,他也不会让那人就此舒坦如愿。在忏罪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去保护从此再也不能保护的人。
  于是墨燃缓缓开口,嗓音沉炽。
  “我确是满手血腥,因为一己私仇,杀过很多人。这些年虽想悔改,却依旧是罪无可赦。此事楚晚宁亦已知晓……今日我当诸君之面,除了陈表己罪,还另有一事要声明。”
  他顿了顿,字句落下,如刀剜心:“我与楚晚宁已无师徒之谊。”
  听到这句话,在场诸人多是愣大过惊:“怎么回事?”
  要知道师徒公然断义是修真界的极大丑闻,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师父还是徒弟,面子上都非常过不去。所以只要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哪怕关系不睦,表面功夫总会做足的。
  惊愕过后,不少人都小声嘀咕起来:“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这样,该不会是想使诈吧。”
  “看着不像,会不会是他们后来在蛟山发生了些什么?”
  “有可能……楚晚宁好像不怎么把徒弟放在眼里。师明净被华碧楠擒住的时候,他不是也没放手去救吗?搞得人家后来连眼睛都瞎了……换我是他徒弟,看着也心寒。”
  人们的声音起起伏伏,犹如氵朝水。
  在这些声音中,墨燃继续道:“他容不了我杀人放火是小,但一直以来,他待我冷漠,辱我尊严是大。此人满口天下苍生,却处处薄待门徒,何其虚伪!当初若不是他,我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田地。”
  太痛了。
  他止了声,唇齿都在微微颤抖,却还要一字一字地讲完。将自己万剐千刀。
  “是他害我,是他误我。我与他不相为谋,耻曾拜他为师。如今,我与楚晚宁已彻底一刀两断,今后谁若再把我当他的弟子……”
  他抬起眸,一双踏仙君的眼。
  “那便是恶心我,望诸君勿复提!”
  薛正雍悚然:“燃儿——!”
  薛蒙更是面无人色:“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墨燃闭上眼睛,他不愿再去看薛蒙一家的任何一个人,那一声“哥”已如利爪刺入心肺。
  墨燃接着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要表。”
  “认罪就认罪,哪里来的一件两件三件事,你——”
  那人尚未抱怨完,就被如今的众仙之首姜曦拦住了,姜曦看着墨燃:“……请说。”
  墨燃道:“我前孽深重,认罪服诛不错。但孤月夜一事,确非我所作所为。”
  在场许多都是来讨血债的,心绪原本就十分激荡,此时听他否认孤月夜命案,不由怒极气极。纷纷出言:
  “哈!笑话!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没错,不是你还能是谁?”
  墨燃道:“我当时根本不在孤月夜,那时候我与楚晚宁都在龙血山。做这件事的是另有其人。而且那个人,如果我没有料错,应当就是……”
  他犹豫了,没有立刻报出踏仙帝君的身份。
  他倒不是害怕众人之怒,而是他认为在场无人会相信时空生死门已经裂开,有另外一个墨燃出现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
  “是谁啊?”
  墨燃抿了抿嘴唇,决定暂时稍后再提踏仙君一事,于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是谁我之后再说。总之,那人与华碧楠勾结,一个在孤月夜嫁祸栽赃,另一个则带走了楚晚宁。”
  他这句话讲完,人群分出了两拨声音。
  第一波声音微弱,但也清晰可辨,大多是死生之巅的弟子所喊的:“玉衡长老怎么了?!”
  “长老被带去了哪里?!”
  另一拨声音则是前来兴师问罪的那一伙人。
  “墨燃,你以为我们会信你吗?”
  “你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什么另有其人,我瞧你和华碧楠根本就是一伙儿的!在蛟山上,你俩串通好演了一场戏!!你们不惜害死那么多人,甚至枉顾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害了师明净,你、你你就是个骗子!!”
  听到师昧的名字,墨燃缓缓抬起头,望着座上的薛正雍,又看了一眼薛蒙:“师昧他……”
  薛蒙关心则乱,抢前一步:“师昧他怎么了?他还好吗?!”
  墨燃根本不能去与他对视。
  看到一个人破碎的模样,只要一次就够了。
  墨燃阖眸道:“师昧,就是华碧楠。”
  死寂无声。
  半晌,薛蒙蓦地跌坐回席位上,喃喃:“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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