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戎侧首唤来了掌柜的,随后吩咐道:“你去找个大夫来为这位公子好生医治,所花数目到昌盛侯府去取。”
“凭什么!”昌盛侯公子连忙大声喊道:“你仗着身负官职便欺压百姓,我要让父亲去陛下面前奏你一本。”
“哦?我身负官职欺压百姓?”萧戎眉头轻蹙,随即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打在了昌盛侯公子的脸上,声音清脆响亮。
昌盛侯公子一脸惊愕,元胤似看好戏一般看着萧戎处理眼前的事,实在是有趣的。
那昌盛侯公子捂着半边脸,竟不争气的红了眼:“你竟然敢打我,我要让父亲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告你仗势欺人。”
他话音刚落,萧戎便又是抬手一巴掌落在了昌盛侯公子的另一边脸上,打的他随侍的仆从根本不敢上前。
萧戎冷声道:“我可没穿官服,算不得以官职欺压百姓,况且你是世家公子,并非百姓。”
萧戎朝着昌盛侯公子靠近,唬的昌盛侯公子捂着脸连连后退:“我要去告你。”
“去吧,京兆府衙门口大开,你此刻就去击鼓鸣冤,就告镇国公之孙,前左丞相之子仗势欺人,将你这昌盛侯公子打成重伤。”萧戎说的轻挑,竟然将那昌盛侯公子吓的不敢再说话。
元胤瞧着眼前有趣的一幕,实在是令人好笑的紧。
似乎这萧戎坐上御史大夫兼辅政大臣的位置以后,众人都忘记了他的背景了,祖父是立下无数战功,赫赫有名的镇国公,父亲是因为萧戎身居御史大夫之职时,为了避嫌而辞官的左丞相萧玉璋。
况且,以元胤所知,在昌盛侯的父亲曾经在镇国公麾下效力。
如今萧戎两句话,便将自己是御史大夫的身份摘的干净,让人觉得只是世家公子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行事。
这个女干贼,果然够女干,佩服佩服。
那昌盛侯的公子瞧着萧戎的模样,登时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了。
萧戎侧首瞧着肖掌柜道:“本公子方才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看大夫所花数目,前去昌盛侯府取。”肖掌柜连忙抱拳说道。
萧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转身来,以眼神示意,随后便走出了食来运转。
“萧爱卿好手段啊。”元胤破例让萧戎这女干贼走在自己的身侧,侧眸瞧着他。
可萧戎却并未因做了拔刀相助的事而感到开心:“陛下不应该罚臣么?”
“罚你做什么?”元胤有些不解。
“仗势欺人,坏了御史的名声。”萧戎说的正经。
元胤却觉得无所谓:“今日见到的是一例,昌盛侯公子仗着身份便公然行凶,无论是和原因都不可取,萧爱卿以暴制暴,做的对,况且打人的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又不是朕的御史大夫。”
元胤话音刚落,便顿住了脚步。
他这是怎么了?这是在护短?他竟然在帮着这个女干贼开脱!
元胤冷静了片刻:不不不,这不是他,他不会这样的,他绝对不会护短,更何况是护萧戎这个女干贼的短。
元胤正要开口,忽听萧戎又道:
“那秀才臣认得,在东城瓦窑集内教那些穷苦孩子读书的落第秀才。”
“哦?萧爱卿竟然认得那人。”元胤有些诧异。
萧戎片刻后才道:“天时尚早,陛下何不去瓦窑集看看?”
怎侧首看着萧戎,依旧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元胤点头应道,这才随着萧戎前去东城,去那个所谓的瓦窑集。
临去前,萧戎又特地在糕点铺子里买了一大摞各式的糕点。
元胤虽有些不解,却也没问。
瓦窑集在东城最偏僻的地方,一道栅栏隔着,远远的看去实在是贫瘠,窝棚草房,虽然看着有些乱,可还是干干净净的。
元胤有一路走来,却也想不到在繁华京城,竟然还有如此贫瘠之处,看来他还要勤政才行。
一走进瓦窑集,那些个穿着褴褛的孩子瞧着萧戎便叫着萧公子来了,围了上来,甚至将元胤与护卫跟他隔离开来。
而护卫也担忧有危险,将元胤护在身后。
那些孩子也在得到萧戎的糕点之后,一窝蜂的散了去。
“萧爱卿常来?”元胤含笑问道。
萧戎随即揖礼道:“回陛下的话,也不常来,偶尔送些吃食而已,比起杜仲,肯在这里教这个孩子读书,臣做的简直微不足道。”
元胤瞧着萧戎那副恭敬的神情,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日被这个女干贼算计了。
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个女干贼算计了。
他这神情分明就是想让自己看到这穷苦孩子的模样,然后勾引起自己的同情心,这样他替这个孩子们提什么要求,身为皇帝都不会拒绝了。
女干贼!真是个女干贼!
“国家的希望的便是这些孩子,他们勤奋好学丝毫不亚于旁人,只因为支付不起私塾昂贵的学费,故而只能耽误。”萧戎揖礼认真的说道。
“那萧爱卿今日带朕出宫,便是想让朕瞧这些?”元胤蹙眉问道。
萧戎倒也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
元胤气的不行,这个女干贼竟然是真的在算计他。
“国之富强,在于国之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幼时勤学,少年立身,再到青年必定成为国之栋梁,臣恳请陛下下旨,建公立学堂,让这些孩子都能够读书,考科举,为国尽忠。”萧戎揖礼深拜,言辞恳切而坚定。
元胤瞧着萧戎的模样,心里头憋着一团气,却又怎么都撒不出来。
这个女干贼算计他,他却觉得应该这么做,可元胤的心里就是很不痛快,他不能就这么算计自己!
“朕要想想。”元胤沉了脸。
“陛下。”萧戎连忙唤道。
“朕知道这件事应该做,可你也得容朕想想,况且此事也由不得朕一人做主,你先将你心中所想写成奏折,等朕批复。还有,昌盛侯公子如此骄纵,想必世家公子中多是是如此,一来要令贫苦少年也能读书,二来这些世家公子也不能无所事事,萧爱卿,朕给你三日时间,你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可行?”元胤昂首问道。
萧戎略微顿了顿,随即揖礼深拜:“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办学之事朕也不会反对,朕只是觉得你这样算计朕,令朕很失望,回宫。”朕冷哼一声,随即让护卫跟着,朝着皇城走去。
可元胤一路走,一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非常最重要的事。
待他回到甘露殿时,才忽的想起,他今日是打算在外面出点事儿,让太后去惩治萧戎那个女干贼的。
怎么到最后自己被他算计,却也算计的心甘情愿呢?
况且自己给他下了令,让他拟办学的方案去了,这会儿又不能办他,这可如何是好。
元胤阴沉着脸坐在床榻之上,太气人了,实在是太气人了。
这个女干贼果然够女干,竟然能让他忘记今日出宫的目的。
元胤正在腹诽着今日所行的失误,李霖便进殿来道:“陛下,太后娘娘让陛下回宫以后,立刻前去长乐宫。”
他微微一愣,随即颔首:“去回话吧,朕换了衣裳便立刻前去长乐宫。”
李霖得了旨意,随即便退出了甘露殿。
而元胤却在此刻为萧戎担忧,希望这女干贼能够有一份合理,且令人信服发方案出来,不然他还真不好向太后交代。
毕竟,他的确也想那些孩子能够读上书,将来能够为国效力。
作者有话要说:
萧卿请建立公学的话,改自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
且那番话,无论用于什么时代,都是最合适的。
第8章
慈安殿中,太皇太后高坐主位,太后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直剌剌的瞧着元胤,盯得他有些发毛。
“皇祖母,母后……”元胤不由有些心虚,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心虚,但就是觉得她们眼神有些复杂。
“哀家从前还未嫁人时,便时常去外头走走,东城里哪家的脂粉好,哪家的绸缎最佳,哀家都是最清楚的,后来入了宫,做了太子妃,倒再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宫了。”太皇太后唇边带笑,回忆着过往,随后又瞧着元胤:
“今日戎儿带着皇帝出宫,看了些什么?”
“启禀皇祖母,萧爱卿带朕去看了天子脚下的皇都,承了祖宗的福泽庇佑,繁华太平,还看到我中原与西域通商的盛景,朕只觉得朕肩上的担子愈发的重了。”元胤立即起身,冲着二位太后揖礼拜着。
“本宫与太皇太后并非是想约束着皇帝,只是如今你年岁尚幼,还未亲政,怕你偏听偏信,故而才会有此一问。”太后神色如常,依旧略带严厉。
元胤揖礼再拜:“儿臣知道母后与皇祖母的用心,朕不会偏听偏信,况且萧爱卿是真心为了大魏江山好,朕也相信他能很好的辅佐朕的。”
这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元胤自己都不信,可他却没办法说萧戎这个女干贼的坏话。
人是自己挑的,出宫他也是跟着人家去的,这会儿要是再说萧戎那女干贼的坏话,岂不是自打脸面,元胤可做不来这样的事。
这元胤有满肚子的苦水,却找不到一人倾诉,委屈至极。
“皇帝知道就好,许太尉也是先帝定下的辅政大臣之一,皇帝可不能因为萧御史,便冷落许太尉,长此下去,此消彼长便不是为君之道了,可明白了?”太皇太后再度开口说道。
元胤忽然想起,他自重生以后,便一心想要报复萧戎那个女干贼,似乎都忘了许政还是自己的盟友,上一世,他对自己也是多方助力,虽然因为萧戎在朝中势力独大,而不得不一再谦让,却一直保持着平和近人的心态,不曾有丝毫的抱怨。
为此,元胤是深感欣慰,为了与萧戎那女干贼抗衡,他不止一次提拔过许太尉,想来,如果这一世要对付萧戎那女干贼的话,可能还是得需要许政的助力。
元胤如此想着,也随即向太皇太后行礼一拜:“孙儿记住了。”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传膳,留着元胤在慈安殿一起用膳。
只是元胤惦记着食来运转的食物,晚上宫中御厨做的膳食也就索然无味。
一提起食来运转,元胤想到的不止是昌盛侯府的那位公子,以及被打的很惨的那位秀才,还有那翠竹轩中的那张屏风。
元胤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那屏风上的落款:定安。
这名字如同他的词一样,一听便是胸中怀着抱负的人,只是这样的人,他要如何找到他呢。
他胸怀抱负,元胤也很想听他说说他到底是不是只会诗词画字,甚至还想亲耳听到他对江山有何态度,可愿与他一同为这大魏江山尽力。
如此想着,离开长乐宫后,元胤便立即回去了甘露殿,他要用自己的方法交上那位叫定安的才子。
书案上,元胤摊开了宣纸,满怀期待的写下这封交友书信:
定安先生敬启,唐突书信,望请海涵,得见先生翠竹墨宝,词字画皆为天下一绝,在下实在钦慕,可惜无缘得见先生庐山面目,今日递上书信,还望先生能与我做这书信之友,能偶尔提点在下一些笔墨。承嗣敬上。
元胤瞧着这写了七八次总算写成的书信,有些心满意足。
他虽然是想交定安这个朋友,却也不想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琢磨许久,才觉得这封信用词更好一些。
而承嗣之名,乃是元胤上一世及冠之后所得的表字,如今他不过十五岁,未行冠礼,自然是没有表字的,况且唤他名字的也不多,更别说他的字还会有人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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