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雷轰顶,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开玩笑?......我拿我自己的尊严开玩笑?你是真当莫非卑贱到无足轻重来让你寻开心?"有些凄凉地笑了下,"既然你这麽想,那我就如你所愿......"
说著,膝盖落地半跪在地上,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冷漠傲慢,恃才傲物,又自命清高......我受不起别人的恩馈,宁愿自己多付出,也不愿亏欠别人一丝一毫......"我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长衫上剩下的盘扣,从肩膀到腰际,缓慢地,一粒又一粒......
"还记得在烟川路被袭击的那个晚上,我说过,就凭那声‘小莫',莫非今天就把你们当朋友,你们说什麽我都信!真要被骗也只能怪我自己轻信於人!"
最後一粒盘扣松开,上身的遮蔽从肩膀处滑落下来。胸口上的疤我也只真真切切地见过一次,唯一的一次,是在清洗伤口更换纱布的时候。那道红痕像一只蜘蛛,丑陋地盘踞在胸口上,於是每次沐浴更衣都刻意避开,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
"这就是我用性命相交的人留给我的......也许在他眼里......死十个莫非都不及他一个同伴......"
"不要说了!"高松出声喝止了我,然後捡起地上的外套第三次替我披上,裹紧,手臂一勾将我带入怀中。"对不起!莫非!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件事会对你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对不起......"
高松的声音里的满是自责与内疚,切切实实的落在耳边,"......对不起!不论何时何地,不论遇到什麽事,你都是一幅平静自若的样子,不反对,不生气,也不害怕......於是就以为你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可以不用顾虑你的感受,以为你一定会理解我们的做法......"
"怎麽可能!?"我闷著头哭道,"我不坚强,也不淡然,我虚荣,傲慢,自以为是......我不是不肯示弱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身边的人祈求援助......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羡慕那些有朋友可以呼来唤去的人,所以索性装作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我也不是什麽超乎寻常的人,我不停地不停地努力只是想要换来更多的关注......我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可以注意我,看到我,而不是从我身边经过就好像我是空气一样......"
我终於明白为什麽我会对那段经历留恋不忘......因为程子晞身边的人待他如众星拱月,所有人都宠他、迁就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保护他,顶著程子晞的外壳,可以任性,可以孩子气,甚至可以侍宠而娇。
"我以为你会救我的......"这个心结堵在那里整整一年,每当夜深人静时就情不自禁会想起那晚的情景,然後心痛到彻夜难眠。
『高松,如果当时我没有说那番话,而你依然钦佩於我......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像前几次那样,奋不顾身......』
"我以为你会救我的......直到枪声响起,我都还这麽以为!"
Act.42 我在你身边(三)
站在洗手台前,实在不忍睹镜子里的那张脸,拧开水龙头,用手接了水直接往脸上泼,冰冷的液体让昏沈沈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
"看到你顶著这张脸回去,估计下一刻你那两个保镖就会冲过来找我算帐。"高松站在我旁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接过他递来的毛巾,又瞥了一眼镜子,真的是惨不忍睹。生平第一次哭到这麽惨烈,情绪大起伏再加上之前都没怎麽休息,居然昏了过去,然後像死猪一样的睡了20多个小时不省人事......总之这次绝对是丢人丢到家了。
一觉醒来,眼睛肿得和隔夜馒头一样暂且不说,还又酸又涨,连著脑门一起疼,这下别说隐性眼镜了,能把框架镜架上去不滑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有点羡慕琼瑶剧里眼泪收放和开关水龙头一样的女主了。
"那就不回去了。"将毛巾递还给他,语气平静道。
"没关系麽?"高松倚著门框问,脸上写著‘不会被认为是我扣押囚禁了你?'
"有关系,也许下一秒他们两个就会出现在门口。" 话音刚落,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我和高松不约而同的将头转向门口。"不会真的是......?"我知道自己的乌鸦嘴很灵,但也不至於次次灵验准到这种地步吧。
"我去开门。"高松说著朝门口走去。
"我觉得你不现身才是最明智的,阿JIONG的枪......"我的话还没说完,门已经被打开,没见到他被射成马蜂窝,那就肯定不是阿JIONG了。
越过高松的背影看到门口站著的好像是个女的,说话很小声,高松先是点头然後凑下身对她说了什麽,那女人从他胳膊边探出头朝我这里张望。
撇了下嘴角,很识趣地转身退回到房间里。找了根皮筋将头发在脑後随意地扎成一束,然後从高松的衣橱里找了件衬衫换下身上的睡衣,觉得有些凉,於是又翻了件毛线背心出来套上。
听到了关门声,高松走进来。
"你说中了,你那保镖已经......"他话说了一半打住。
我正眯著眼专注於袖扣之上,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下半句话,於是抬头。"已经怎麽了?"
"你还是穿这样子看起来精神。"没戴眼镜看不清他说这话时是什麽表情,也就分不出他是玩笑还是真话。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这句话?"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袖扣扣上,决定放弃。从水晶果盆里拣了个苹果,身体往沙发上一扔,翘起二郎腿,"我那保镖已经......後来呢?"
"来过了,没说几句就掏枪的那个。"
"哦。"咬了口苹果,一想,不对!"你们用什麽方法把阿JIONG 打发走的?"
"Ann......就是刚才敲门的那个,我把那件衣服给Ann让她帮忙把扣子缝回去。後来阿JIONG来了,Ann就跟他说了你睡在我这里,还把那件衣服给他让他再帮你拿一件过来......"
听他说完,瞬 间 石 化!
Kao!那件衣服被撕成那样,不丢掉还让他拿回去再拿一件来?!还说我睡在这里?!
"我的名誉就这麽毁在你们手里了。"抱头作痛苦状,我现在只能祈求阿JIONG是个心地善良不会胡思乱想的孩子,但是卓呢?
"高松!我想狠狠地抽你一顿!"
高松没接话拾起我一只手,替我将袖扣扣上,然後我很自觉地将另一手也伸给他。
"一年没见,你的少爷架子倒是养出来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还活著?"
他点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只是一开始不知道是谁救的你。小磊和医生赶到时,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急得把整个码头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派人下到江里去找,直到第二天在报纸上看到那条新闻,我们猜测你是被其他什麽人救走了。"
我用狐疑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圈,"小磊和医生?你叫来的?"
"他们本来就在那里,跑到码头不用5分锺。小磊告诉我说,当时只看到地上那滩血迹却没见你人,真的把他半条命都给吓走了。"
低头,思忖著高松的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小磊去十二号码头做什麽?还这麽巧正好带著医生在身边?"
高松一脸的疑惑,"你不知道?"
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没好气地反问,"我要知道什麽?"
"难道你一直以为那天在十二号码头碰到‘坤哥'和那些人进行交易是纯属偶然?"
我点头。
"也一直认为我是为了不泄露身份为了让对方更加信任,所以才对你开枪?"
再点。
"而你认为我之所以狠得下心对你开枪,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莠石什麽的......?"
被他旧事重提,鼻子一酸,委屈复又开始泛滥,於是瞪著眼睛看他。"难道不是麽?你非要一次次逼我去正视这段屈辱?"
"我......"高松闷了一声,然後有些认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即又好气又好笑一幅‘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的表情看向我。"你知不知道你的反侦查能力曾经一度让我们觉得很头大,结果怎麽偏偏在这种时候变得这麽笨?"
"去死!"手一甩,那只啃了一半的苹果直接朝他脑门上飞过去,高松伸手一挡,稳稳接住然後"哢嚓"咬了一口。
"‘太子'在MSN上约了你在十二号码头见面,但是你没考虑过为什麽这麽巧‘坤哥'和毒贩正好要在那里交易?而我又这麽巧正好潜伏在‘坤哥'的身边?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麽当时那个毒贩敲晕了你之後不立刻解决掉你,反而要这麽麻烦等"坤哥"出现,再由他决定怎麽处理你?"
高松一口气问了我好几个为什麽,当下把我问懵掉。
"这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我呐呐地问。
高松勾起嘴角淡然一笑,"这下还会不会觉得是屈辱?"
Act.43 我在你身边(四)
"等一下!"我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说你们不知道我是被凯救走的,但是你们又是怎麽知道我和‘太子'约在十二号码头的?"
高松回答我说,"你在那段日子里除了上网还能做什麽?你的笔记本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中,你和‘太子'的对话我们当然一清二楚......"
Kao!都把我的笔记本当什麽了?想监控就监......想到这里,我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麽?我的笔记本一直在‘你们'的监控下?"我刻意著重了‘你们'这个词,"你们都看到了什麽?"
高松"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他们让我告诉你说,还是有点剧情的比较好。"
一脸黑线!
莘莘地松开他的衣领,垂头丧气地坐回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你替我转告他们,下次我会记得放有剧情的......"
高松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手攀在我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在我们心里,莫非的性命和身边同伴的性命是同等重要的。保护你,并不仅仅因为我们害你被牵涉进来,更因为大家已经把你当做了这个团队的一份子。"
我头也不抬,"你骗我!"
"为什麽要骗你?"
"你打我的时候下手这麽重,然後说也不说一声的回警队让小磊来替你......"
"我承认那天说话太冲动也不好听,对你动手更加不对,我气的其实是......"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然後很巧妙地跳了过去。"因为你说受不了这样子的保护,但那个时候想不出其他的方法帮助你脱离这种处境,所以我就混进‘凤爷'的组织里准备先摸透对方的情况再想想看有没有更好的对策。"
"谁要你多管闲事......"
"你可以不领我的情,但你不应该把其他人的努力也当做‘管闲事'。看到你和‘太子'的聊天记录,在没确定对方来路前本来不打算让你冒冒然前去赴约的。但是後来有人突发奇想说,索性演一场戏,让‘太子'看到莫非死在‘坤哥'的手下,一举两得,打发了‘凤爷',也不用管那‘太子'什麽来历反正都对你构不成威胁。"
我只是默默地听他说,既不出声也不发表意见。对於我几近无理取闹的态度,高松显然已经有些无可奈何。
"为了把这场戏演好,大家丝毫都不敢马虎,什麽时候做什麽事就差精确计算到分秒。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像笨成‘坤哥'那样的也是不多见的,三两下就跳进来被我们牵著鼻子走。"
"那被蒙在鼓里的我不是比‘坤哥'那头猪还要笨?!"我冷声冷气地问道。
"我也在纳闷,你怎麽会没考虑到?"高松摸了摸下巴,"就算前面没注意,我掏枪的时候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是真的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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