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记不太清,看到你倒了下去,什麽都没想就跟著冲了进去。"
"呵!"我冷嗤了一下,"我现在才有点和成年人在谈话的感觉。"
他皱著眉头瞟了我一眼,而後也低声笑了两下,"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装深沈......"
我站起来走到他边上,"三年可以多做很多事。比你多吃三年饭,比你多看三年书,比你多三年的阅历。"说完摆出一幅前辈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能想明白是最好的,不枉费黎昕上辈子为你做了那麽多。"笑了笑继续说,"我不过是替他把烂摊子收一下而已,不值得感恩,也不图你回报,你对黎昕好点就行了。"
苏昊焱又坐了一会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然後起身说要走。见他一脸倦容就对他说,今晚在这里住下好了,反正哪里都能凑合著睡,沙发,地板,客房,随他挑选。抬头看了看时间,我说我明天还有课必须要去睡了,说完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结果被他一把拉住。
"非,可不可以抱你......?"
他低沈的声音在身後响起,虽然我知道他一向禽兽,但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堂而皇之地提这种要求。
把莫非我当什麽人了?
转身准备给他一记手刀让他安分一点,结果却正对上他的眼神......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为之动容的诚恳。
"只此一次,非,我想......抱你。"
我转身走近他,彼此身高相仿正好和他的视线平视,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微笑著对他说,"我不希望我们连朋友做不成。"
听我这麽说,他愣了一下。
"我说过,有些事,"忘却"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将他一个人晾在客厅,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後顺便放下保险。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不知道是换了床的关系,还是心里惦记著睡在外面的那个人,辗转反侧,还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荷花池里,对面岸上站著苏昊焱。然後场景转到了一艘船上,我和傅鸿宣坐在船头讨论著真宗会将王位传给哪个儿子。再後来,船靠岸了,我从船上走下来,脚刚落地身後就燃起熊熊烈火,我看见程子晞站在船舷上缓缓向後倒去,傅鸿宣喊了一声‘不要'冲上前仗著轻功跃上船舷......然後向著火海......纵身一跃!
梦里,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如果是现在的莫非,你还会不会跳?黎昕站在我身边望著火海,淡然地答道,会,我知道他会。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纹路照了进来,落在地毯上斑斑驳驳,让我想起了运河上那三个夜晚的星空,只觉浩渺无垠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和傅鸿宣。
苏昊焱睡在沙发上还没醒。替他将滑落的毛毯盖好,然後盯著他很孩子气的睡相打量了半天,直到听到自己房间里的手机铃声。
看到上面显示的是黎昕的号码便不以为意的接了起来,这一接,让我觉得事情真的变得很复杂,复杂地让我很想就此逃开。
黎昕在我"喂"了一声之後隔了很久才开口。
「非,昊焱是不是在你那边?」
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照老子的话理解,"三",才是万物的生成数。
所以一个人会孤单,两个人会起冲突,三个人才算和谐。
但是我觉得,我,苏昊焱,以及黎昕三者间的关系正在从某个角落开始塌方,一点一点......
其实,这半年里生活被打乱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
我一直对苏昊焱反复重申不要纠缠进过去里,你是你,黎昕是黎昕,莫非是莫非,至於傅鸿宣、程子晞那些记忆最好统统忘掉。结果这个情商负位数却还要充当情圣的家夥还是沦陷了进去,我没出现前他把黎昕当程子晞,我出现了之後,把我当作了程子晞。
在他心里,程子晞似乎已经成为他愧疚的化身,如果不把这份愧疚转移消耗掉,他就觉得寝食难安。於是在他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我被他一点点扯进感情的乱线中,我们就像被推倒的骨牌,然後是黎昕。总之,一事乱,事事乱。
我记得第一次见苏昊焱时,他提到了"时间因果论"。现在想来,其实今天的混乱局面早在我那段离奇经历的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
我改变了过去,於是也影响了未来,而在扬州的咖啡馆里拿到那本书,只是预示了现在这场乱局的开幕......
Act.5 似是故人来(一)
半年前从扬州回来後,我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一边著手准备论文答辩,一边继续码些无关痛痒的文字。偶尔在阳光很好的下午,坐在Starbucks里看外面的人来人往,手里把玩著那块古玉。
我一直在揣摩将玉送回到我身边的那个人摆的是什麽心理?是不希望我再去探究下去所以才在书上留了那些字让我死心;还是希望我看到那些字後生了更大的好奇继续探究下去。想了很久,不得而知。
生活平静得好像一潭湖水,丢块石头下去也漾不起多少涟漪,而我的心情也随之生活的平静而逐渐平静下来。我想我果然还是比较适合这种日子。
我以为这种惬意静谧会一直陪伴我左右,直到冬天结束的某个下午,一通电话预示著我的好日子就此到头。那个电话就像破冬的初阳,绵薄却温蕴,将我精心构筑起的温室晒出一个小洞,然後千缕万缕一拥而入,措手不及。
电话接起後,那头传来一个低沈而磁性的声音,他问,你是莫非?
这是一个如此霸道地人,他不说「喂」,也不说「你好」,一上来就先问「你是莫非?」。明明是疑问句,却问得如此肯定,就好像认定了接电话的人必定是莫非,而不是「莫如」「莫逆」「莫名其妙」......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圈,然後很没气势地答道,我是。
我似乎听到电话那头有如释重负的叹气声,然後他问道,你说你是莫非,有什麽可以证明?
一瞬间,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很沈重地跳了一下,好像1/4慢进播放那样,缓缓提起,然後缓缓落下,发出拖了尾音的"咯─登!"一声。
我想起,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有人也是这样问我,同样的气势,同样的语气,在某个烛火摇曳的晚上。
「你说你是程子晞,你拿得出证据麽?」
我紧了紧握著听筒的手,因为我觉得我的手在发抖,我怕颤得太厉害以至於影响了声音传过去的效果让他以为是我说话在颤。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记住了这句话,就是记住了莫非......"我用极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字地说道。电话那头沈默了半晌,然後他说,"我现在就在你住的酒店楼下咖啡厅里,你一定有很多事想要问我?愿不愿意下来见一面?"
我张了张嘴,那个「好」字卡在喉咙口半天才从牙缝间挤了出来。
"我等你,快一点。"
电话"啪哒"挂断,一室憩然,我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掐了一下,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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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咖啡厅,侍者微笑著迎上来说,有位先生称在这里约了莫先生,怕你认不出他让我们带莫先生你过去。
我点了点头,侍者将我引到处於角落的座位,透过高高的椅背看到那人背向坐著。抬手挥退了侍者,自己走过去。隔著椅背,先看到他的背面,他正低著头看样子像是在摆弄手机,然後是45度角,侧身,最後我在他对面停了下来。
察觉到来人他缓缓抬头,隽朗不俗,眉目间透著桀傲,於是,记忆里那个已经模糊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和眼前这个人重叠在一起。
他用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扫了几个来回,然後嘴角一弯露出很礼节性的微笑,"莫非?"
我笑而不答,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这样傻坐著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开口。我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情景让我想到了老爸老妈那一代的相亲......墨线!
其实我很想开口说点什麽,但是该怎麽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虽然他长了一张傅鸿宣的脸,但是他现在的打扮没什麽异常,短发,正装,还知道用手机。但是,如果他不是傅鸿宣,那麽在电话里的那番话又该怎麽解释?他还对侍者说怕我认不出来他......
我想了想,然後开口问道,"你是怎麽到这里来的?"
听我这麽问,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没有回答,低头搅了搅咖啡然後抬头看著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时光机。"他说道,"或者说是‘穿越'......"
匡啷
一阵手忙脚乱我慌忙扶起被打翻的咖啡杯,但是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好不容易把满腹惊愣给压了下去准备进一步求证,见他却是整著满脸得意洋洋地恶笑。我突然恍然大悟,莫非!你终於成为史上第一个懂得自命清高的白痴!
"这位先生如果是特地跑来耍我玩的,那您大可趁兴而归了。"我脸一绷起身离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说完就要走,被他拦了。
"你不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麽?怎麽就要走了。"他站在我面前一脸笑著问道。
说实话,看到这张脸,我很想一拳抡上去。紧了紧拳头,扬起脸道,"看你样子,估计问也问不出什麽,不如不要浪费时间。"
"呵呵呵!"他低笑出声,"不好意思,我开了个玩笑,抱歉。"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麽?"我想我再不走保不准接下去就会恶扁他一顿,扁到他穿越为止!
"对不起,我玩笑过头了。"他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说著他将手伸向我,"我姓苏,苏昊焱,日天昊,三火焱。"
本来不想继续搭理他,但是他占住了唯一的过道,手一直伸在那里。沈了口气,伸出右手,刚一搭上他的手,他又开口,"在我记忆里,我还有一个名字,我想你会对这个名字比较熟悉。"
我抬头怔愣著望向他,心里在打鼓,千万别是他!千万别是他!千万别是他!
"傅 鸿 宣"
他微微勾起嘴角一笑道。听闻瞬间,只觉脑海里"轰"地一下,记忆纷乱交织。
「少主,你瞧谁来看你了。」
「子晞,连我也不记得了麽?」
「少主,这是傅爷,你再想想。」
「这是你最爱吃的糯米糕......」
「有一日,我若不在了,你还会记得我麽?」
「你到哪里,我就在哪里......」
「傅鸿宣」「这个名字......莫非永世不忘!」
Act.6 似是故人来(二)
苏昊焱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当我有记忆开始脑海里就时常出现你写的故事情节,不过都是一些零碎不完整的片段。
"我以为自己有妄想症,为此还特地去看心理医生。医生的解释是,那些残存於脑海的影像有可能是大脑的记忆效应,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对过去的记忆。"
"过去?"
"其实有另一个名词,但是科学上只是理论,没有办法实践和证明。"
虽然我常常让笔下的男女主角什麽情定三生,什麽来世再聚,但是真的把这种问题摆上台面来说,除了荒诞还是觉得荒诞。
"不会是......前世?"我试探道。
他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荒诞!"我不禁脱口而出。
"呵!那你写的那本书又该怎麽说?不荒诞麽?"
"你都说是小说了,胡诌的你还信?"我不假思索地辩驳。
"哦?"苏昊焱扬了下眉,"这样......那就是我真的有妄想症了。既然如此,烦请莫先生把那块玉还给我。"
我一愣,然後瞪了他一眼磨牙,没想到他抿起嘴角笑得好像麦当劳叔叔一样,问道,"这个表情是你的习惯性动作?"
我开始相信眼前这个人不是傅鸿宣了,因为他除了有张很相像的面皮子以外其他的一点都没继承,而且还缺根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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