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梦去 作者: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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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我很想要放弃……我发现我自己其实还没有坚强到可以坦然自若到去接受这个真相……
第三十七章
官道之上尘沙飞扬,枯草朽木映衬着寂寥落寞,我坐在马上衣袂随风,发丝飘乱。
“程公子,怡亲王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只愿陪守在王爷身边尽忠尽力,请恕在下先行一步,不能奉陪!”柴向谷骑着一匹黄骠,对着我拱手一揖,背后初阳倚照,煞是豪情。
“我明白,你一路多加小心。”拱手一揖浅笑而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甩手掷了给他,“这个给你,等我们走了再打开!”
柴向谷接过之后再次拱手一揖,“那在下先谢过。程公子,此番分别,只怕你我再无缘相见,但愿黄泉路上能与君作伴,纵使阴曹地府也不至于落得孤单!”
“好!你我后会有期!”我作礼别过,调转马首,用力一夹马肚,“驾!”
风起,如泣如诉……
锦囊里是那剩下不多的几颗解药,反正我也用不到,不如助他多撑一段时日。柴向谷是个难得的忠贞侍从,只可惜物极则必反,过于忠诚反倒落下为人要挟的把柄。
那么,程子晞呢?……又是什么让你落得了如此地步?
我其实只比柴向谷晚一日启程,但却是悄无声息地返回京城。柴向谷临走前告诉我,每年此时傅鸿煊会派船队运送官粮至扬、泰、常这三州,我当年失踪的时候也恰逢此事。
柴向谷的话我虽然不敢全信,但是傅鸿煊的为人我多多少少也还算了解,我相信如果是傅鸿煊的话确实做得了也有足够胆识来做这些事,只是现在任何一个人说的话都比不过真凭实据。
我坐在傅家不远处的茶楼里,静静观察着那边的动静。这几天傅家确实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我想大部份应该都是来听候吩咐和安排的米商。
照我的推测,如果傅鸿煊真的插手私盐一事的话,那泰州便是最后一站,满载粮去,满载盐回,然后以我的名义分派给各地盐商充作官盐分配下去……
“公子……”
我正捻转着茶盅望着窗外思忖的时候,一个温婉的女音怯生生的在耳边响起,我回头,见是一容貌俏丽的卖花姑娘,明眸善睐甚是讨喜。我勾起嘴角笑容亲切,问道,“姑娘是在叫在下么?”
见我这么问,一抹绯红晕上脸颊,她似有羞赧的低头轻声说道,“公子不记得奴家了么?”
我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盅放下,看向她,“我遇到了一点事情失去了记忆,姑娘是在下故交?”
“不,不是……”她叠口否认,而后抬头漾起一抹淡笑如碧波微漪,“奴家原道是公子贵人多忘事,才不记得的……原来公子是失忆了……奴家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公子,冒昧搅扰只是想再谢公子慷慨相助之恩。”
我看着她,一脸愿闻其详。
她想了想,而后缓缓道来,“奴家自幼双亲俱亡,全由祖父一手拉扯而大,却不曾想横遭突变,祖父也撒手人寰。无奈家中贫瘠,奴家为了不让祖父曝尸荒郊,便想将自己卖了换几个安葬钱。原打算是抱着打算一世为奴的想法,却没想到遇上公子您菩萨再世。公子不仅安排人将奴家的祖父好生葬了,还以银两相赠让奴家可以做点小本营生以维持生计……”
“钱财乃身外物,不便记挂。”我淡然地说道,心里暗想,程子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留的麻烦事情还不够多么?要是这姑娘一时兴起要以身相许,我难不成还得把她掐死了送下去许你?!
“奴家明白公子善心不求回报,只是大恩在世,奴家不谢心里难安。”说着从她的花篮里抽出一支山茶递于我,“祖父精于园艺,奴家跟着他也学了一些,和公子分别后便来到京城以此为生。偶尔替官富人家打理打理花草,闲暇便出来卖几朵花赚个小钱。遇到公子时恰逢腊月,公子无缘一赌祖父园栽,今日奴家以花相赠,物小情重,再谢公子相助之恩……”说完,两滴清泪落于花萼之上,如珠落玉盘,破碎四溅……
接过花,我突然觉得有地方蹊跷,于是抬起头问道,“姑娘,你是何时何地遇到我的?”
“元年腊月,西湖断桥。公子原是为着西湖雪景而来的。”
听她道完,我将脸转向窗外,雁泽的声音在脑海里久久徘徊……
「少爷,您大前年走的时候也还未过中秋……雁泽特地留了您最喜欢的蛋黄莲蓉等您回来……」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又问道。
她眸子一动,想了想,而后很肯定地答我,“和公子同行的还有位爷,那位爷长得也是相貌不凡、气宇轩昂,二位有说有笑,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说了句“奴家不打扰公子”而后对我行了万福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她婀娜离去的背影,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傅鸿煊的时候,他提到曾赠我血玉板指一枚,而且是在程熵和雁泽不知道的情况下……
如果这么说的话,程子晞留书离家之后便是和傅鸿煊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这会儿已经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听完柴向谷的叙述,我只觉得震惊如五雷轰顶。但是此刻,自己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再次转向窗外望着那座宅第,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时候我有什么资格好震惊?
从头至尾,我不过只是延续着某个人的幻影罢了……爱也好,恨也好,与你莫非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傻愣着跳了进去,几句甜言蜜语,便失了方向……
窗外,有一个身影落入眼底,轩然挺立,桀傲不羁……
蓦得想念起自己的房间,自己原先的生活,我攥紧了茶盅,低声轻喃了一句。
只这一句话,穿越千年……
“Game is Over!”
第三十八章
冷月残秋,小榭流香聆水韵。凭栏望断,寻梦渺阑随素影。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时间流走在香榭流水中,一点一滴,印刻在心底……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徐不急,每一步似在光阴里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停下。
雕花大门上投下一个模糊黯淡的身影,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但是却永远也碰触不到……
吱嘎~
门开,伴随着一声兀长而沉重的破音,打碎了月圆如镜,倾泻了月华如水……
“子晞,怎么不点灯?身体不舒服么?”低沉的嗓音,溢满了柔情和宠溺。他从袖袋里掏出火折甩了两下,微弱的红色亮点在一片暗色里划出好看的弧线。
“不要点灯!”我冷冷的开口制止,他的动作停了一停,然后将火折复又收好。我抬起头望向他,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我轻声地叹道,“我怕灯一亮,看到的……却是一张不熟悉的脸……”
“子晞?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走过来将我搂进怀里,“有谁欺负你了?”
我任由他动作,粗燥的手掌、冰凉的手指,游走在脸颊之上,他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和程熵跑哪玩去了?你没忘记我上次说过的话吧?”冰冷的手指从脸颊移至颈脖然后滑入衣襟……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落在耳边。
“我说过,你要向他出手,最好别让我知道!”
我伸手覆在他停留于襟口那只手的手背上,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星温度,“我能瞒得住么?只要有米粮茶酒卖的地方就有你傅鸿煊的手下,不是你说的么?”
将他的手握住,挪开,而后松手,被他反手擒住。
“你到底怎么了?”傅鸿煊手上一个使劲将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手掌中的不对劲,他将我的另只手也拽了起来,同样的满是粘腻的液体,深色而又浓稠的。他松手转而抓住我的肩膀,“子晞,你手上的是什么?你受伤了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他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我站在那里冷冷的望着他,看着他的眼中逐渐充满惊异。
从他的瞳仁里,我看到程子晞从未有过的凄艳哀绝,白锦缎绣袍上绽放着大片大片嫣红的血莲,暗褐粘稠的液体湮湿着在手指间蜿蜒……
“子晞!?”傅鸿煊低吼了一声,将我拽到他跟前上下检查。我伸手将他搀开,往后退了两步,告诉他我没事也没有受伤。
我抬起手臂看了下,我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过于平静,好像手上的是水而不是鲜血,“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谁的……是不是?”
“子晞,你究竟怎么了?”傅鸿煊愣看着我,轻喃道,“子晞,千万不要吓我……”
“吓你?”哈哈哈!我颤着肩膀吃吃地笑了出来,“傅鸿煊居然也会害怕?哈哈哈!荒谬!”我逼近了他两步,声色严厉地吼道,“你下毒害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你杀人放火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听到我这么说,他依然稳若磐石,丝毫不见动摇。
“霍刚已经把‘九千岁’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的嘴角弧着一抹淡笑,语气平静地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我告诉他,霍刚起先是如何的倔强,咬紧牙关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松口透露半句,但是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他不肯说我就一根一根的剁了他的手指,剁完左手剁右手,手指剁完了就剁脚趾……用参片吊住他的心脉,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死还死不掉”的滋味。
我冷冷的说道,“我还以为他是什么硬汉,剁到右手中指就什么都说了……”闭上眼,笑得凄凉……
我何尝不是心痛如刀绞,一想到傅鸿煊拿着“九千岁”的解药骗我说是祛毒灵药时那种怜惜担忧的表情,我不得不赞叹这个男人演技太好,手段太狠毒。
“当时在扬州,你一开始怎么都不肯承认我是程子晞,但是后来,态度却又天翻地覆地转变……”我停下来沉了一口气,竭尽所能让自己保持冷静,而后开口继续说道,“因为“九千岁”是你让霍刚去弄来而后你亲自逼程子晞服下的!那个失忆了的程子晞究竟是真是假,什么盐帮信物,血玉板指根本都不重要!你来扬州就是算准了时间想看看这个程子晞究竟会不会毒发……”
傅鸿煊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听着我的控诉。其实我是想,若是他对着我发火,咆哮着替他自己辩解,我或许还会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无中生有诬陷于他……
但是此刻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不禁心里一凉,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徘徊着,原来这是真的!原来这是真的……
“你不替自己辩解么?”我看了他一眼,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我还等着你矢口否认,等着你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表情替自己辩解……”我将手里的纸一张一张抛到他面前,“这些都是在你房里翻到的……我观察了解了好几天,知道你今天要在码头巡视装卸……”
一张是程子晞当年离家时那封留书的原本,只不过上面多了很多字;吾随傅爷押送官粮至扬州等地,顺则调查盐帮私盐官卖一事,办完即回,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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