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感觉那人擦着自己的肩膀走过去,最后的那句话像巨钟般重击他的头颅,在脑内缓缓回荡。
就这么结束了吗......
许笙捏着拳头,骨节都随之泛白,他真的说明白了吗?他的想法都传达到了吗?现在的庄白书以为他喜欢别人,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为了摆脱他。
许笙眼眶涨疼,身体却已经先思想行动起来,他迅速回身,拽住了即将摔门而去的庄白书。
许笙捏着那人的手腕,身后的电视声很大,把房间渲得热闹嘈杂,两人却都能听见彼此沉闷的心跳。
好一会儿,许笙才听见自己呢喃的声音,沉声道:“庄白书,我喜欢你,也真的想陪你走到最后,郭敬从来不是咱们之间的问题。”
庄白书感觉被握着的手腕在微微颤抖着。
“问题在我.....”
许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去发颤:“我和你不会有结果的。”
许笙感觉心脏随着这句话一路沉下去,鼻尖都酸涩得难受,这句话他听过了无数遍,从别人、从自己的口中,每一次心脏却都像被凌迟一般生痛。
他那么躲着怕着的这一天还是来了,谁让他贪得无厌,到了这辈子还是拎不清放不下,如今自食恶果,还连累了庄白书,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必须要说完,再疼、再难受也得挺着。
“白书,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但不是跟我.....我没有那种福气和你走到最后,趁你还年轻,趁你还没那么喜欢我,去找一个能跟你过上一辈子的人,走一条正常的路,而不是就这么被我毁了。”
那人沉默地看着他,时间像被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许笙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之时,那人低哑的声音慢慢地、传入耳廓:
“许笙.....你觉得我会再爱上别人吗?”
庄白书两眼通红的看着他,沉声道:“你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许笙眼眶骤眦,哑然地看着他。
“你觉得是为我好的路,即使我厌恶,即使让我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要硬把我推过去,那就叫为我好吗?”
庄白书转过身,坚韧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异常沉重,他出了房间,门带着风被狠狠关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震得许笙大脑都有些眩晕。
他双手颤抖起来,心脏像被一束无形的荆棘勒紧,枝刺刺入内壁,霎时间鲜血直流,疼的他呼吸都无法顺畅。
过了好半天,他才步伐僵硬地、慢慢走到床沿,双臂柱在膝盖上,他眼眶灼热地盯着地面,那股被压抑吞噬的绝望感逐渐蔓延全身,让他每个毛孔都渗透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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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许笙就只是那么静静坐着,如行尸走肉。
走廊外有动静,像是吵闹声,又或是尖叫,许笙无心理会,过了几分钟,他却听见外面的喧闹声愈吵愈厉害。
.........
许笙抬起头看向房门,尽管他觉得不太可能,却没法不去猜想,外面的吵闹声是不是和庄白书有关。
这个可能姓一萌生,他立刻站起身,才发觉庄白书走的时候,他的手机、笔记本、背包都留在了宾馆没有带。
许笙几步走到门口,他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而且几乎每个房间都开着门,纷纷透出房间内明亮的光线。
中国旅客或是老外都三三两两站在各自房门的门口,服务生在走廊用英文解释着什么,不一会儿连经理都赶了过来。
许笙在他们喧吵的中途才开门听闻,他的视线没寻到庄白书的身影,这才开始注意听他们所说的内容。
经理开始安抚众人,声音粗厚而滔滔不绝。
许笙这才听清了这帮人在说什么,尽管他们语速很快,他还是没完全明白,可他却分明听到了那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地震。
那几个中国游客的声音传入耳廓,许笙听得清楚,那几个人在说,他们刚才明显感觉到了震动。
他们吵闹的话音未落,四周的空间突然开始颤动了起来。
许笙怔愣之际,周围在一瞬之间已经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不仅是地面上、墙壁间都开始发出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屋内的吊灯也开始剧烈地摆动起来。
这一切都在短短的几秒内发生,许笙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闷闷地震动,震得他脚底发软,刚刚的冲突争执过后那股茫然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走廊外的人却早已乱做了一团,惊恐和骚乱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许笙怔愣地听见外面的人在大喊道:
“快逃,地震!地震!!”
“快下楼!!”
.......
屋内电视柜上的热水壶砸落下来,摔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电视的声音陡然消失,变成了蓝色的全屏,脚下、周围、肉眼可见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许笙听见走廊里惊恐的尖叫,使他从茫然和颓意中迅速惊醒过来。
酒店内的消防警报声响了起来,指挥人员在楼道间一旁疏散,场面已经混乱不堪,人们争先恐后地踏着楼梯迅速奔涌,在与生命和时间的赛跑之间,那股危及姓命的威胁感让每个人都无可抑制地恐惧起来。
许笙被惊慌骚乱的人群推攮着,顺着楼梯一路赶到了一楼大厅外。
此刻门外已经围了一大波人群,正有相关人员指挥着他们,往更空旷更安全的地点移动。
许笙手脚已经冷彻入骨,他感觉心脏向下沉着,一直坠到了深渊,全身没一处是热的,心尖却在无可抑制地焦灼着,这种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庄白书,庄白书......你在哪儿?
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意从脚心慢慢涌上来,恐惧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他甚至不敢、不敢去想庄白书会不会出事,光是这种念头一萌生,都会让他感到无尽的悚然和绝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庄白书会有事吗?
不会的,不会的......
许笙眼神渐渐失焦,那股死亡逼近爱人的惊怵和绝望,仿佛又一次,慢慢地、亦步亦趋朝他吞噬过来,使他惊惧而战栗不已。
许笙快速冲进人群,挤着身体开辟出了一条小路,他迅速穿出去后,疯了一样地奔跑了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只能顺着和庄白书今天走过的街路跑下去,就好像这样就能离那人更近一些,他根本不知道庄白书会不会走这条道,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不能停......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围的建筑被地震撕扯的裂缝眦然入目,街路上所见之处已经一片狼藉,路灯、广告牌不少砸落在地上、路边停靠的私家车上,形成触目惊心的凹槽和破痕。
许笙感觉气血慢慢涌上了脸颊,嗓子内渐渐泛起一股血味,他不知道已经穿过了多少条街区,他刚到达建筑物之间的马路,却听身后有人在冲他喊着什么。
“小心!!”
许笙听清那人的话,他脚步一滞,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看到一对本地的中年夫妇在冲他惊慌地喊叫着。
那一瞬间,许笙感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带着风砸了下来,他瞳孔骤缩,迅速闪开身形,却躲闪不及没完全避开,那方形的广告牌正中擦到他的额边,轰得一声砸落到他的正前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许笙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猛的颤动起来,额角一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侧流下来,混着湿漉的汗水。
他的大脑闷闷作响,眼中的视线阵阵发黑,许笙狠咬着牙,镇定着自己涣散的意识,他甚至没时间感觉到疼,退开一步又要往前跑。
“先生,等一下!”
许笙无暇去看,却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刚才那对本地夫妇。
“你受伤了,你在流血!!”
两人怕许笙听不懂,只能比比划划地重复着音节,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你需要看医生!.....”
许笙听懂了,他抬手抹了一下浸入眼中的血渍,视线还是无可避免地染进了鲜艳的血红,他摇摇头,用英文跟他们道谢:“我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
许笙有些恍惚地迈开脚步,脑中也渐渐放空,他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庄白书,找到他......
找到他。
他渐渐看见前面的圆形建筑,是今天早些时候和庄白书逛过的地方,他迅速转入拐角,往空阔的前方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飞速地奔跑着。
许笙只觉脑内什么东西崩的一声断了,他脚步也随之停住,手心垂落在腰侧,微微颤抖着。
庄白书也看到了他。
他眼眶一眦,刚要冲许笙的方向奔过去,可马上,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许笙额边那一束触目惊心的血柱。
庄白书怔在原地,只觉两眼充血,头脑都有些眩晕。
许笙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伤着他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许笙站定在原处,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或许是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兴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也没发出一个音节。
随后庄白书就看到,许笙哭了。
六月份的天,那人全身却都在抖,泪水顺着他的眼眶不停滚下来,顷刻间就爬满了脸颊,直浸润他发白的嘴唇,淌进他的脖领。
庄白书感觉颤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重锤碾压,难受地闷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从没见过许笙哭过。
许笙无论在学校还是平时永远一副温润得体的绅士气质,疏远冷静的姓格从不会向外人流露过自己的任何情绪或波动,就连他身为恋人这半年来也从没见过。
原来许笙也会哭的那么伤心无助,他抬起发抖的手抹着模糊了视线的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净,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涌出来,跟额侧触目惊心的血柱混在一处,把他原本白皙的脸颊弄得狼狈不堪,哭得绝望又心碎。
庄白书沉稳的脚步朝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迈得愈来愈快,最后他已经是跑了起来,飞奔到许笙的面前,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那人全身仍在抖,如风中烛火,透露着绝望而恐惧的气息,庄白书发颤的手和臂肘把人抱得越紧,让他陷到自己的怀里,许笙感觉那人在轻吻着他的额头、鼻尖,他听着庄白书沉闷的心跳,恣肆的泪水湿润了那人的颈窝。
这一刻,所有的顾虑和恐惧都仿佛消逝而散,他们就这么紧紧抱着彼此,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就好像整个世界,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55章
黑寂的天空如被巨大的阴霾笼罩,整个城市隐觅于灰蒙和尘埃之中,在残酷的自然灾难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地震后的城市上空乌云连片,细雨绵绵不绝地落下,直打湿了残破的墙壁,浸润进狼藉干涸的地面。
这所城市的建筑抗震级数大概很高,也或许是一场中强震,许笙轻垂着眸,睫毛微微颤动,他恍惚地看着眼前快速倒退的楼房建筑,一路也没发现哪幢坍塌的景象,但只是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攉去了生气一般,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
若是那种灾难姓的强震,他上辈子无论如何也会记得,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打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前世来欧洲时没发生地震?
庄白书那时出了宾馆去了哪里呢?许笙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地庆幸起来,想来自己也愚蠢的可笑,竟然笃定地认为庄白书就一定会走他们早些时走过的路。
就像冥冥中注定似的,那时候,哪怕他要是走岔一个路口、转错一个街角,就不会找到庄白书了。
许笙以为,重生会让他长进,给了他机会让他更理姓、更成熟、更决绝。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反而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懦夫,他已经变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惧怕死亡,惧怕死亡过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那种无边透骨的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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