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 作者:白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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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提起陆眷卿,似乎就有难以描摹的复杂心绪,他顿了顿,胥锦的手臂在他腰上紧了紧:“他待你如何?”
裴珩思索片刻,道:“为师为父,倾囊相授,我所成就,半数承恩于他。”
“先帝如我同胞兄长,继位后立即亲自来找我,陆眷卿依旧拒绝。我在江州军大营又留一年,跟他学水军战舰统领的诸多事宜,海战战术及演练对我无所保留。
“一年后,陆眷卿带我回朝,我以为从此尘埃落定,只需全心全意为先帝重整江山。
“但先帝正在收拾宦党兰台案的烂摊子,朝中又起一场‘崇宁之乱’,我还未承袭昭武军权就被牵连其中。这次陆眷卿……背叛,或者说放弃了我,没有给我任何解释。我在他眼前被施重刑,血肉模糊,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裴珩停顿了很久,老王爷之死是最大的遗憾,陆眷卿弥补了这部分伤痛,又在云开月明之际给他重创,让一个终于从深渊爬上来的人再次坠落悬崖,把旧伤疤撕开,反复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又剜下一刀。
创伤渗透到本能,裴珩本能地从此把往事封闭,但痛苦没有因此消失,而是无声发酵,每掀开一角,就狠狠地让他摔回过去,让他在高烧之中一遍遍明白,自己永远是无能为力的少年,在那年北疆的风雪中找不到出路。
胥锦翻身放他躺好,垂眸注视着裴珩:“如今四境安定,有你半数功劳,你是你父亲的承袭,他没能做完的事,你帮他做到了……承胤,不论什么身份,你都比你想象的更好。”
他的手垫在裴珩后背,以包容的姿态环护着他,深邃如潭的眼睛清晰地映着裴珩,映着他过去的所有颠沛流离。
裴珩抬手碰了碰胥锦眼角,随着帐幔轻烛中的低声回诉,这房间如一片隔绝世外的暖炉,他在此心中安定。
就在方才,往事一幕幕揭开的时候,惶惑被驱离,他终于从深渊的另一头,迈到这一头,从十几年前的漫天风雪中走到暖春,在漆黑空旷的荒野上,找到了一盏灯。
他走到这盏灯前,守灯的人,是眼前的胥锦。
也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告别了父亲,告别陆眷卿,告别所有死去的、活着的、思念的英魂。
他终于释怀。
裴珩望着他,一泓弯泉的眼,神采斐然:“你夸起人来,当真动听得很。”
胥锦埋头在他肩上笑:“想听我可以天天夸你。后来呢?你就留在朝中建功立业?”
“崇宁之乱后,先帝任我为昭武军最高统帅,袭封爵,随他征战西域、北疆,再南下与燕云军会和,收复中原失地,四方平乱。我和陆眷卿从此再没见过,他坐镇京畿兼祧相国之位,我戍守北疆,守着陛下的江山,我回京时,他往往已返回江州军中。”
裴珩的高热还未尽退,他说得累了,心中再没有忧虑,便渐渐在胥锦身边睡着。
胥锦凝视他轻阖的眼,窄挺温润的鼻梁,他一点点了解裴珩在凡世的过去,明白为何如今的裴珩与回忆里云府海境的上神不同,也更清晰地看到裴珩身上始终未变的部分,他的洒脱恣意,他的担当。
入夜前,白鹤和龙章终于放不下心,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小心翼翼在房门外敲了敲。
胥锦出门,难得温柔地在两人脑袋上揉了揉:“他没事,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白鹤长舒一口气,把一只小木盒塞给胥锦,转身拉着龙章跑了。
胥锦打开,见是白鹤凝出的一枚还灵符,方想起离上次找回记忆片段已经隔了半月。
他将还灵符纳入心脉,思索如今一切与从前究竟有什么联系。
神入轮回、投凡胎,通常是为历劫,但裴洹身边有太多干扰,从莱州鎏金案的众妖阻挠,到京城内外的魔气、自己丢失的玄铁原身迦修戟,似乎有力量在暗中觊觎着什么,无形中纷纷向他们靠近。
是冲着姓命,还是冲着妖魔道主和灜西府战神的权柄?胥锦觉得自己疑虑过头,又觉得有一张网在等待猎物。
“温戈说,你可以明日去青玉殿入赦,明天我……陪你当官儿去。”裴珩昏昏沉沉还不忘调侃他,胥锦才想起这一桩。
留在裴珩身边,他若有个合适的俗世身份,能方便许多。入青玉殿,进三殿司,他从此跟裴珩算是同僚。
同僚,多么新鲜呐?胥锦觉得皇帝这事办得英明,他从此出入皇宫大摇大摆,回府上裴珩的床也大摇大摆。
胥锦这晚没离开,直接在裴珩身边睡下,他希望还灵丹修复他记忆后,能第一时间让裴珩也记起。
满帐都是裴珩独有的气息,胥锦第二次坠入往昔梦境的前一刻,忽然捕捉到一个念头,可一闪而逝,他已拥着裴珩陷入沉眠。
——那是当年,他掌恶法境,妖魔俯首的第一年。
云府海境被称“将云府”,与九重天的西瀛府遥相呼应。
三界内外,胥锦与承胤、泓明的尊号从此齐名,他们在世人眼里对立,却依旧并肩。
第42章 私情
当年, 胥锦据守将云府,裴珩待他并无半点变化, 依旧时常来云府海境消磨时光,顺带着规束龙章和白鹤,不让他们生长得太放任自我。
龙章小时候虎头虎脑, 天真可爱, 长大些也是个机灵活泼的少年, 但裴珩觉得他心思太简单,连白鹤那小丫头都玩不过。白鹤则野到一定境界了,裴珩时常觉得岛上那红衣的丫头是个猴儿, 不是鹤。
裴珩十分的好奇, 胥锦当年独自从玄铁身修出这样的心姓, 无人引导, 却天然的璞玉端韧,华冶内敛, 怎么看怎么顺眼。如何做到的?他不得不信根骨一说。
妖的领地意识很强, 但胥锦任由一大两小在自己地盘上折腾,白鹤修习符咒阵法炸秃了一座山头,裴珩作为帮凶悄悄掩盖罪证, 龙章被他俩威胁封口, 胥锦一回来就一清二楚,但谁也没怪, 依旧把大醉伶仃的裴珩抱回屋中休息。
裴珩逗留在将云府的时间越来越长, 回九重天灜西府的时候, 泓明上神提点他几句,裴珩耍个赖捧着笑脸,泓明便放过这无法无天的徒儿。
出了门,裴珩若有似无地瞥向白狄,白狄畏惧于他,心虚避开。
裴珩便道:“上次你险些杀了小丫头,教训你算是两清,现在倒好,暗地里记着本尊行踪,转头在泓明面前告状,我若不说,你打算一路就这么龌龊下去?”
白狄反倒敛了神情,垂首道:“泓明上神关心你,又不忍施以拘束,在下好意提了几句,承胤上神误会了。”
裴珩不再理会白狄,泓明与他师徒情分重,裴珩很介意白狄的小动作,为一点早就两清的旧账掰扯不清,这白狄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久后东海龙君广邀宾朋,裴珩和胥锦也在此列,当日东海仙府升至海面,与日月辉映,堪称绝景。
熙娆神女见到仙府殿宇在月光下的粼粼华光,好奇问东海龙君,听闻举世最美的明珠不是东珠,而是鲛人珠,其上更有鲛妖珠,但鲛妖珠历来罕见,不知东海龙君可曾见过。
熙娆神女是上古尊神,地位卓然,东海龙君老老实实答道:“他见过的鲛妖寥寥,鲛妖珠更是未曾目睹过。”
满座哗然,都对鲛妖珠倍感好奇,白狄也不知怀的什么心思,道:“席间一位大能,掌恶法境,凌驾众妖,要说鲛妖珠,也该问问这位。”
众人方才想起这位近来迅速名扬四海的大能就是鲛妖,于是看向胥锦,胥锦十分冷淡,只说自己不清楚,熙娆神女十分不悦:“不过一颗珠子,何必遮遮掩掩?”
胥锦微微蹙眉,仍旧淡淡道:“鲛妖与鲛人形貌似,但天差地别,在下是真的不清楚。”
熙娆神女感到被轻慢,裴珩瞥了白狄一眼,开口道:“我这位朋友从不虚与委蛇,有一是一。再者,当面议论别人原身,到底不妥,这月下东海宫如此壮美,大伙儿不如惜取眼前景致,多品几壶龙君的美酒,何必惦记虚无缥缈的宝物呢?”
不一会儿,白狄单独去找熙娆神女,被胥锦撞见。
白狄慌张离去,熙娆神女见着胥锦就满脸不高兴。
熙娆神女抬指招来坐骑,轻抚大朱雀熠熠生辉的羽毛,漫不经心笑了笑:“鲛珠凝泪而化,阁下看起来毕生不曾流过泪,想来的确不知鲛妖珠为何状。”
胥锦心知自己已经得罪了这位远古上神,没有说话,打算离开。
熙娆神女别有深意望着胥锦,手臂挽着的披帛忽然一拂,深厚魂力便包围向胥锦,胥锦当即周身迸发淡金的灵雾,以强硬之势击破了神女的魂力。
一试不成,神女挑唇轻笑:“有几分本事……看好你的恶法境。”
未几日,九重天的往生轮封印动荡,众神接到天帝号令,前去封镇。
往生轮关乎三界秩序,需要三界大能合力封镇,裴珩和泓明上神赶至,胥锦也已接到消息前来,紫金神光萦绕往生轮,众神灵力激发的耀眼光芒照彻九重天,持续了三个日夜,才将往生轮封住。
往生轮下有一泓寂灭池,寂灭池需要一并施咒封镇。
施咒就要趟到那池水中,众神都熬得甚是疲惫,一时间大能遍地,都站在寂灭池边发愣,提不起兴致去干这差事。
泓明叹了口气,打算前去,裴珩拦下师尊:“师尊回去休息,这小事我来就好。”
裴珩一步步走到寂灭池中,池水清澈,漫至他半腰,众神纷纷赞谢其揽下这差事。
裴珩开始布阵,银白的光芒在他周身腾起,池水浸透他衣袍,一切都按部就班,岸上忽有一神侍开口:“承胤上神,你心怀私情,封印寂灭池,恐怕会有后患罢?”
四下哗然,裴珩心里一震,收回灵力,冷冷望去,那神侍是灜西府的,瞧着有些面熟,一脸义正言辞:“在下卑微,只是担忧封镇失效将来酿成大患,承胤上神见谅。”
紫桓神君上前一步,不悦道:“何谓私情?三界诸神今日都在此,你休要信口开河!”
胥锦眸中蓄满寒意,手已攥紧,那神侍惊得跪下,却语气中有一股笃定:“神君恕罪,在下只是……只是见承胤上神素日举止……在下人微言轻,寂灭池水可以验心,诸位不信我,总可以信那寂灭池!”
寂灭池水,施以验心咒,审问后,一旦池中的神明动了凡心私情,就会被池水抽走灵力,表面上无伤,实则遭遇蚀骨之痛。
在场一片愤愤指责,皆不信承胤上神会有问题,那神侍但默不语。
泓明上神缓缓走上前,俯视那神侍:“你是何居心?”
裴珩却一直不说话,静静站在那池水间,背后是无垠云海金涛。
胥锦和泓明目中深沉,望着裴珩,皆已不动声色蓄势。
神侍浑身颤抖:“在座皆知,封镇寂灭池需要心神精纯,小神不敢有别的居心……承胤上神他的确对……泓明上神有私情!”
裴珩瞪大了眼睛,胥锦长眉微蹙,目中惊怒,满座皆惊!
紫桓神君怒不可遏,指着那神侍:“一派胡言!灜西府竟出了你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且施验心咒,若是诽谤,本尊亲自提你去临罪堂!”
裴珩忽然轻笑,他不知方才自己究竟为何紧张,但此刻悠然负手立于池中,望着那神侍:“我倒无所谓,但若你所言非真,污蔑我师尊,就得好好掂量了。”
他抬眼去看泓明,泓明俊雅的面目上平静如许,眼中微有笑意。胥锦的脸色沉得可怕。
那神侍似有犹疑,但别无选择,只能破釜沉舟地上前。
施过验心咒,寂灭池水由清可见底转化为淡金流转,映得裴珩容色无瑕。
四周注目下,神侍发问。
裴珩淡淡道:“我对师尊敬慕知恩,日月可鉴,绝无玷染妄念,你的质疑,实在是可笑。”
那神侍镇定,看着满池寂灭池水。
淡金色无声褪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神侍脸色煞白,跪在了地上,喃喃道:“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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