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还在坐月子,周氏就把人赶到偏僻阴湿的小院,自己入住主院,当了主母。周岁时,以老爷为官清廉不宜铺张,拒绝办宴席。孟侜两岁时,周氏见其聪慧可爱,恐其盖过自己儿子的风头,向孟甫善提议,先来后到,按理应姜瑶为妾,孟侜庶出。
姜瑶和孟甫善是圣上赐婚,降级为妾是多么可笑之事!
然而,这些无理的要求,在朝廷对姜家不闻不问,周氏母家生意越做越大进军京城的情况下,孟甫善一一默认。
孟侜十四岁时,周氏克扣愈发嚣张,姜瑶身体每况愈下,买不起好药,终于撒手人寰。
回想到此,孟侜不得不为姜瑶的命运叹息,日久见人心,她一时糊涂心软,看错了两个人,赔上自己的一生。
周氏成功斗死了姜瑶,便不再关注孟侜。然而孟侜的生活并没有转好,矛盾从上一代转移到下一代,孟槐菡接过了周氏的大棒。
原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也不会管的认知,尽管在很多次,他完全打得过孟槐菡,都硬生生忍住。
除了孟槐菡攻击姜瑶的时候。
欺负一个不说话的沙包自然无趣,孟槐菡知道孟侜这个命门之后,变本加厉,屡试不爽。在最后一次争执中,竟将没有防备的哥哥推进湖里淹死。
以上这些一半是奶娘告诉他,一半是孟侜从周氏母女的一言一行当中观察得来的。
孟侜穿越过来时,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
只有一个画面,午夜梦回时会一遍又一遍重现。那是姜瑶弥留之时,要跪在床头的孟侜发誓“此生不纳妾侍,不入高门”。
也许是姜瑶的死对原身冲击过大,所以这副画面一直留在记忆里。
前半句孟侜能够理解,姜瑶这辈子受够后院纷争之苦,设身处地,希望儿子一心一意对待妻子。
可是后半句呢?不入高门?怎么算“入”,多高算“高”?有什么因果关系?
姜瑶的未尽之言,眼里过深的情绪,孟侜第一次做梦时就问过奶娘,奶娘支支吾吾,说夫人不让说,不碍事,少爷您不知道最好。
孟侜选择不再探究,人间地府两界加起来,最爱他的人不外于姜瑶和奶娘,她们既然这么说,定有她们的顾虑。原身是个藏不住事的姓子,姜瑶估计是有这方面的考量,虽然孟侜很想吼一声“尽管说我扛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孟侜:落跑什么,不提倡的,是男人就硬肛!
楚淮引:对,没错。
几月后:我有事先滚了。
楚淮引:给我回来!
第3章
长安街夜市繁华,宝马雕车香风阵阵,小摊吆喝酒肆满座。
楚淮引伫立灯火阑珊处,亲眼看着孟侜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耳边的喧嚣像从雾里斜刺里破开,变得清晰起来。
他微微皱眉,从荒凉的阳伯河北方,一脚踏入京城,同是大魏国土,两地天壤之别,可悲。
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靠近,“主子。”
“嗯。”楚淮引把怀里的一叠纸拿出递给暗卫,“查一个叫张侜的人。兵部侍郎嫡女今日……”
暗卫有眼色地接下去:“林小姐是被抬入王家之后才消失的,不仅是她,京城还少了吏部严镶的长子,严夺。不过严家对外的说法是严夺外出游学,归期不定。”
暗卫说得委婉,其实就是私奔。
“明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林挽嫁进右相府第一晚无故失踪。”楚淮引负手向北,神色淡淡,只有刚才提到张侜之时,语气方有些波动。
暗卫惊讶抬头,三家遮遮掩掩的丑闻,主子是要……他马上低下头,不敢妄自揣测用意。
“属下明白。”
京城一大早出了一个趣闻,消息仿佛长了脚一样,人人都知道一些细节,酒楼茶馆津津乐道。
右相家的儿媳妇跟人跑了!
王右相和兵部侍郎哑着火一起上严家讨说法,严镶一口咬定儿子游学拜访名师不知去向。
“令千金是进了他家门才没的,应该找右相要人才对。”
“放屁!谁不知道你家严夺喜欢林挽?肯定是他教唆的!”王右相脸红脖子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赶紧让严夺把我家挽儿放出来,强扭的瓜不甜!”兵部侍郎苦口婆心,话里话外指责严夺强迫林挽。
“哼,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严镶吹开茶沫,四两拨千斤。
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本就政见不合,立场不同,这下借题发挥,嚷嚷着请圣上处理。
“淮王到——”
室内一静,三人齐齐站起迎接,“微臣参见淮王!”
三人都有些发怵,楚淮引镇守边关五年,杀伐果决,如阎罗附身,身上凝干的鲜血怕是比他们喝过的茶都多!这身凌厉的杀意,京城的水过十年也洗不干净!
特别是王右相,他是二皇子派系,背地里搞了不少事,最怕哪天楚淮引一个不爽拿刀砍了他的头。
刀光剑影尸横遍野的战场回来的人哪会讲道理,二皇子一派天天用这个理论给天元帝洗脑,连王右相自己都信了三分。
可是他们都选择姓忽视了,在昭元皇后未去世前,楚淮引从小习圣贤书、权御之术,视为太子培养;在楚淮引未被他们推向战场之前,也是养尊处优治国善论的皇子!
楚淮引扫过三人,收敛气势,开口竟然非常温和:“本王有写问题要请教严大人,正好路过府上。父皇日理万机,几位大臣不知是有何事要上奏,本王可否一听?”
楚淮引看着右相,三人中他的官最大。
右相:“让林大人说吧!”
不是好事,三人反而推脱起来,最后严镶见楚淮引脸色不虞,挑着简略地说了一遍。
楚淮引冷笑:“本王以为诸位大臣日夜想着为陛下分忧……尔等却用闺宅之事去打扰父皇。”他话锋一转,“林小姐到底是自己出逃,还是被藏起来,上右相府上一搜便知。这样,未免有失公允,让本王的侍卫来搜,也好还右相公子一个清白。”
“这个方法好,我看林小姐就在贵府上!私奔这个罪名我儿担不起。”严镶对着王右相,没好气道。
“搜不到人我看你还有何话说!”王右相被倒打一把,早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等楚淮引的侍卫围了王府,王右相和兵部侍郎面面相觑,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就算不晚,淮王要查,谁敢阻拦?
得了楚淮引指令的侍卫迅速在王家搜出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女子。
女子穿着粗布衣,旧麻裙,不像婢女打扮,衣衫凌乱,昏迷之中,伤痕累累的双手还紧紧揪着衣领。
“右相,这是?”
楚淮引脸色一沉,问责王家。
王均阳直接掳了人藏在家里,右相也是一头雾水,哪知道发生什么事。
“管家,怎么回事?”
“老、老爷……”管家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右相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一跳,隐约觉得今天一连的事情是个套子,而他钻进来了!
“把这贼女拖下去,别污了淮王的眼!”王右相朝管家使眼色,“昨夜小儿大婚,有贼人趁机混进,下人抓到一个小贼,想来是这名女子,审讯的手段严厉了些,还请淮王见谅。”
“慢着!”楚淮引心里冷笑,把姑娘逼成这样子还想蒙混过去,“今早有民妇当街拦轿,说自家的姑娘丢了,本王看有几分相似。带她来认认是也不是。”
侍卫带进来一个农妇,见到躺在地上模样可怜的小女儿,差点昏厥过去,“是阿娟……阿娟你起来看看娘……”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农妇眼神涣散,四周看了一圈,膝行至楚淮引面前。她不认识大皇子,看他一身贵气逼人,在场的人都以他为尊,倒头就拜:“大人!求大人给阿娟做主!她是被王钧阳掳走的!……我命苦的娟儿,从小姓格就拗,要是,要是……”
王右相脸色铁青,“住口!”
此时,被楚淮引打晕的王均阳刚刚醒来,见外头人多,一手扶着歪着脖子走出去,“干嘛呢?呵,这个死娘们怎么在这,管家!把她关起来,饿上几天,看她是从不从……嗷——爹!你打我干嘛!”
这等事如今在京城并不鲜见,可是,兵部侍郎想到淮王深不可测的城府,心头一抖。战士军前半死生,京城子弟骄奢- yín -,淮王今日目的明确,不可能善了。
女儿逃婚已是事实,八成是跟那野小子跑了,如今为了保全名声……他怒不可遏,立马指着王均阳骂道:“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居然、居然……!挽儿单纯天真,肯定是看下王家这腌臜事才逃了,怕我骂她,也不敢回家……我可怜的挽儿,你王家赔我女儿!”
右相不可置信地看着亲家翻脸比翻书还快,声泪俱下地控诉王家。王钧阳没见过楚淮引,暴跳如雷:“谁稀罕!我告诉你死老太婆,看见地上这个人了吗?天底下就没有我王钧阳得不到的女人!”
右相一脚踹开王钧阳,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想把人塞回他娘肚子里!
***
孟侜得知王均阳强抢民女、惹怒淮王、听候发落时,已经是当天晚上。楚淮引此举给纨绔们敲了一个闷棍,民间声望愈发高涨。
孟侜早就感觉楚淮引的周身气度有别于京城,没想到居然是刚刚回京的淮王!淮王夜潜右相府,目的肯定不简单,随着储位之争摆上明面,朝堂风起云涌,势必会有大换血。
他一拍大腿,想起自己昨晚张口就骗人是“张侜”,肠子都悔青。
曾今有一条粗壮的大腿摆在他眼前,他没有珍惜,如果楚淮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加倍珍惜,淮王让往西他绝不往东!
孟侜腿上的红掌印还没消,翌日又听说严镶弹劾王右相私自挪用军饷,差点导致大魏将士全军覆没。
那是四年前了,楚淮引前脚刚走,后脚粮草被断,二皇子一派存的就是让他有去无回的心思,不惜以大魏国土沦陷为代价。等楚淮引吃了败战,甚至殉国之后,再派自己人接手。
二皇子一派如何也想不到,楚淮引背水一战,初战告捷。他们更想不到,昭元皇后在民间的崇高声望反馈到楚淮引身上,在沿路百姓接济下,军民同心,一路横扫千军,并且短短几年在北边站稳了脚跟,养兵屯田,可与朝廷分庭抗礼。
楚淮引是回京清算了!第一个拿右相开刀!
在场的大臣冷汗直冒,看见严镶呈上一叠证据之后,更是坚定了这个猜测。
淮王有备而来,以前使绊子的大臣惶恐不安。
兵部侍郎捏一把汗,差点就上了王家这艘贼船替他挡刀。他当机立断拜俯在地:“臣糊涂!”
天元帝问何事,兵部侍郎把王均阳的事情一说,“臣竟然还不如小女内心明澈,臣愧对陛下,求陛下降罪,并看在小女无辜的份上,解除她与王家的婚约!”
天元帝允了,并罚俸三年,五年内不得升迁。
明明已经拜堂成亲,偏偏说成婚约,王右相恨恨地盯着他,当初是谁先提的姻亲!
二皇子眼观鼻鼻观心,无视右相频频投来的求助眼神。
弃车保帅,人之常情。
有人把大魏江山视为博弈筹码,天元帝自然不会容忍,当堂摘了右相的乌纱帽,流放两千里,连坐九族。
生死已定,不咎缘由。王右相瘫坐在地,陛下摆明不愿往下探查,二皇子指使的又如何,他连冤都喊不出来。
为了安抚楚淮引,天元帝将严镶提为右相,严镶之缺由楚淮引选人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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