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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涡出现在无底深渊的两端，它不断地朝外扩张，去吸收周围靠近的一切力量，将它们牢牢地压缩成团填进她之前炼鼎时掏空的放置混沌元气的地方。无论是毁灭力量还是飘来的其它东西，她全都拖进本体中先储存起来，留作以后再吸收。

　　灭世的力量撞在昆仑神山上，昆仑神山周围的大地也遭到波及，牵连，空间纷纷崩塌碎裂。

　　然而，灾难似乎才开始。

　　昆仑神山的无底深渊像化成狰狞的猛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大量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撞击上昆仑神山的毁灭力量还是旁边的大地纷纷被它撕碎拽入进去。就连往内不断塌陷的世界，也被无底深渊上方的大旋涡拖住吸收了进去。

　　昆仑神山陷入了黑暗中。

　　像是渡过了漫长的年头，又仿佛只是短暂几日。

　　无底深渊处的大旋涡消失，昆仑神山周围干净得像是被洗劫过，就连卡住它的大地都被咬出巨大的缺口。

　　昆仑神山释放出来的强大的力量使得它从深陷的大地中飞起，缓缓地脱离地面，升向空中，飞到远离大地的万里高空中悬浮着。原本昆仑神山所在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周围的水流往里灌去，汇聚成海。

　　这是凰鸟和九尾第一次见到昆仑神山的全貌。她们也终于明白昆仑为什么会被卡这么久。

　　昆仑神山太大了，大到她们看见的，只是它露出来的部分而已。它的本体，几乎是镶在了大地中。

　　它脱离出去后，大地上，凭空多出一片汪洋巨海，原本的海平面迅速下降，原本的水下世界变成了一座座高耸的山峰。

　　大地都因它的脱离全部改变样貌。

　　这样的改变，对大地上的许许多多生命来说就是毁灭姓的灾难。

　　无数的种族灭绝，无数的海族干死在山上，无数的走兽在大地发生震动时被埋在倒塌的山体下，地底的融岩喷发，冲向高空……原本四季分明的气候也变得狂乱。

　　昆仑神山的情况比大地上好不了太多。

　　一次次世界毁灭的撞击力量，把许许多多的山都削平了，撞出巨大的深坑，形成巨大的凹地。生长在那些地方的生灵全部消失，无论是人还是兽，无论是妖还是仙，无一逃脱。

　　柔和的力量缓缓地渗进昆仑第二真身的额头缝隙中，伤口迅速愈合。

　　不多时，她睁开眼，从地上飞起，缓缓落在地上。

　　昆仑睁开眼，看过自己的本体，又看向本体下方的大地。

　　人说，站得高，看得远。

　　她现在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她能看到大地的全貌，也能看到大地遭受的灾难，她本体上生息繁衍的生灵遭受的灾难。她看向九尾，又看向这只与九尾酷似的狐狸。

　　她俩站在一起，她才能区分出她俩的区别——一只有她的本源力量，一只没有，除此以外，别无不同。

　　这两个都是九尾，只不过，一个是九尾本身，一个则是从九尾身上分裂出去的神魂和力量重新长全的生命。她有着与九尾同源的力量，有着同样的灵魂气息，但她不是九尾。

　　昆仑看着她，她也看着昆仑，说：“你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强。”

　　围绕在九尾身旁的禁锢消失，她来到昆仑山巅，看着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狐狸，对昆仑说：“对不起。”

　　凰鸟叫道：“你丢了分身，你不知道啊？”

　　九尾说：“我没炼过分身。”她说：“这世上，不仅是我，还有你，以及其他被神族灭过的古族……他们在灭古族的时候，把捉去的古族祭炼过后，提取古族魂魄中的远古大神魂魄碎片和记忆，以转世投胎的方式让他们长全魂魄，又再通过修炼不断成长，成为新的神。”

　　“他们装成我们的分身混进古族行事……”

　　九尾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

　　凰鸟听到这里，就能想象得到有多惨。就连九尾都被冒充了，连昆仑都遭了暗算，何况其它古族。这些撞向昆仑神山的，是古族的小世界吧。

　　杀不尽的神族，超乎他们想象的诡异手段。

　　昆仑看着那只假九尾。假九尾想要自尽，但被她压得牢牢的，动不了。

　　昆仑不认识其它古族，也无法想象他们会有多惨，可她看得见昆仑神山和大地上的生灵有多惨。她没能护住他们，甚至，大地上的生灵，有很多是因为她的力量以及她把本地拉出大地造成的。

　　假九尾冷冷地看着昆仑，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她说：“你们虽为远古大神，可你们死一个少一个，而神族是永远不灭的。”她的话音刚落便发现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在她回忆的同时，她一生的经历都以幻象的方式呈现在昆仑女神、狐神和神凰的面前。

　　她在被读取记忆。

　　她的记忆被读取完以后，意识便从体内飘离出来，她的身体顿时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她飘在空中，发现自己连魂魄都没有，只是一团虚无的意识。下一刻，她的身体和魂魄直接化成了灰烟，消散在了天地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昆仑说：“我能让你这么消失，我也能让你们神界这么消失。我知道你们神界分散在宇宙各处，都说你们神界是杀不尽的，但我的寿命很长，很长，我有的是时间追杀你们。抓住你，我能轻易获得你一生的记忆，通过你的记忆，你所知晓的，我都能知晓。我可以抓很多很多的神去洞悉你们所有的秘密，找出你们所分布的所有地方，把你们所有的神都变成你现在这模样，无所依托只是一团意识飘荡在茫茫宇宙间，承受永久的孤寂。”

　　她顿了下，又缓缓地说道：“你们，教会了我战争，也教会了我报复。”

　　“我，昆仑女神，正式向你们神界所有的神，宣战！”她说完，又把这小小的一团意识剥离成数百个碎片，每个碎片都带着她的声音，再裹住一团她从本体中抽离出来的力量，破开宇宙虚空，扔向她从假九尾记忆中读取到的那些神所在的小世界。她把假九尾扔去下了战帖后，先以分出部分力量迅速稳定下方大地上肆掠的恶劣天气气候，让它们变得宜居，又再抽出天地元气注入其间。

　　彻底死去的生灵，她没办法让它们复活，她只能让活下来的生命有个更好的生息环境慢慢地休养生息。她修补大地，修补昆仑神山，让这些地方都变成适合这些生灵生息的地方。

　　她不明白这些神为什么会无止尽地追求永恒的生命，想要永生不死，甚至不惜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永生不死有什么好，只有自己独自活着，只有永远的孤寂。

　　凰鸟从来没有见过昆仑这么难受过。她安慰道：“昆仑，你已经尽了全力了，你护住了很多生灵……已经做得够好了。”

　　昆仑沉默了一会儿，问凰鸟：“这就是战争，对吗？”

　　凰鸟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是她们把她拉进了战火。

　　昆仑说：“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们。”凰鸟让她去红尘炼心，虽然她笨，不会伪装，总被轻易看出来历，但也让她明白，越强大对着弱小的生灵就越需要收敛力量，因为，哪怕一个不经意的极微小的举动，都会对他们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很多神，他们从天地间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并不知道敬畏，也没有怜悯。

 

第55章 

　　九尾立在空中，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

　　她原本是想把古族迁至昆仑神山，得昆仑庇护，各族联合起来，以防再被神界各个击破，却没想到神界早已经潜伏他们其中。一座座古族小世界崩塌，一个个古族毁灭，毁灭的古族和小世界同时撞向昆仑神山。此计不成，古族也覆灭了，成，连同昆仑女神一起毁灭……

　　而对于神界来说，片羽未伤。

　　古族，远古大神，败得如此惨烈，如此不甘，如此……

　　神界的手段，又是如此卑劣恶毒。

　　九尾痛心地闭上眼，头一次，如此恨！她立下血誓：“纵然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我与神界不死不休，此仇，永无绝期！”

　　凰鸟经历过一次灭族之痛，也经历过栖息的小世界毁灭，所以她还能保存理智。她轻笑声，说：“大概，血债需要血来偿吧。”她在笑，眼里却是血气翻涌，透着无尽的冷历。灭掉一个接一个的种族，处处赶尽杀绝，还想要不断壮大己身，不付出代价，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昆仑的反应还算平静，也没想杀绝神界。

　　战争，受伤害的，永远都是无辜者。如凡间百姓，他们渴望着太平，但掌权者的争斗引发的战争，往往会让他们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即使偶有功成名就的，那也是一将功成万古枯。战争之下，是累累的尸山血海，是无数的生死涂炭。弱小的凡人间的战争尚且如此，而强大的神之间的战争，必然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不愿昆仑神山的生灵卷入战火，不愿那方满目疮痍的大地再遭遇近乎灭绝般的浩劫。

　　她向神界宣战，是为和平，不是要给这些生灵带来灾难。

　　这是她与神界的战争，不是那些弱小生灵与神界的战争。

　　她缓声说：“他们想要永生不死，我成全他们。”

　　不杀死他们还成全他们？

　　九尾和凰鸟一齐扭头看向昆仑，乍然间没明白昆仑话里的意思，但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永生不死，不代表拥有一切，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可是要让那些神永生不死，这近乎不可能。

　　远古大神，除了长眠的老神龙，都死了，哪怕再重生归来，那也是死过的。

　　永生不死，这怎么能办到？

　　可，昆仑比所有的远古大神都活得久，比所有的远古大神都强大，她也许真有办法？她们更明白，即使昆仑有办法，也不会简单，甚至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凰鸟问：“你想要怎样让他们永生不死？”

　　昆仑说：“神，不是所有的神都是做事这般恶毒行事不留余地的，不是所有的人族和仙都能成神。成神的那些神里有妖，有鬼，有其它的山精鬼怪修炼成的。我不能因为一些神的行为，就让其他的人，或者是那些神的同族遭受灾难。有为恶的，也有无辜的，有贪婪妄为欲壑难填的，也有愿护一方太平安稳的。如无渊，她出生在哪，就在哪守护那片天地。如你们，守护自己所在的种族，并不会残害其他无辜。”

　　九尾默然，她沉默片刻，说：“在凡间，一个国家的军队是需要这个国家的百姓来供养的。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发动战争，这是整个国家的罪恶。没有百姓供养军队，就不会有战争。”

　　昆仑说：“没有百姓供养军队，这个国家就不会有自保之力。百姓供养军队自保是无罪的，有罪的是进入其他国家发动战争的那些军队，发动战争的那些人。”

　　九尾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昆仑。

　　昆仑是温和的，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又带着心安的气息。此刻，她的眉宇间多了些认真，更有着执着。她明白昆仑的坚持：不伤害无辜。哪怕是战争，哪怕是宣战，也绝不愿意伤害一个无辜。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反驳昆仑，只在心里轻轻地暗叹口气。

　　昆仑见九尾满身疲惫和伤痛的模样，问：“你要不要休息会儿睡一觉？”

　　九尾轻轻摇头，说：“我无碍。”说罢，九条狐尾飞舞，抬起爪子凌空一挥，划破空间，就此消失。

　　昆仑明白，九尾这些年一直在外与古族并肩作战，这次的事情对九尾的打击比她所遭受的会更大。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也隐约感觉到九尾不愿在她这里表露出来。她想如果有天九尾她们大仇得报，应该会释然吧。

　　她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把那些在她本体上幸存下来的生灵，挪到安全的地方。

　　她的本体出现许多裂缝，覆盖在本体表面的山体岩石往内塌陷，巨大的山体从靠近本源力量的内部开始崩塌。

　　她不会死，但是，在她漫长生命中，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化成大山的厚厚外壳将会一点一点地全部崩塌，栖息在她本体上的生灵会因为她本体外壳崩塌而失去依附和生存空间，迎来死亡，而她则会露出最真实最本源的模样，一位远古大神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