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撞仙 作者:焦糖冬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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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蝉的声音洪亮透彻,古树腹中的孟夫人竟然动了。
她一脚踏出了古树,村民们一阵惊慌,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向着两侧撤开。
孟夫人一手捏着江无氵朝的心脏,一边走向麓蜀。
此时半空之中,江无氵朝与舒无隙正在酣战,江无氵朝连催三道剑阵,舒无隙却四两拨千斤地避开,数棵百年老树被江无氵朝的剑阵所毁,坠倒下来。
孟夫人歪着头看着麓蜀,笑容越来越明显,贪婪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
“没想到……时隔一千多年……竟然还能让我见到灵兽麓蜀……灵兽的肚子里装进去的是什么啊?”
孟夫人的手伸向麓蜀的嘴。
麓蜀双眼怒视,一声咆哮,罡风直击孟夫人,吹散了她的发髻,她的衣摆被拖拽着向后而去,她身后的村民们也被这一声咆哮震慑,那些胆小怯懦本来还在祈祷的,此刻也什么都忘了,他们抱作一团,看着孟夫人迎着麓蜀的怒吼,竟然一只手扣住了麓蜀的上颚。
麓蜀仰面抬起前蹄就要踩在孟夫人的身上,孟夫人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一般忽然晃到了半空中,猛地坐在了麓蜀的颈子上。
“好浓郁纯澈的仙灵气味。”孟夫人低下头来十分陶醉地一嗅,“能让麓蜀拼死保护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仙童刚学会了结丹,却因为成百上千年的修为漏出了丹海……小仙童是不是还没‘入势’啊?要不要姐姐来教你!”
说完,路小蝉只觉得周身震动,是孟夫人的手竟然一把摁住了麓蜀的背脊!
“舒无隙!舒无隙!这个疯婆子来找我了!”路小蝉着急了起来。
江无氵朝既然称呼舒无隙为“前辈”,他们两个之间的修为差距自然是杠杠的,舒无隙陪着江无氵朝在古树林里飞来飞去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没把江无氵朝给制服?
就在此刻,又是一株巨木倒下,整个古树林的顶上露出了一片夜空来。
浓厚的云层微微的游移,一丝月光从缝隙间垂落下来。
江无氵朝的脚踩在树干上,剑光闪过,一道剑阵差一点切中舒无隙的鞋尖。
舒无隙却在那道剑阵上一个借力,当月光掠过他的肩头,如同神秘的面纱一点一点被掀开,他如利刃出鞘的眉锋,山峦静卧的眉弯,眼帘轻启,灵气四溢而来,汇集成巨大的灵压,微弱的月光仿佛受到了一股力量的牵引,强盛如白昼,从九霄冲涌而下,形成了一个大阵!
骤然间,风云四起,地上的残枝败叶也被卷入了阵中。
灵气在这个大阵里此起彼伏,将这片古林强势笼罩了起来。
原本骑坐在麓蜀背脊上,嚣张地掰开麓蜀的上颚向后拉拽的孟夫人忽然愣住了,抬起头来,仰面看着悬于半空中,笼罩在月色之下的身影。
那周身萦绕的灵气如同银色的琉璃海起伏,男子的发带飘摇而落,一头黑发垂肩而落,千丝万缕的细微声响让孟夫人的脸色从嚣张化为恐惧!
“不……不……怎么可能!你是泱……”
孟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这道大阵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月光凝结而成的巨浪拍落而下,气势惊鸿!
邪神在孟夫人的体内挣扎哀嚎,转瞬间就被炼化,向上腾空,轻轻落入了舒无隙的掌心。
而原本被孟夫人紧紧攥着的江无氵朝的心脏哗啦一下掉落了下来,落在了草稞之中。
空心的古树摧枯拉朽般,只听见咔嚓一声响,一道裂缝从地底向上蔓延,接着向着四面八方碎裂开来。
枝头被困缚的心脏噼里啪啦的裂开,如同尘土般洋洋洒洒地落下。
村民们仰着头,惊讶地看着立于空中的舒无隙。
麓蜀呜咽了两声,把路小蝉吐了出来。
江无氵朝失去了邪念的控制,跌落下来,重重的地摔在了地上。
他的鸣澜剑也落在了一边。
路小蝉爬了起来,伸长了手臂想要触摸什么,脚尖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刚弯下腰,要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手腕上的锁仙绫一拽,他向后一个踉跄,后背就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第26章 我只把你放在心上
对方一只手扣住了路小蝉的腰, 力气很大, 掌心很烫,像是要把路小蝉给烧着了一样,他立刻被镇住了。
“不许碰。”
舒无隙冰凉的声音响起,只是此刻他的声音比平时显得更加空灵纯澈,就像……就像路小蝉每每发梦的时候, 见到的那个人。
路小蝉下意识要去摸舒无隙扣在他腰间的手, 舒无隙松开了, 路小蝉没碰到他。
“那是什么?”路小蝉问。
舒无隙并没有低头弯腰去捡那个东西, 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比平日里更深沉。
“可惜没给那邪神捏碎了。”
路小蝉肩膀一颤, 顿然明白那是什么。
他转过身来,挡在了舒无隙的面前:“那是江无氵朝的心脏对不对?”
“你果然在意他。”
舒无隙的声音很冰,这让路小蝉忽然想起某种莹润剔透的寒物,被它们层层堆彻而上不可攀附的高阕。
原来舒无隙没有立刻解决江无氵朝, 并不仅仅是要引得江无氵朝用剑阵把这片遮天蔽日的邪林毁掉,露出夜空, 这样舒无隙就可以引月光入阵, 炼化这个邪神。更多的是他想借邪神之手,毁了江无氵朝的心脏。
所以舒无隙对江无氵朝的杀意是真的。
人人都说说修为越高的, 就越是无情无欲。
舒无隙这么厉害,哪里来的恨,又怎么会对江无氵朝起杀意呢?
“无隙哥哥……你怎么了?”路小蝉牢牢挡着他。
但是他又怎么能拦住舒无隙呢,舒无隙不过一个转身,衣摆翩起, 就绕过了路小蝉,来到了那颗心脏前。
他垂着眼,抬起手腕,眼见着指尖就要弹出一道灵气切开地上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路小蝉赶紧开口。
“无隙哥哥你听我说!我只是偶尔提起江老哥,但是我只把你放在心上!”
哎妈呀!
想他路小蝉为了讨口饭吃,溜须拍马的话说过不少,只有这一次,他说的这么肉麻。
酒肉穿肠过,自己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把舒无隙放在心上嘛!
舒无隙的手指没有动,因为被路小蝉拽住了锁仙绫的另一头。
“你再说一遍。”舒无隙转过身来。
“什……什么?”
“你说,你只把谁放在心上?”
“自然……自然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啦!”
路小蝉在心里祈祷,舒无隙可别学孟夫人,要把他的心也剖出来看看。
“真的!”路小蝉大声说,“不信……不信你摸摸!”
对啊,摸摸就好了!千万别剖了我!
舒无隙的手伸了过来,覆在了路小蝉的胸膛上。
路小蝉有点紧张,当他感觉到舒无隙的手掌时,那种紧张不见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托着,万般地珍惜。
蓦地,路小蝉的腰被扣住了,脚尖骤然悬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被放在了麓蜀的背上。
路小蝉正要动,手扣住的就是舒无隙的肩膀,对方靠了上来,耳朵贴在了路小蝉的胸口上。
“你别动。”舒无隙说。
路小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旦乱动,万一碰到了舒无隙的一根头发丝儿,说不定都会被打小手板儿。
可是一想到舒无隙的脸颊就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路小蝉的心跳得好快。
“无隙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听你的心跳声。”
路小蝉愣在那里,下意识问:“我的心跳声有什么好听的?”
“那是把我放在心上的声音。”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只觉得脑海之中有什么冲撞而来,像是要把崇山峻岭都毁了,让一切都倒流重来。
他看见一个少年坐在梦里身着青衫的男子身上,紧紧将他的手腕压在耳边。
少年知道,自己这般放肆嚣张,也不过是躺着的男子让着他罢了。少年低下头来,将脸贴在男子的胸口上。
“你在听什么?”
少年眯着眼睛笑着:“听你的心跳声沉不沉啊!”
“我的心跳为什么会沉?”
“不是说‘泱泱三千世,苍生为己念’,天下苍生都在你的心头上,能不沉重嘛?可惜,天下苍生只顾着他们自己,压根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有当无意剑海摇摇欲坠的时候,才会想到求你拜你保平安!”
“可我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啊。我只记得你的声音,只知道你的温度,还有你的味道。所以只能把你放在心上。”
男子的声音冷淡,听起来毫无情义,可压着他的少年却愣住了。
“那好,我也只把你放在心上。”
“骗人。”男子的声音很轻,却又有着内敛的,细腻的,难以被察觉的喜悦。
“我怎么骗人了?”
“你的心上还有三千花花世界。”
“哦……是哦。”
“那此时此刻,只有我行不行?”
“本来此时此刻,就只想着你啊!”少年弯着眼睛笑了。
一个转身,少年睁大了眼睛,就被对方反压了过来,双手被扣在头顶,男子低下头来看着他。
“你……你干什么压着我啊!你快让我起来!”
“我也想听,你把我放在心上的声音,是怎样的。”
男子低下头来,侧耳靠在少年的胸膛上。
“小蝉,小蝉?你生气了?”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路小蝉立刻回过神来,脑海里那些片段烟消云散,想要抓也抓不回来。
“我……我没生气!没生气!”
路小蝉猛地想起,江无氵朝的心脏还仍在外面草丛里呢!再不给他放回去,这人搞不好就没救了!
“无隙哥哥,你赶紧把江无氵朝的心脏给他放回去!他要是好了,就可以回他的执梧山庄,咱们也该赶路去找太凌阁了!”
“嗯。”
舒无隙这么一声“嗯”,在路小蝉听起来真的太悦耳了。
这哥哥终于没再把心思放在江无氵朝的身上了。
舒无隙转过身来,看向那个给他们煮过鲶鱼豆腐汤的大姐。
“你把他的心脏放回去。”
大姐诚惶诚恐地赶来,捧起了江无氵朝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给他放了回去。
舒无隙手腕轻轻一晃,甩出了一道灵气,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灵气没入了江无氵朝的体内。
他就像是被埋在地下许久,忽然得到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用力地呼吸。
听见他的咳嗽声,路小蝉总算放下心来。
虽然之前江无氵朝心脏被邪神控制,但是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有印象的。
此刻,他看见哪怕已经收敛了灵气的舒无隙,仍旧体会到醇厚的灵压在震慑他。
舒无隙原本因为“一叶障目”之法而让人记不住他的脸,但是此刻,江无氵朝能清楚地看见舒无隙的面容。
江无氵朝的师父凌念梧,因为一千多年的修为,在仙门之中已经是少有的灵气非凡的美男子,可与舒无隙相比,便是萤火与皓月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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