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就是不吃药 [参赛作品]+番外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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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闻天羽世家三公子被剑修所掳,幽闲焦明心系家人安危,受人威胁行差有错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今日只要你迷途知返与恶徒划清界限,做下的错事雪衣天城便不计较了,也不会连累天羽世家百年声名。”
这话里的意思幽闲焦明自然懂,此事本就是雪衣天城与东灵剑阁的恩怨,与天羽世家无关,他们完全是因为鹤五奇才被拖下水。若依了牧白衣不再理会释英,他们便能置身事外,任由剑修和雪衣天城斗个你死我活。
这个建议对天羽世家只有好处,为了萍水相逢的剑修与自己同盟作对着实不划算,换做旁人大概已经答应了。不过,幽闲焦明的确对得起牧白衣那感情用事的评价,总觉这样做太不厚道,闻言仍是皱眉不语,明显很不情愿如此撇开干系。
此情此景,顾余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在场剑修只有五人,纵使修为高强,雪衣天城万千兵马又有何惧?之所以只围不攻,怕的是幽闲焦明所代表的天羽世家。
不论牧白衣今后准备如何攻破天羽世家,至少现在他们仍是高手如云,还有一只令尊者忌惮的青羽火凤。他表面上还是一个正道的城主,可以杀死被判了罪名的剑修,却不能为了言语冲突就与天羽世家交战。
一旦幽闲焦明被劝退,今日便是剑修与雪衣天城作战,顾余生虽已做好再打一次南北战争的心理准备,却也不能任由世态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此时认真看向幽闲焦明,严肃地问:“杀死流民不算罪行,这是北方联盟的规矩却不是人的德行,不知天羽世家想做的是修士,还是人?”
顾余生与鹤五奇相处过一段时间,相信能教出这样子弟的天羽世家还未完全被腐蚀,果然,幽闲焦明闻言神色一动,他正欲说话,一直安静的鹤五奇却是一反常态地抢先站在了叔叔面前。
此时的鹤五奇和往常很不一样,一切少年意气都被隐藏,眉目间不见半分嬉笑之态。天羽世家直系血脉长大后都是一双凤眸,之前因鹤五奇总是笑着,大家还不见那世代相传的凌厉,如今冷冷抬眼,倒如高空凤凰睥睨众生,隐隐可见昔日北方之主驾驭天下的气势。
幽闲焦明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鹤五奇,正欲拉住不知要做什么的侄子,神色冰冷的鹤五奇却是对牧白衣昂首道:
“所谓君主,便是治理百姓带领国家走向繁盛之人。百姓愚昧,君主开设学堂为其开启智慧;百姓羸弱,君主兴尚武之风令其强健。正因众生看不清大局,才需英明君主引导他们走上正确道路。身为人主,若连如何富国强民都不知道,反倒一味要求百姓上缴赋税才肯进行庇护,这不是君主,只是坊市间欺压良民收取保护费的流氓地痞而已。”
这不像是鹤五奇能说出的话,众人皆是诧异地看向他,他却没有理会投向自己的视线,只对牧白衣嘲讽冷笑:“世间只有君主可以立法,你们所作所为连个县守都不如,如何有脸自称北方主宰?”
与接受供赋相对应的责任,这是北方联盟一直忽略的问题,如今却被一语指出。牧白衣没想到有人能看出其中关窍,不由抬眼看向这言语不凡的少年,“你一个小小少年,凭何在此高谈阔论?”
这不怒自威的神态果然不是一个少年能有,鹤五奇凤眸一凛,回答的声音掷地有声:“就凭本宫是大玥皇帝亲封的定国将军——江雪妃!”
江雪妃神魂醒来已有多日却始终没有现身,如今重回昔日驻守的雪衣天城,听了这歪曲民心的言论,明知那不是她的国,这里也没有她的百姓,作为凡人曾经的守护神仍忍不住出言相对。
玥朝走错了路,她虽不甘却也接受了国家的灭亡。可是,这代替玥朝管理人间的朝廷又是什么玩意?若玥帝还在,若她不死,凡人如何会沦落到被修士如此愚弄的地步?
他们的死难道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糟糕的人间吗?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叫她如何还能再忍?
江雪妃此名一出,牧白衣才知鹤五奇是何等存在,他惊讶地瞥了一眼少年,暗道:
难怪尊者命他严查南北关卡,原来是十二出了变故。竟然把鹤五奇都变成了净世圣徒……狠,比他还狠,是他低估自己同僚了,果然白巫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本该被吞噬的江雪妃竟然醒了,看来某人自称完美的作品也不过如此,终究比不上他身魂一体的十三。只可惜,这样好的材料偏就毁在了剑修手里,如今想来还是恨啊……
白巫之间的情况远比剑修所知的复杂,牧白衣心中杂念纷呈,却不直接回应江雪妃质问,只抓住她的身份质疑道:“江雪妃可是死去千年的修士,三公子这情况很是异常,为防出现夺舍一类恶行,还请留在雪衣天城好生检查。”
净世宗好不容易才让修士与凡人分割,忘却了那些大义与责任,牧白衣绝不能让江雪妃给他们反思的机会。好在,夺舍在修真界是邪道所为,这盆污水扑上去,本来神色有些动摇的围观修士也恢复了冷漠,暗道他们怎么可以相信一个夺舍妖妇的话去怀疑城主决定,看向众人的目光顿时更为仇视。
顾余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在上一世就明白了,言语对北方根本没用。没人愿意信他们,北方不论修士还是平民都认为自己活得很好,甚至将保持着千年前相处模式的南方视为蛮夷之地。直到鹤五奇一统五派之前,他们都将破坏这种安稳的东灵剑阁视作邪教。
所以,顾余生完全不去理会舆论,强行斩杀了牧白衣,逼得净世宗与自己正面相抗,让这些人在真正的邪教手下吃足了苦头。最后才在众愿所归时出手除去魔灵,得了个英雄的名号。
伴随牧白衣出现,顾掌门过去的记忆再次觉醒。雪中一幕幕战斗自脑海浮现,顾余生暗道,自己的想法倒是没什么改变,不过,当年的打法伤敌伤己,他现在还是考虑得周全了些,准备换一个牺牲更少的方式。
“南北法制大不相同,谁对谁错仅靠争论大家都不会认。牧城主,我们用修士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如何?”
顾余生就坐在千鸟八轮车俯视地上的白衣人,用着二十一岁的身躯,体内却是早已胜了净世宗的剑神之魂。
这一世,他不再是背负骂名孤独北上的复仇者,不需愤怒质问,也不必为现实心凉,只需在师父与同门的陪伴中,作为一个掌门向敌人镇定宣战:
“在下东灵剑阁下任掌门顾余生,代表南方修士向白衣渡尘发起挑战,究竟要遵谁的规矩,我们用剑说话。”
所为正道之首,那就是不能输给任何邪道的人。让一个正道修士威名扫地的,不是于辩论中占了下风,而是在比试中输给自己口中的邪道。一旦输了,纵使他真的是正,也免不了被世人嘲笑。有理没理自然不能靠武力决定,但只凭牧白衣雪衣城主的身份,一个来自年轻剑修的挑战他就不得不应。
邪不能胜正,英雄必须无懈可击,这强加于正道修士身上的无理要求,亦是人心。牧白衣欺负他的仙草不懂人心,那就换懂人心的顾余生来和他玩。只是不知,这位亲手造出他的白巫玩不玩得起。
顾余生话落仍是那镇定神色,仿佛他不是对一个成名已久的强大修士挑战,只是在约束自己面前吵闹的阿猫阿狗。牧白衣不知这狂妄的年轻人到底是如何冒出来的,按理说他不该惧怕一个青年修士,然而,一和此人对视,不知为何他就觉这比试不能应。
按理说顾余生这年纪不会有多高修为,他表面看着也的确只是金丹期,但牧白衣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他不会冒险,正欲寻理由拒绝,一直沉默的释英却淡淡开了口:“十四年前我孤身在北方,你们倾巢出动也没留下我,如今也是一样。答应比试,掌门输了,我束手就擒;若是你输了,我要求以剑修为主导,彻查杜鹃啼血来历。”
这打了一场南北之战都没抓住的仙草无疑是一个重注,牧白衣闻言顿时眼神一滞。就在此时,头一次见他如此犹豫的牧海灯嘲讽一笑,“原来你也会怕?”
牧白衣不是莽撞之人,他不在乎名声,也不会为利益所动,坚信只有清醒才能带来胜利。可牧海灯这话入了耳,他终是不悦地冲动了一回,对着顾余生含笑应道:“年轻人果然有胆量,我便应了你又何妨。”
此话一出,幽闲焦明松了一口气,江雪妃怀疑地看着顾余生,作为当事人的顾余生却只是给了师父一个放心的眼神,很是镇定道:“甚好,今夜子时,城墙之上,你我一战定胜负。”
作者有话要说: 牧白衣:我们反社会人格是这样的,不服打我啊。
牧海灯:这都什么鬼父,醉了,醉了。
江雪妃:闪开,看我一袭话语叫他拱手而降!
鹤五奇:默默被大佬带飞。
顾余生(冷漠):好,我打你。
第一百零四章
如今正值秋末冬初, 过不了多久北方就会迎来第一场雪。雪衣天城与天岭宗外围领地只相隔百里, 然而,就这御剑顷刻就能到达的距离,彼此风格却是大不相同。巍峨城墙将所有小桥流水都隔绝在外,就算站在城头远远还能望见青山秀水, 留在眼前的却只有遍地芦花和那已被驯服得宛如死水的护城河。
释英记得, 自己十四年前来到此地时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 南北之间虽对立,却还没有到这样完全断绝联系的地步。南方各派听闻北方联盟为瘟疫广招天下医修, 虽幸灾乐祸, 到底也派出了五名顶级医修前去支援。
天岭宗芸香圣手、御剑山庄二庄主云倒仙、落霞派南宫散人、道印门游方郎中、还有东灵剑阁青囊长老释英。他们五人本该在雪衣天城会面一同进城, 云倒仙却因家事迟到,四人顾及病情紧急便没有再等, 立刻匆匆入城赶往越京。
来时, 他们是为北方救急的英雄,骑兵恭敬护送,百姓夹道欢迎, 所过之处全是充满骐骥与崇敬的视线。谁能料到, 待到返程, 只剩下一个释英宛如邪魔一般被满城追赶,带着一片腥风血雨回到故土。
如今想来,只怕云中行早就知道瘟疫的蹊跷,所以才刻意留下云倒仙让她别去沾染那些脏东西;芸香圣手作为轩齐子妻室,也不可能对此事毫不知情;至于剩下两人是否也与净世宗有所联系, 释英已不愿去想。若这三人明知北方发生了什么,入城时与他讨论的医者仁心便全都成了笑话。
他当年是信这些话的,而且发自内心地认为医修舍弃追求武力的机会而专研医道,是值得尊敬的人。这件事隐藏了太多东西,每挖出一点就让他的心又凉了几分,只有顾余生还能让他感到暖意。这个徒弟是他唯一的收获了,只有看着顾余生安好,他才告诉自己,至少当年承受的一切不是毫无价值。
一入夜世界便满是霜寒,狂风吹得遍地芦花瑟瑟发抖,观战众人已齐聚城墙之下,元如虽知顾余生姓情,看着面沉似水的释英,仍是忍不住担忧道:“师叔,对手可是北方顶尖修士,顾师弟行不行啊?”
中秋之后的月仍是略为残缺的圆,此时顾余生一袭青衣持剑而立,牧白衣满身苍白含笑相迎,气氛看似平和,释英却知二人隐藏在平静面孔下的肃然杀机。顾余生前世已与牧白衣战过一次,释英不担心输赢,不过,那一战顾余生回来后便中了净世之毒,只怕白巫还有一些特殊的手段。
释英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默默盘算着取心脏该从何处下刀,此时只对同门安抚道:“他是我唯一的指望,不会拿自己冒险。”
此战结果至关重要,姬岁本在认真观察二人,闻言也配合道:“雪衣天城封住了天地灵气,单比近战,剑修不会惧怕任何人。”
在这城墙之上谁也不能用术法,二人交战只能如寻常武夫以近身战定胜负。牧白衣以羌笛做武器,能用真气自然是音波杀人如无形,单论近战却远不如刀剑锋利。
此地按理说是顾余生优势极大,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牧白衣竟拿出了一柄火纹长剑。修士都有其趁手的兵器,一个音修和剑修比剑,此举看似送死,却让牧海灯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他手指有些不安地摩擦着酒壶,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只低声道:“牧白衣喜欢看我绝望的样子,所以,我学剑,他身为音修偏就弃笛不用,只以剑术击败我。这个人疯起来非常可怕,但愿顾师弟没有小看他。”
射天峰乃剑修最强战力,牧海灯更是当代射天峰弟子之首,牧白衣能击败他,只怕也是个剑术超绝的人物。只是,费尽心力去学另一门功夫,为的只是给儿子制造心理阴影,这位白巫也真是货真价实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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