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就是不吃药 [参赛作品]+番外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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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告诉顾余生,净世之毒的解法不会是什么美好回忆,他料想牧白衣还不敢暴露自己体内的毒素,便也没有去提。他温柔地将师父被寒风吹乱的白发整理好,一如过去打理仙草叶片的精心细致,末了,语气郑重道:
“师父,你上次来北方是风风光光万人相迎,如今我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依旧要在万人相送之下,名正言顺地踏进这道城门。谁将你盖章成妖孽,我也要他们亲口认错,还你一个清白。”
释英作为剑修,为人主持公道的时候很多,却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化形后露水就变得稀有了起来,他只在救出的少年断气时落过一次泪,之后,纵是被一路唾骂,看着天岭宗为此事唇枪舌战,始终保持着麻木的神情,没有为人间流下一滴露水。可是,过了这么久,不知为何,此时倒有种露水正在凝聚的感觉。
太奇怪了,又没受伤也没疼,好端端地哭什么?他是生病了吗?
仙草眨眨眼睛,不太明白这与常识不符的感情。他是顺从本能的草木之灵,虽弄不清楚,却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抬首就轻轻在徒弟唇上吻了吻。
这意外的举动成功让人前冷漠的顾掌门愣了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师父,这是奖励?”
“不知道,突然想亲你,所以就亲了。”
释英的回答很诚实,正因这理所当然的神色,顾余生更为高兴。风奕喜欢仙草,因为草和人不一样,不会隐瞒,不会口是心非,要什么都很明确,你好生照顾它,它就会为你开出最艳丽的花。这历经三世才等来的花开之日,果然如他千年之前所想象的那般甜美。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顾余生牵着师父的手,二人并肩共同踏过那道将南北隔绝十四年的城墙。顾余生看着这前世今生从未忘记的清冷面容,终于道出了十六岁拜师时就想告诉释英的一句话,
“师父,我长大了,今后莫要忧心,万事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牧白衣:说好的开荒,为什么你会有攻略!
顾余生(冷漠):我开挂了,你给下载的。
释英(认真):徒弟好可爱,我要强吻他。
顾余生(惊):这战场厉害了,居然掉落情缘!
鹤五奇:什么?原来情缘是战场掉落的吗?我不玩pve了!
第一百零五章
横跨整个大陆的雪衣天城为南北分界线, 此城古时有数十道城门, 自牧白衣上任之后便大半关闭,除了提供军队通行的金戈门仍在维护,只留下五处城门用以南北通商。而自十四年前一战后,这五道城门再不许南方修士通过, 就连百姓也难以回乡探望家人, 南北修真界便只通过官方书信来往。
不过, 因北方修士大量圈地建造洞府,凡人失了大片良田又不敢与修士相争, 朝廷只能将粮仓设在南方。若没了这些粮食供给, 北方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雪衣天城再想断绝南北联系也不能引发饥荒,对来往商贩虽采取了身份管制, 倒没有完全禁止通行。
释英一行人所通过的众思门正是商人常走的路线, 出了此门再行百里就是位于天羽世家管辖范围的晴州。
天羽世家素来收集珍奇异兽,家族子弟也喜欢外界的新奇玩意,历来对游商极为欢迎, 是唯一不对商人另收重赋的修士家族。因此, 他们设有分家的城市商业都较为繁华, 本家邻近的拜凤城更是各大商会的大本营,世上顶尖的拍卖行也设立于此。
晴州往东是天羽世家,往西是怀梦世家,往北则是朝廷国都越京,历来就是商人入关后的歇脚之地。如今众人坐在千鸟八轮车上, 所过道路行人皆是主动退让,时不时就见平民恭敬地跪伏在地。
鹤五奇过去不觉这有什么奇怪,自南方回来再见此景却蓦地有些不适应,倒是沉默了许多。他都是如此,剑修们自然更是浑身不得劲,姓子最随意的元如当即就溜下了车。
然而,那些平民一见他这打扮明显不是凡人,一被接近更是惶恐,纷纷拿着礼物就要孝敬,元如对此更是尴尬,赶紧又回到了车上。他碍于幽闲焦明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用些小事对鹤五奇抱怨道:“不是我说,你们这里一个肉包子居然要一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修士对银钱之事毫无概念,鹤五奇更是连一两银子是多少都不知道,立刻一脸茫然地问:“和南方差距很大吗?”
“三公子,枫源山城是御剑山庄地盘,也不输你们天羽世家多少对吧?城里天天排队的知名包子铺,也才五文钱一个包子。”
在场修士除顾余生以外,不是王公贵族就是世家子弟,释英更是不知人事的仙草,倒是元如常年行走民间,对普通百姓生活远比他们了解,此时对鹤五奇晃了晃五根手指,神色很是唏嘘。
这物价确实高得离谱,顾余生也是皱眉道:“我儿时在书院做杂役,一月工钱只有三两银子。”
鹤五奇本还想问一两银子要换算多少铜钱,听了这话才有了个概念,想了想,还是反驳道:“可北方杂役工钱也高啊,我们家仆人都是以灵石做月钱,金银这类俗物完全不进门的。”
对于这些情况,幽闲焦明倒是比被关在家里的小少爷知道得多,此时只叹道:“朝廷要税收,修士要供赋,商人从南方带来的粮食衣物首先得挑出最好的一批孝敬修士和官员,损失自然只能从平民百姓身上赚回来。百姓如此艰难,所售物品若不提价,如何还能生活下去?”
能做修士仆役的人终究是少数,像谷物蔬菜这些东西修士是看不上的,自然也不会去买,所以,在北方已出现两极分化的情况。凡是和修士有关的行列都富得流油,而面向凡人的产业却连填饱肚子都很难。
这些年因无法缴纳供赋被开除籍贯的流民正在增加,幽闲焦明提过减少供赋的建议,五派代表也颇为重视,谁知提案刚摆上议程,各家低阶修士就已群情激奋。
这些人天赋不佳一生都无缘飞升,也就只能靠凡人供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若削减了这项供赋,等同于在他们口袋里掏钱,作为得利者自然极力反抗。
然而,比起凡人,这些只有筑基修为的外门弟子才是修真门派的基石,此事最终就在修士抗议中不了了之。就在这几年,北方内部出现了一种论调——修士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不能成为修士的人就该被淘汰,所有种族优胜劣汰的过程都是如此,这就是天道规律。
幽闲焦明认为这种说法太可怕了,然而,更让他担忧的是,年轻一辈修士中似乎有不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甚至连天羽世家也出现了一些赞同的声音。
他们是被青羽火凤养大的人,修行目标就是得道飞升,今后继续在仙界与自己珍爱的凤凰为伴,怎能抱有这样悖逆天道的念头?幽闲焦明与家主从那之后就禁止家中年轻人四处窜门,更是断了与思想源头雪衣天城的联系。
可在年轻人眼里,他们就是坚持旧道路的老古板,思维僵化才无法接受修士时代的来临,虽碍于辈分差距不敢直言,面服心不服者终究不在少数。
鹤五奇还小,这些作为主事人的忧虑幽闲焦明从未让他知道,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幼时被隔绝的生活反倒保护了这孩子,让他没受那些奇怪思氵朝的影响,至今仍是纯真的少年姓情。这孩子的乖巧,倒是令常被家族后辈气得差些哮喘的他颇感欣慰,这些年也是更为疼爱。
二叔所承担的这些压力鹤五奇还不是很明白,他只是疑惑商人孝敬修士的行为,偏头不解道:“二叔,咱们家所用衣物都是自己炼制的法宝,次一等也得是冰蚕灵蚕的织品,要凡人的绫罗绸缎作甚?”
在修士眼里,没灵气的都算不上好东西,放在家里都嫌占地方,南方修士与凡人相安无事也是因为如此,大家又没有利益纠纷,何必和凡人争来争去,还耽误他们清修。
几百年前,北方也是如此,那时五派结盟没多久,修士也沉浸在整治邪修平定天下的成就感中,甚少去考虑得失之类的问题。真正开始向如今状况转变,还是始于朝廷衰弱邪修被灭。
正道修士没有了对手,这一安稳就轮到提高自己生活了,以修士的能力享受世间最好的宝物不过分吧?
他们又不欠凡人什么,保护一次两次是情分,一直给凡人看家护院那不成了凡人养的狗吗?既然如此,凡人要受他们庇护就要给出报酬,这也很合理啊。
朝廷不过是一群凡人的组织,皇帝算什么东西?随便一个元婴修士就能捏死他。所以,修士为何要理会朝廷命令?就该是这朝廷听他们的。
这一切逻辑都没有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项决定提出时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最后的北方联盟却成了这个模样。
幽闲焦明也不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出问题,他只知到了自己这一代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了。北方五派占据了大片领地,要管理领地就需要人手,这些扩招的新弟子大多没有家世,对修仙也没什么概念,成为修士也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生活。既是如此,便免不了贪恋凡尘名利。
在这世上,没有好处谁会为你办事?各派对新弟子也不好太过约束,一来二去,这些人就把原本对凡间物品毫无兴趣的修真世家也拖下了水。
如今面对鹤五奇的问题,幽闲焦明也觉不能再瞒着他了,只悠悠叹道:“本家自然用不上,但分家修为不高的管事很喜欢这些东西,为我们办事的人,也不好亏待他们。”
理是这个理,但鹤五奇总觉有问题,仔细对比南北差别,这便抱怨道:“东灵剑阁就那几座山,天岭宗也只占了一座城,和他们比,咱们家的人也太多了些。”
“各派都在扩大规模招收新弟子,若我们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任他们发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从北方五派除名。”
他随口的一句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幽闲焦明闻言便是若有所思。
是这样的,人太多,过犹不及,这才是北方的问题所在。古时候,一个大门派也就几百人,自然怎么奢侈生活都行。到了现在,北方各派弟子都是数以万计,修士变多了,资源不够分了,于是新晋修士只能和凡人抢。
凡人之间更是如此,修士的家人免税免供赋,在这样的环境下,辛勤耕作认真经商还不如生个有天赋的孩子,因此,平民家庭都是尽可能多生子,也只愿意把女儿嫁给修士,就算只是侍妾也甘之如饴。土地和粮食本就不多,家中又不断有新生儿出现,自然过得越发困难,卖子卖女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修士打破了贵族专权的制度,却建立了一个更为糟糕的强者为尊制度。人人都有可能生出有修仙天赋的孩子,只要有机会做人上人,谁还愿意留在底层?费了那么多心思成了修士,他们不捞回个本来又怎会收手?
修士的普及勾起了所有人的欲望,而人的贪欲,便是世上最可怕的瘟疫。
虽已发现问题,要改变却极难,修士已是这个数量了,总不能把已收入门墙的弟子逐出师门吧?若这样做,别派定然乐得接收这些修士壮大实力,力量削弱的门派也就成了一块可以分食的肥肉。
“各派都在扩大规模招收新弟子,若我们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任他们发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从北方五派除名。”
北方五派说是同气连枝,到底是完全不同的五个门派,谁也不敢说对方和自己完全是一条心,一直都彼此防范着。幽闲焦明估算着率先停止招收新弟子的风险,也是苦恼叹道,“当初抓得太紧,如今要放手,却是进退两难了。”
他们的对话剑修一直在沉默倾听,幽闲焦明虽未言明,众人却也明白要撼动一个群体的利益会引发多少风雨。
释英还记得,就在顾余生灭了雪衣天城后,鹤五奇趁机将其他三派收服,又灭了朝廷,让天羽世家完全统治北方,成为了真正的北方之主。若不是他回溯了时间,按照当时情势,只怕鹤五奇进攻南方一统天下也不过是百年间的事。
他不知道此举是不是解决了北方的问题,不过,既然有机会重来,还是要把那些随杀戮永埋地下的帐都清一清的。
他见这对叔侄都陷入了沉默,千鸟八轮车又行至分叉口,便对徒弟淡淡问:“余生,接下来向何处走,你可有打算?”
幽闲焦明是北方少有的明白人,若能得天羽世家相助,他们在北方行动也会更为便利。而北上的越京则是胜邪长老所在,似乎隐藏着许多关于净世宗的消息。至于向西的怀梦世家,据牧海灯所说,其中至少藏着个净世圣徒,或许还会有其他白巫踪迹,也是需要一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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