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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他母亲死了，他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终于，在他14岁的时候，那个男人带着满身荣光回来接他和妈妈了，”亚尔林微微地笑了笑，“于是他问男人，妈妈已经死了，你这个时候回来有什么意义吗？”

 

“男人得知他母亲的死，一开始当然是很伤心，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他告诉男孩，没关系的，他正在委派一群科学家研究时空机器，一旦时空机器研究成功，他就能穿越回过去，改变他妈妈的死亡……”亚尔林顿了一下，“——男孩相信了。”

 

“孩子总归是带有幻想的，可惜渐渐地，他明白了幻想终归是幻想，父亲手下的那些科学家一个接连一个地离开，他父亲也渐渐老去，而在最后，他父亲也快死了。”

“即使他快死了，他手下还总是有一群烦人的科学家每天哄骗他，说时空机器已经快完成了，你的死亡不会成为死亡，它会成为你一个崭新的开始——”亚尔林声音又轻又软，就像是在说梦话一般，“于是男人变得整日期盼着死亡。”

 

林明恒不知不觉就听入了神。

 

“然后呢？”他问。

 

“已经完了，”亚尔林微笑，“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孩很明显就是亚尔林他自己，而父亲应该就是那位柯华德家族的族长菲力·柯华德……林明恒直觉这个故事肯定有后续，但是亚尔林显然不愿意说了。

 

亚尔林深深地看了林明恒一眼。

 

“……以后有时间再继续说吧。”

 

“哦。”林明恒干巴巴地应道。

 

他伸出双手，抱住了亚尔林的头颅。将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不相信时空机器，对么？”他问道。

 

亚尔林埋在林明恒的胸膛上，他感受着那份只属于自己的温热，在林明恒的胸膛上微微点头，蹭了蹭。

 

“但是我相信你。”亚尔林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爸爸……是14岁去金伯利星接的你？”林明恒问。

这和之前伊蒂丝所说的也正好对上了。

 

“嗯，还正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亚尔林语气很冷。

 

“你恨他吗？”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亚尔林顿了顿，“当年他离开我母亲之后，迅速地娶了一个另外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然后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生下了格里艾尔……后来他后悔了，又回来找我妈妈。但是她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虽然没有意义，但你还是恨他的吧？”林明恒说。

 

“这个重要吗？”

 

“这个关乎到你开不开心啊，对我来说当然重要。”

 

“……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亚尔林沉默片刻，“总觉得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你这已经恨得深切入骨了好不好！

 

怀里的亚尔林脸色难看，看来这段记忆对他来说真的一场折磨，林明恒心里不禁起了深深的怜惜之情，他抚摸着亚尔林的嘴唇，有意地想要聊一些能让亚尔林开心的话题。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刚才亚尔林提到他父亲是在他生日那天来金伯利星接他的时候，他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他开始在心里思考如果亚尔林生日快到了的话，该送什么礼物给他。

 

要不把自己送给他？哦，好像已经送了。

 

……要不多送几次？

不行，这怕是要玩死自己。而且这想法也太三级了点。

 

“七月二十三。”亚尔林瓮声瓮气地说。

 

看来刚过——林明恒心里同时感到了庆幸和失落两种情绪。

 

他正准备再说点话逗逗亚尔林的时候，忽然地，他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地僵硬了。

 

 

 

第32章 32章

第二天亚尔林很早地就出了门，他的实习任务毕竟比林明恒要严苛，走之前他顺便给林明恒“体贴”地请了个假，并承诺会赶在中午之前回来，这让林明恒有些哭笑不得。

清晨的阳光散漫地洒下，林明恒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盯了一会。

 

明明也没有喝酒，但是昨晚的事在做的时候总带着点不清醒感，就像是人在极端心理下的孤注一掷一般。于是在第二天回想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真实。

也仅仅是不真实。

 

他倒没觉得后悔，不管未来怎么样，最起码在这一刻，两人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他将脑袋往被窝中缩了缩，热流涌进大脑，配合着空调的制冷，他的大脑缓缓地恢复了运转。

他意识到有一个事情终究还是该面对。

 

亚尔林的行李箱就放在衣柜的最上方，林明恒抬手就能碰到。

 

五分钟后，林明恒整理好心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亚尔林的行李箱。

他猜得没错，那本《时空与车》此时此刻就端正地躺在行李箱中。

 

亚尔林不管去哪，都带着这本书，第一次在学院跟他询问这本书的去向也好，第二次去金伯利星球的时候也好，第三次来辰星的时候也好。

 

林明恒一直以为亚尔林是对这本书本身有兴趣，这也不是说不通的事情，毕竟《时空与车》严格来说也算是本名著。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几页用红铭制成的纸张，分别是第2页、第3页、第7页。

 

亚尔林的生日是，7、2、3.

 

也许茫茫之中总会有很多巧合，毕竟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如果顾泽没有跟林明恒说那些话的话，林明恒一定会这样想。

虽然他现在也在尽力地这样想。

 

林明恒疲惫地撑住了头。

 

有时候他真的痛恨死了一种名为“直觉”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时亚尔林的那声“你是不是那个借走《时空与车》的人”；飞船上见面时亚尔林将这本书顶在头上，他的面孔无暇而温柔；两人在金伯利星遇险之后，亚尔林看到他正在阅读这本书时，一瞬间脸色冷淡……

也许人真的是难得糊涂。

 

他的思绪在内心不安地搅动了很久，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拿出通讯器，拨通了通讯列表的顾泽的号码。

 

·

 

倘若不是因为今天确实有事的话，亚尔林一定不想跟林明恒分开。

 

他在这方面跟刚初恋的小男孩心态没什么区别，并且正好，林明恒也不算多么成熟，于是两个感情青涩的人碰到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就像焰火与干草遇到一起般，愈燃愈裂。

 

时间是早上十点，亚尔林看着对面坐着的佩布罗，表情冰冷。

 

佩布罗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可两人实在没什么感情，佩布罗对他显然也是这样。

此时此刻，佩布罗的表情非常难看。

 

“你让爸爸停了我手下的机师的工作，对吗？”佩布罗强压着愤怒。

 

亚尔林看着落地窗外高大的建筑物与低矮的云层，想起了今早起床时看外面也是同样的光景，于是他又顺着这份光景又想到了林明恒。

他的心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于是在佩布罗面前毫不经意地就微笑了起来。

 

半晌后，他才转过头看着佩布罗。

 

“是我做的，”亚尔林说，“你有什么意见么。”

 

佩布罗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亚尔林。

这个男人从七年前回到父亲身边开始，就是他的死对头，他足够有能力、在菲力·柯华德心里也足够有地位，并且和自己不一样，亚尔林近乎毫无欲望，那么也就毫无死角。

 

他没有办法找到亚尔林的弱点，自然也就没办法真正攻击到他。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放过你吗？”佩布罗冷冷地说，“族长的位置不会是你的，这颗星球也不会是你的——从一百年以前，柯华德家族就没有直系继承过族长的位置。”

 

“这个再说吧，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哥哥，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很忙的，我到现在大学还没毕业。”亚尔林随口道，“等一下还有实习任务等着我……”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佩布罗忽然一拳击向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透明茶几，佩布罗的动作又快又猛，茶几在瞬间被打破，碎片掉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亚尔林却没让佩布罗如愿。

他比佩布罗更快地按住了对方的动作。

 

亚尔林的脸色冷淡起来。

 

“你在西斯军校附近的酒吧对格里艾尔出手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过账，对吧？”他抬眼，眼神如同无机质般冰冷。

 

佩布罗的身体僵住了。

 

“如果我告诉爸爸，那时候格里艾尔受伤是你造成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亚尔林一点点将佩布罗的拳头按回去，“人还是要聪明点的，你说对么。”

 

扔下这句话后，亚尔林再无跟他交谈的兴趣，转身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他走之后，佩布罗的血液久久地恢复不了热度，它们就像成为了冰块一般，整个凝结在了佩布罗的血管里，冻得他生疼。

 

他没办法想象亚尔林真正拥有权力之后，他的处境会怎么样。

 

这个男人从小就和自己针锋相对，有他在，自己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佩布罗一直相信这点。

 

——也许亚尔林并不是全无弱点。

佩布罗忽然想起了前几天他的下属跟他报告的一件事。

 

那件事佩布罗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因为他这个弟弟在姓取向方面一直表现得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喜欢男人的迹象。

但俗话说“久病乱投医”，佩布罗终归不愿意放弃任何线索。

 

他拿出通讯器，拨打了自己下属的号码。

 

“……你那天说，最近亚尔林和他们学院的一个男孩走得很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