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系统) 作者:妾在山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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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哥?”
徐禾动不了右臂推开他,声音都是抖的。
薛成钰点到即止,手指按住他的肩,慢慢直起身来,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他笑起来,依旧风光霁月,优雅无边。玉冠雅正、白衣清冷,似乎刚才那样玩闹的举动不是他做出来的。
徐禾刚刚被他吓懵,只道:“你刚刚吓死我了。”
“为什么?”
“就突然咬上来,我以为你要吃了我。”徐禾郁闷了。
薛成钰闻言,只一笑,没再说话。
夜已深,薛成钰让徐禾在睡一回,明日还要奔波。
听了那么多事后,徐禾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一日惊蛰夜里,苏佩玉山林间提灯款款来的画面。但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的画面,他还真睡了过去,这个梦光怪陆离,在梦里他对步惊澜的恐惧无限被放大。也懵懵懂懂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那么抗拒步惊澜,不是因为不熟,仅仅是对危险的直觉。
静心殿前第一眼,那个面容秀雅含笑的红衣少年,眼眸如深海深海极光。而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他仿佛都立在云端之后,捉摸不透。落水,水中起伏的水草,隐隐约约冷淡审视的眼眸。山洞,漆黑寂静的世界里,挑着灯来的红衣人,落在他脚腕上的笑意耐人寻味。还有之后,晩林香玉里,步惊澜笑吟吟的神情。
在梦里,步惊澜成了一个鬼影、一种诅咒,神秘之外的存在。
徐禾醒过来后,头还是有点疼。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那次落水,没那么简单。
我日……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第76章 朋友
因为徐禾的伤势,薛成钰雇了一辆马车。
第二日早上天便雾蒙蒙的,行至一半,下起雨来。这是今春来的第一场雨,整片天地缄默,唯雨声淅淅,青山远在雾中。而入京城,一片哀色。
徐禾愣住了,街上不复往日喧嚣,所有人轻声细语,气氛沉沉压抑。
薛成钰的表情不为所动,车行至将军府,他下车,撑一柄伞,扶着徐禾下来。
徐禾回望街头,小声道:“皇后真出事了?”
薛成钰低头,“你问问便知。”
花宴这几日,昭敏郡主一直闭门不见人,他的行踪来来去去捉摸不定,是以出了事长公主还不知情。当然这也合了徐禾的意,谁都不知情最好。
徐禾入将军府,府内家仆见他手臂受伤,瞬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徐禾解释了几句,叫他不要担心,又问及长公主,才知道皇后真出事了,他哥和他娘现在都在宫中。
听闻皇后的死讯,徐禾一愣后,心中也涌出一点难过的情绪。他在宫中生活了好几年,大大小小的宫宴上都有见到成皇后。她是一国之母,每回都端坐凤位,永远那般温婉雍容。平日里相见,也是个对晚辈很温柔的人。
毕竟是身边人,就算不是很亲近,突闻死讯,也难免唏嘘。
徐禾道:“我要不要进一趟宫?”
薛成钰手指握住伞,垂眸看他,不赞同道:“你先把伤养好,这浑水别去淌了。”
徐禾想了想,摇头:“不,这苏家把主意打到了我姐姐身上,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雨渐渐下大,从屋檐上落下的雨线慢慢变重,薛成钰将伞倾泄,为徐禾挡住溅起的水珠,语气很淡:“这你不用担心,苏家会倒的,不过不是现在。没有步惊澜相护,苏佩玉什么都不是,但很快,步惊澜也无暇顾及她了。”
“啥?”
徐禾抬头看他,却只看到薛成钰玉一般清冷的侧脸。
他等着薛成钰给出答案呢。
谁料薛成钰脚步忽然蹲下,视线望着前方,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薄而冷淡。
徐禾愣是没搞懂薛成钰在笑什么。
走上回廊,薛成钰收伞,衣襟点染风雨,却依旧风雅清绝。他低头,对上徐禾一脸懵的表情,笑意渐敛,俯身亲昵地在徐禾耳边道:“你什么时候养了个侍卫的,我怎不知?”
徐禾后知后觉往前方望,长廊尽头,余木正望着这边。
黑色玄衣翻飞,容颜冰寒肃杀,目光冷冽一如这一场春雨。
徐禾见余木还挺欣喜的,毕竟长公主和徐星予都进宫去了,而余木算半个亲人。余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冰冷的气息也转瞬即逝,从尽头慢慢走近。
徐禾认真对薛成钰纠正道:“不是侍卫。”
“哦。”薛成钰没什么表情,冷漠望着前方。
余木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却只在徐禾身上,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时,表情一愣,很是震惊:“您……”
徐禾大概也猜得到余木的反应,绝对比他还紧张:“别担心,没事。”余木垂下眼眸:“我扶您先进去休息吧。”
啊?
徐禾先偏头问薛成钰道:“薛哥你要留下来么?”
沿屋檐而下的雨成帘、成幕,隔开世界。那个黑衣青年出现的一刻,薛成钰便警戒起来。实际上对方对他的敌意,同样不小。冷眼旁边他在徐禾面前的模样,温和无害体贴忠诚——装得那么像的么?
听到徐禾的问题,薛成钰扭头,认真冷静询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徐禾撞入他漆黑清寒的眼,一时间很无语——这关他什么事。
余木视线终于落到薛成钰身上,黑衣少年眉眼刀行雪夜般冷漠,眼里的排斥和敌意很深。
徐禾察觉不到这种气氛,猜想道:“宫内应该乱成一锅了,你要是忙就先去处理事吧。”在他印象里薛成钰一直很忙,就连昨夜在医馆,都还在书信回京,半刻不得闲。
薛成钰心中微不可闻叹一声,好气又好笑。他点头:“那你好生照顾自己,安分点。”
徐禾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这羞耻感从哪来,“哦。”
薛成钰站在阶前,撑开伞,走前顿足,回头问道:“余木将军,你的眼睛,自小便是这颜色么?”
徐禾一愣,擦,薛成钰认识余木啊,那刚刚为什么还问他那个问题。
薛成钰问的声音漫不经心。
而余木的回答同样冰冷简洁,“是。”
薛成钰点了下头,几不可见笑了一下。
他现在不急着去宫中,他要先回丞相府一趟。
——燕王当年双喜临门、喜不自禁,步步叩首灵山前,于神像前求签得名,一为惊澜,一为惊鸿。徐禾都不知道自己收留了怎样一个危险人物。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离开。
——余木?
青伞撑开,隔绝风雨,薛成钰的眼眸掠过冷光。
——不如叫他,步惊鸿。
*
从京畿外到将军府,徐禾滴水未沾,也是真的饿了。他一进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桌上盘子里有啥就吃啥。
余木从桌子里翻出一些药膏绷带,在徐禾用左手吃东西的时候,动作温柔、怜惜地为他换绷带。其实徐禾觉得没那么麻烦,他根本没沾到一点雨,但是余木执着于这样,他也就随他了。
静默无声。
徐禾看着余木。
青年垂眸,鼻直如玉山,嘴抿成一条线,似乎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泄。
徐禾不饿了,察言观色问道:“你生气了?”
余木睫毛微颤,似乎愣了下,而后语气很淡地说:“没有。”
徐禾乐得不行:“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
余木垂眸。
他真正生气的样子,他不会想看到的。
徐禾大概也知道余木气什么,说起来,他自己也有点心虚,整个将军府余木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他了,而他却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的将军府。真的不太厚道。
于是徐禾保证:“我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你,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很闲,我带你去看看京城如何?”
余木说:“我气的不是这个。”
徐禾好奇:“那你气什么?”
少年睁大眼,努力迁就他。徐禾本来就长的好看,幼时便艳煞帝京,何况每一处眉眼早就被他深刻心中。只要稍微软一点态度,那么他所有的情绪都会溃不成军。于是生气也不再是生气,那总藏于心中不可言说的阴冷暴躁也渐渐消散。
外面狂风骤雨击打着窗户。
余木愣了会儿,良久,低声说:“我只是,气您不会照顾自己。”
更气为什么我现在还没资格站到你身边,保护你,甚至,拥有你。
徐禾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不会照顾自己,这个理由——余木数落他的时候心里就没点数么?徐禾心里挺乐,认真跟他理论:“你就很会照顾自己了?我爹和我哥都跟我说过了,你有多不要命。将心比心,现在知道当年我被你这屡教不改的姓子气成啥样了吧。”
真是想想就心塞,说了多少次,没人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但是这小子就是一直那么倔。
余木没说话。
长长的睫毛垂下阴影,遮住眼眸里的不赞同。这不一样。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徐禾定会被气到。
他选择沉默。
徐禾以为他是心虚,也非常善解人意没翻旧账,因为薛成钰的问题越发好奇余木的眼睛,“真的是从小这样的么?”
余木为徐禾卷完最后一圈绷带,轻轻打了个结,道:“应该不是,我小时候瞎过一段时间。”
徐禾震惊,他怎么从来没听到过这事。
余木语气冷静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原来颜色我也忘了,不过现在这样挺好,不细看看不出与常人的区别。”
徐禾心里很复杂,越了解越心疼,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只是童年的伤痛,他现在也不想再逼余木去回想一次,干脆扯开话题。
但这回。
他和余木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这三日混进大昭寺去了。”
“薛公子于您是什么人?”
徐禾后面的话被噎住,莫名其妙地看向余木,
余木已经替他包扎完,半蹲地上,仰起头来,青年黑衣委地,深紫的眼眸里是执着等待答案的坚定。
徐禾回答:“……我和他一起长大啊。”
但是发小这个词也不适合,小时候薛成钰管他、训他比较多,某种意义上,他还挺怕薛成钰的,亦师亦友的感觉,而且薛成钰非常优秀,并且这种优秀不会因为长久的相处而淡化,相反,越相处,越觉得他的出生真是长乐之幸。徐禾看过近些年翰林院参与修编的书籍,内容涵盖地理天文、水土农田、朝廷新制。杂七杂八看得他都头晕眼花,而薛成钰却是一本本浏览过,一目十行,一字不差用朱笔批注了很多错误,改了近七八遍,才通过。
小时候,长乐珠玉的光芒就冠在他们这一代人心中。
最开始进国书院,被监丞告知住在薛成钰旁边时,徐禾恨不得以头撞柱,因为直觉告诉他,薛成钰这样的人,很难接近。
他从小到大不可能真没见过薛成钰。
宴会上几次偶然的一瞥,对薛成钰的印象就是,天才,清冷,孤僻,远在天边。
徐禾算了一下,也觉得有点羡慕,家世尊贵,容貌出众,与生俱来便携带了整个国家赋于的荣耀。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而且做完任务就要回去,他小时候肯定也嫉妒得牙痒痒。
但,出乎意料的,薛成钰还挺好相处的。很照顾他。
细细回想小时候的一些糗事,徐禾不由怀疑系统给他清空现代记忆时,顺带拉低了一下他的智商,真是什么年纪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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